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出了悠然亭,孟頑走在人群的最后,待人群散去,原本走在前面的孟怡猛地回身扯住孟頑,壓低嗓音在孟頑耳邊狠聲說道:“你自己闖禍便罷了,難道還想要整個孟府給你陪葬嗎?今日之事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以為壽安長公會輕易放過你嗎?”手臂被孟怡攥住的地方傳出鈍痛,孟頑被疼的眉頭緊皺,心中更覺得孟怡莫名其妙。
今日這些是非明明就是她與楊玉靜惹出的,轉(zhuǎn)過頭來卻倒打一耙,將事情都賴在自己的身上,孟頑心中冷笑,用力掰開孟怡攥住她手臂的手,狠狠甩開。
“今日之事到底因誰而起,恐怕沒人比你還清楚!”“你以為你今日出盡風(fēng)頭就能讓二郎對你另眼相看了嗎?壽安長公明顯已經(jīng)被你惹惱,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張口閉口盡是一些粗俗無禮之言!二郎怎么對你這種粗鄙之人動心!”說到最后孟怡憤憤的瞪了孟頑一眼。
“我再如何也比不得你,為了污蔑我連自幼定親的未婚夫也舍得!”孟頑也有些看不懂孟怡到底要做什么,明明是她設(shè)計鄭持盈成為這計謀中的一環(huán),事情都按照她的計劃發(fā)生了,反而又做出一副苦主的模樣。
仿佛是她勾引了鄭持盈一般,且不說鄭持盈已有婚約在身,就是他從未定親又風(fēng)光霽月,自己也不會對他有旁的想法。
孟頑無意與孟怡有過多的糾纏,冷冷說道:“我就是嫁雞嫁狗也不會嫁給你的二郎。
”說完便甩袖離開,只留孟怡一人滿臉怒容的立在原地。
人群中鄭持盈不自覺的尋找孟頑的身影,今日只是他心知肚明孟頑是無辜的,不過是楊玉靜誤會了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
他本想找機(jī)會和孟頑解釋清楚,可苦等許久,人群早已散去也不見孟頑的身影,他心中不免擔(dān)憂,索性沿著原路尋了過來,不成想竟聽到這樣一段話。
心中沒由來的升騰起一股怒意,揚(yáng)聲說道:“孟六娘子大可放心,某有青梅竹馬之誼的未婚妻,旁的人皆入不了某的眼。
”“也在此勸告,勿動非分之想。
”孟頑簡直被這二人給逗笑了,想不明白他們二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的自信。
世間好兒郎眾多,他們憑什么以為自己就一定看得上鄭持盈,且不說旁人就是她身體里的那孤魂野鬼也比鄭持盈強(qiáng)上百倍千倍!“郎君且安心,小女已經(jīng)說過嫁雞嫁狗,不嫁鄭家二郎!”她寧愿嫁給長離那個鬼,也不愿和鄭持盈這種自視甚高的人待在一處。
“你!”不論是在長安還是在豫州,他鄭持盈向來是被人定為良婿的不二人選,若不是自小就與孟怡定了親,只怕想與鄭家結(jié)親的人都要從長安排到洛陽去了。
這十八年來他第一次遇到孟頑這種不將他放在眼中的人,他被氣的胸膛不斷起伏,看著孟頑半天說不出話來。
“二郎,六妹脾氣向來如此,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孟怡走到鄭持盈身側(cè),柔聲勸慰。
“五娘如此溫婉柔善,怎會有如此頑劣的妹妹!”鄭持盈已經(jīng)被孟頑氣昏了頭竟不顧男女大方直接拉著孟怡離開,好在二人有婚約在身,此事也無傷大雅。
路過孟頑時鄭持盈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見兩人離開的背影,孟頑心情也跟著愉悅了幾分,不僅不將鄭持盈的話放在心上,反而還有閑心欣賞起公主府的景色。
來時她小心謹(jǐn)慎生怕闖出禍來,結(jié)束時她反倒松快了許多。
許是路上耽擱了些許時間,待孟頑離開公主府時,哪里還有孟府馬車的蹤跡。
楊氏也是五姓七望出身,從小就見慣了深宅大院中算計,又被家族精心培養(yǎng)多年,可到頭來旁的沒學(xué)會,倒將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盡數(shù)學(xué)了去。
現(xiàn)在想來,孟怡做的那些事情怕是都是從楊氏身上學(xué)來的。
堂堂吏部侍郎的夫人也不過如此。
公主府外各家郎君娘子早已散盡,孟頑長嘆一聲,別的她沒有,手腳她還是有的,大不了她走回去便罷。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朱雀大道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商販的叫賣之聲不絕于耳,孟頑好奇的四處張望,難怪人人都道長安好,如此盛世他日史書工筆,定是其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正悠閑的走在朱雀大街上,根本不曾聽到身后正有人喚她。
“孟娘子!”“孟六娘子!”馮士弘連喚幾聲,孟頑都毫無察覺,眼見馮士弘嗓子都要喊啞了,她才似有所感的轉(zhuǎn)過頭來。
只見一面白無須,笑容和煦的中年男子站在不遠(yuǎn)處,孟頑有些詫異,這人正是方才在公主府遇見的那位男子身邊的人。
只是她早已走出公主府甚遠(yuǎn),為何又遇到了他,既然這位阿翁在此,那個人會不會也在這附近。
不知為何她對這僅僅見過一次面的陌生郎君如此好奇,許是他身上帶給孟頑的那幾份熟悉,孟頑對他莫名的感到親近。
