第16章 收尸
冰冷粗糙的石板地面硌得蘇清鳶生疼,鬼新娘那穿透靈魂的冰冷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針,狠狠刺入她的腦海,帶來一陣劇烈的眩暈。她眼前陣陣發(fā)黑,視野被濃稠的黑暗占據(jù)。
“呃嘔”她趴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不能暈!不能暈過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崩潰的沖動。
蘇清鳶死死咬住下唇,劇烈的疼痛讓她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了一瞬。
她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墻壁上那幅如同噩夢根源的畫像。
鬼新娘依舊靜靜地“佇立”在畫中,暗紅的嫁衣在幽綠的燈火下流淌著陰冷的氣息。
她的目光已經(jīng)從王雪晴腰間的血手印移開,此刻,正毫無波瀾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在地上的蘇清鳶。
“鬼新娘你先別嚇?biāo)齻兺媪�,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崩钔嬷蟊�,臉色蒼白。
鬼新娘聞言轉(zhuǎn)過頭看向李妄生,“什么大麻煩,不過你真的好弱,比我之前見到的老板弱太多了�!�
李妄生禁不住苦笑,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才多大,老子今年才十八,我在外面遇到了替死鬼,他的能力太無解了,你有什么好辦法沒有?”
鬼新娘饒有興趣地轉(zhuǎn)動眼睛,身上的嫁衣閃過一陣猩紅色。
“替死鬼,我在很早之前見到過一次,他的能力確實(shí)無解,不過你可是這家典當(dāng)行的老板,你好好想想應(yīng)該怎么做,而不是來求助我。”
鬼新娘說完,身體隱入畫中,消失不見。
“操說得輕巧”李妄生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左臂傳來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麻木感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知道鬼新娘說得沒錯,典當(dāng)行的老板擁有這里的主場優(yōu)勢,但這優(yōu)勢建立在理解規(guī)則,利用藏品和付出代價之上。
替死鬼那種近乎規(guī)則層面的轉(zhuǎn)移能力,本身就極其克制他這種依賴物品和主場壓制的戰(zhàn)斗方式。
“嘿嘿嘿”角落的算盤小算發(fā)出一陣幸災(zāi)樂禍般的低笑,骨珠微微跳動。
“閉嘴!再笑老子拆了你當(dāng)柴燒!”李妄生煩躁地低吼一聲,強(qiáng)撐著從冰冷的地上站起來。
身體晃了晃,左半邊幾乎完全不聽使喚,如同掛著一塊沉重的凍肉。
他踉蹌著走向那個布滿灰塵和詭異污跡的青銅柜臺。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處理這該死的尸蠟侵蝕。
再拖下去,別說對付替死鬼,他這條胳膊真得廢掉。
蘇清鳶依舊趴在地上,身體因?yàn)閯×业母蓢I和恐懼而痙攣。
鬼新娘最后那穿透靈魂的冰冷一瞥,讓她感覺自己完全暴露在鬼新娘面前。
她死死咬著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這是唯一能證明她還存在的感覺。
她不敢抬頭再看那幅畫,只能將視線死死盯在眼前冰冷粗糙的石板地面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耳邊李妄生和小算的對話,讓她難以接受,她的世界觀正在崩塌。
王雪晴蜷縮在更深的陰影里,她雙手死死捂住腰側(cè)那個散發(fā)著不祥陰寒的血紅手印,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鬼新娘的注視讓她感覺那個印記像活了過來,冰冷刺骨,仿佛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子在皮肉下啃噬。
替死鬼的恐怖,典當(dāng)行的絕望,腰間的索命標(biāo)記巨大的恐懼如同沉重的磨盤,將她的意志一點(diǎn)點(diǎn)碾碎。
眼淚無聲地流淌,她甚至不敢發(fā)出嗚咽,只是將頭埋進(jìn)膝蓋,仿佛這樣就能消失在這片恐怖的地獄里。
李妄生沒空理會兩個女孩瀕臨崩潰的狀態(tài)。他粗暴地拉開柜臺下方一個布滿銅綠的抽屜。
一股混雜著陳舊草藥和淡淡血腥的復(fù)雜氣味撲面而來。
抽屜里雜亂地堆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
“狗日的老東西跑路前也不知道整理一下!”李妄生低聲咒罵著,右手在里面快速翻找,他在尋找能中和或拔除尸蠟陰毒的東西。
終于,他的手指碰到了一個冰涼滑膩,觸感如同某種冷血動物皮膚的皮袋子。
袋子不大,用一根褪色的黑色皮繩系著。
李妄生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小心翼翼地將它拎了出來。
解開皮繩,一股極其刺鼻,帶著強(qiáng)烈辛辣和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甚至?xí)簳r壓過了典當(dāng)行本身的腐臭味。
袋子里面是粘稠的如同瀝青般漆黑的粘液,表面還漂浮著幾點(diǎn)暗綠色的熒光。
“老東西自己做的草藥,應(yīng)該可以用來療傷吧�!崩钔讨瘫堑臍馕�,用兩根手指蘸了一點(diǎn)那粘稠惡心的黑泥。
指尖傳來一陣強(qiáng)烈的灼燒感和麻癢感。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一狠,猛地將蘸著黑泥的手指狠狠按在左肩上方那層厚厚的灰白色尸蠟區(qū)域。
“滋!”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凍肉上,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從左肩炸開。
遠(yuǎn)比之前的麻木和侵蝕之痛強(qiáng)烈十倍。
“呃啊!”李妄生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瞬間淌下。他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右手死死撐住柜臺邊緣才沒有倒下。
只見那粘稠的黑泥接觸到尸蠟的瞬間,灰白色的蠟質(zhì)如同遇到了克星,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竟開始緩慢地溶解,軟化!