“阿翁怎么在此?”孟頑上前幾步,朝著馮士弘行了一禮,卻被對方輕巧的避開,又笑著回了一禮,“娘子這是要去何地?”笑話,他如今已經(jīng)知曉孟頑對圣人有著特別之處,日后的造化必定不可同日而語,他又怎敢受孟頑的禮。
“我家郎君正準(zhǔn)備回府,正好順路送您一程。
”馮士弘指向右后方,那里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車身上并無任何徽記可表明其身份。
孟頑心中疑竇叢生,馮士弘口中的郎君必定身份不俗,只是他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施以援手。
她身無長物,也不知這人是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這樣想著,孟頑便婉言拒絕。
馮士弘看出孟頑的顧慮,笑著上前幾步,撩開馬車簾子,內(nèi)里的情形一覽無余。
馬車內(nèi)空空如也,并未如同孟頑想的那般,那人并不在里面。
“娘子放心,郎君知曉名節(jié)置于娘子何其要緊,因此特意吩咐為娘子準(zhǔn)備了一輛馬車。
”其實并不如馮士弘所說,圣人今日出宮只準(zhǔn)備了一輛馬車,送孟頑回去也是臨時起意,事發(fā)突然他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合適馬車,這馬車乃是圣人御用之物。
聞言,孟頑心中稍安,又觀馮士弘面色坦蕩,便信了他的話,在馮士弘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
看著孟頑重要上了馬車,馮士弘心中的大石頭也隨之落下,也不怪她小題大做,畢竟圣人就在不遠(yuǎn)處盯著他,他哪里了敢有半點(diǎn)怠慢。
孟頑上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其中別有洞天,鋪著柔軟的地毯,上繡聯(lián)珠紋,很是華貴典雅,就連里面的幾案都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制成,若有若無的雪松香傳來。
這似乎是那位郎君身上的熏香,想到這一點(diǎn)孟頑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屬于旁人的氣息太過濃烈,她隱隱覺得不妥,可現(xiàn)在馬車已啟程,她若朝令夕改委實失禮。
孟頑如坐針氈的坐著,心中祈禱快些到孟府,許是想的太過專注,四周的聲響也被無限放大。
那其中噠噠的馬蹄聲格外特別,不緊不慢,與馬車行進(jìn)的速度別無二致,孟頑好奇的拂開車簾,探頭向外望去。
男子身姿挺拔,巖巖若孤松之獨(dú)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不過是一個騎在馬上的背影,便如此驚艷。
孟頑心中更是好奇這人的廬山真面目。
察覺到身后那道灼熱的視線,李翊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躍然于面上,他不經(jīng)意回首,正巧撞上那視線的主人慌亂躲閃。
這是李翊第一次看清孟頑的模樣,從前他只在那模糊的銅鏡中見過。
可惜那銅鏡磨損的嚴(yán)重,他并不能完全看清鏡中之人的容貌,只能隱隱看清是個美貌的小娘子。
今日一見,才驚覺孟頑的容色怕是整個長安城中無人能出其左右。
皎皎如明月,不施粉黛也不減其清輝,一頭墨發(fā)簡單的挽了一個發(fā)髻,李翊不懂女子的發(fā)髻裝扮,只覺得這簡單的發(fā)髻放在孟頑身上卻好看極了。
在男人轉(zhuǎn)身之前,孟頑便對他的容貌很是好奇,可在李翊轉(zhuǎn)過身后,她卻打起了退堂鼓。
在男人看過來時猛地躲了回去。
收回視線后,孟頑卻更加坐立難安,她原以為這人應(yīng)當(dāng)早已回府,怎么會騎馬跟在馬車一邊。
放眼整個大雍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讓主人騎馬,外人霸占馬車的道理。
孟頑再次在心中瘋狂祈禱,好在上天憐惜,許是聽到了她的祈禱,沒過多久便到了孟府附近。
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馮士弘從外撩開車簾,扶著孟頑下了。
“娘子勿怪,我們?nèi)硕鄤荼�,貿(mào)然停在孟府太過惹眼,剩下的路,就要娘子自己走了。
”“多謝阿翁,今日勞煩您了。
”孟頑很是感激他們主仆二人,卻不敢對著李翊道謝,只能托馮士弘代為答謝。
李翊騎在馬上,看著孟頑落荒而逃的模樣,眼中笑意越發(fā)明顯。
直到看著人消失在孟府,他才帶著人策馬離開。
“回宮。
”“諾!”眾人齊聲應(yīng)道。
孟頑一路上都在想著今日遇見李翊之事,根本不曾注意到瑤瑟院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視線緊緊落在孟頑身上,眼中怒意翻涌。
猛地見一黑影坐在主位上,孟頑被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連忙行禮時,可身子剛伏了一半,男人一個耳光便扇在孟頑的白皙的小臉上。
她本就皮膚白皙,眨眼間半張臉便紅腫了起來,明晃晃的巴掌印浮現(xiàn)在臉上。
“你才回府幾日,便學(xué)會了紈绔們耀武揚(yáng)威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