同時,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帶著惡臭的灰黑色寒氣被強(qiáng)行從皮肉下逼了出來。
這過程極其痛苦,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皮肉和骨頭里攪動。
李妄生牙關(guān)緊咬,幾乎要將牙齒咬碎,身體因?yàn)閯⊥炊蛔〉仡澏丁?br />
但他能感覺到,隨著黑泥的灼燒和寒氣的排出,左臂深處那刺骨的麻木感似乎減輕了一絲絲,雖然代價是更劇烈的、如同被活剝般的疼痛。
這駭人的一幕恰好被掙扎著抬起頭的蘇清鳶看到。
“嘔!”她再次猛烈地干嘔起來,胃里翻江倒海。
看著李妄生肩膀上升騰的灰黑寒氣和他臉上扭曲的痛苦表情,看著那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泥這完全超出了她對療傷的理解。
這根本就是自殘!是只有在最恐怖的噩夢深處才會出現(xiàn)的景象,她眼中的恐懼更深了,身體下意識地向后蜷縮,只想離那個少年遠(yuǎn)一點(diǎn),再遠(yuǎn)一點(diǎn)。
王雪晴也被那刺鼻的氣味和痛苦的嘶吼驚動,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茫然地看著李妄生肩膀上升騰的灰黑氣息。
時間在劇痛中慢慢流逝。
就在李妄生感覺快要撐不住,左肩的尸蠟被溶解掉薄薄一層,劇痛稍微有所緩和時。
嗡!
一聲低沉而詭異的嗡鳴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典當(dāng)行大廳。
緊接著,放在柜臺一角的那個古樸,皮質(zhì),布滿詭異紋路和暗紅血漬的賬本,猛地自動彈開。
書頁如同被狂風(fēng)吹動般嘩啦啦瘋狂翻動,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
一股濃郁的化不開的血腥味伴隨著陰冷的怨氣從賬本中洶涌而出。
李妄生心中警鈴大作,顧不得左肩的劇痛和殘留的黑泥,猛地看向賬本。
只見賬頁最終定格在一頁泛黃,字跡潦草的區(qū)域。
那里有三個名字張偉、李萍、趙建國。
然而此刻,這三個名字已經(jīng)被一道粘稠,如同剛剛流出的鮮血般的扭曲斜杠狠狠劃掉!猩紅的墨跡甚至還在微微蠕動,仿佛擁有生命,散發(fā)出滔天的怨毒和不甘。
這正是王二柱那坑貨死后,替死鬼將他們?nèi)齻人的名字給劃掉了。
更讓李妄生頭皮發(fā)麻的是,在張偉那個被劃掉的名字上方,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正緩緩浮現(xiàn)出新的字跡。
那字跡并非書寫而成,更像是被無形的、沾滿污血的指尖硬生生摳出來的!
筆畫歪歪扭扭,邊緣模糊不清,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冷和惡意。
收尸:張偉。地點(diǎn):濱江路74號,夜歸人酒吧地下冷庫。時限:23點(diǎn)。逾時后果自負(fù)�!�
每一個字浮現(xiàn),都伴隨著一股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和怨氣爆發(fā)。
“我艸你大爺?shù)耐醵�!死了都不安生!”李妄生目眥欲裂,發(fā)出一聲狂暴到極點(diǎn)的怒吼,聲音因?yàn)闃O致的憤怒和憋屈而嘶啞變形。
他猛地一拳砸在柜臺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柜臺上的骨珠算盤都跳了起來。
強(qiáng)制任務(wù)!
而且是帶時限的強(qiáng)制收尸任務(wù),逾期后果自負(fù),李妄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巨大的憤怒和憋屈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發(fā)。
他才剛處理了一點(diǎn)傷勢,連口氣都沒喘勻,替死鬼還占據(jù)著他的家,蘇清鳶和王雪晴這兩個大麻煩還癱在典當(dāng)行里,現(xiàn)在賬本又他媽強(qiáng)制他去收尸。
而且第一個就是張偉,他記得這個名字,就是王二柱連累的三個倒霉蛋之一。
“憑什么?老子是老板還是奴隸!老東西!你給老子等著!老子早晚找到你,把你塞進(jìn)十八層地獄的油鍋里炸一萬遍!”李妄生對著空氣瘋狂咆哮,俊美的臉龐因?yàn)闃O致的怒火而扭曲猙獰,雙眼布滿血絲。
他感覺自己的理智快要被這接踵而至毫無道理的重壓碾碎了。
蘇清鳶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異變和李妄生的狂暴怒吼嚇得魂飛魄散。
她看著那自動翻動、滲出鮮血般字跡的詭異賬本,聽著貨架上那些東西越來越響的躁動,感受著空氣中驟然加劇的陰冷和怨毒
她終于徹底明白了李妄生為何之前頻繁請假,也明白明明就鄰居,他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疏遠(yuǎn)自己。
這里的存在根本就不應(yīng)該讓一個正常人知道,這里是地獄,是欲望的深淵。
李妄生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風(fēng)箱般起伏。
他死死盯著賬本上那血淋淋的收尸張偉和,又看了一眼蘇清鳶和蜷縮在角落里,眼中只剩下死灰的王雪晴。
“好好得很”他怒極反笑,聲音嘶啞“張偉是吧?行,老子這就去給你收尸!”
“你們兩個不要觸碰這里的任何東西,有什么異變就喊鬼新娘她會保護(hù)你們。聽見我的話了嗎?鬼新娘,現(xiàn)在老子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和你嘰嘰歪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