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紅瞳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巴倫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等到他沖男爵胸口補(bǔ)了三槍，腦袋補(bǔ)了一槍，想回身去救時。
艾麗莎小姐已經(jīng)被血魔高高舉起，擲入血池中。
巴倫瞪大了眼，看見血池中水被墜落的尸體高高震起，像倒流的瀑布，瀑布下是孩子們的尸骨。
血魔……或者說特蕾莎修女舔著指尖破碎的鮮血，溫柔看著巴倫：“l(fā)先生，我從地獄來找你了�！�
回應(yīng)她的是巴倫扣動扳機(jī)的槍響。
血魔被猝不及防的煉金子彈在身上打出一個又一個窟窿。
她本想嘲笑普通的子彈對血魔是無效的，可隨即，劇烈的疼痛伴隨嵌入血肉的子彈爆炸從身體各部位傳來。
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自己身體流通的魔力變得緩慢了。
這些巴金斯特制的馬格南彈除了可以爆炸，其中的火藥還添加了被壓縮的汞，這種汞被打進(jìn)目標(biāo)的體內(nèi)就會阻斷魔力的回流。
即便是信仰騎士那種巴金斯嘴里的肉身怪獸，也會被因為被截斷了靈力，而無能為力。
不過巴金斯還說過，戰(zhàn)斗中最難的點(diǎn)就在于把煉金子彈打入他們的身體。
因此巴倫選擇了不講武德的偷襲。
半吊子的獵魔人一腳將男爵的尸體踹進(jìn)血池，他一瞬就將兩把左輪的煉金子彈全部打光，隨即又摸出斷刃……斷刃摸了一個空。
巴倫恍然回過神，斷刃已經(jīng)跟著男爵跌入了血池……
不對！
看著被煉金子彈炸的渾身都是傷的特蕾莎，巴倫突然想到自始至終，身后就沒有傳來男爵跌入血池的聲響！
他回過頭。
果然，男爵這頭海豹終于奮力上了岸。
他緩慢卻又堅定爬向血族子爵尸體下的祭壇，血拖在身后如同紅毯。
巴倫心里被一種莫名的憤怒與恐慌占領(lǐng)，憐憫、悲哀、同情這種想法都被拋之腦后。
無論如何，他明白，他必須制止男爵去到那個祭壇之下！
心中想法一落，動作沒有絲毫粘滯。
特蕾莎還沒發(fā)起攻擊，巴倫已經(jīng)從懷里摸出從賽維那搶來的鐵蒺藜，邊說著特蕾莎修女，我相信你是個好人，為什么要助紂為虐。
邊用龍炎點(diǎn)燃鐵蒺藜的箭簇，朝著特蕾莎修女猛然擲出，看這箭簇沒入血魔傷口，發(fā)出滋滋的燃燒聲。
可血魔卻拔出了箭簇，無懼火焰，亮出利刃，黑色的翼被火燒的只剩下骨，但她絕無一絲惡鬼的表情。
只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說：“l(fā)先生……我喜歡你……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說完這句史上血腥味最重的表白，她扯掉后背上的骨翼廝殺而來。
“抱歉，我是中國人！中國人要下也是下地府！”
巴倫袖口滑落出那剩下的兩支鐵蒺藜，用此擋住了血魔攻來的利刃！
龍炎同時從身體上熊熊涌現(xiàn)，高溫下雪紋鋼的箭鏃居然開始融化，散出茂密的蒸汽。
血魔身上殘留的煉金子彈被火焰爆炸，她的身上彌漫出一種火藥與燃燒的氣味，整個身軀被炸的后退。
這些煉金子彈打在一頭青銅階的龍鱷身上，都足以讓它就地斃命。
可她渾然不知，像是忘卻了疼痛，一步一步朝著巴倫走來，身體逐漸化作破碎的人形，衣袍撕裂，臉上流露出痛苦的掙扎。
像一個被訓(xùn)斥的小孩。
“好痛啊……l先生……好疼……你就那么討厭我？就因為我不再純潔？”
巴倫愣神的片刻，修女卻撲了上來，她揚(yáng)起臉的同時刺出短刀，刀嵌入左輪槍管，隨后折斷。
巴倫摟著再度開始化作血魔的修女，左輪上的刀片涌現(xiàn)火刃，聲音嘶�。�
“你在拖時間，對嗎？”
特蕾莎輕聲說：“坎貝拉將按照計劃中在雙月的映照下成為新的血族子爵，你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抿了抿嘴：“你快走吧，我替男爵答應(yīng)會留下奧莉薇亞的性命……”
“為什么？”巴倫說，“為什么幫我？”
“大概……是因為你曾經(jīng)給我掰了一半黑面包吧�！毙夼f。
“是啊……可你殺了做面包的人�！�
獵魔人一腳踹開修女，踩著血池的邊緣高高躍起，如同搏擊獵物的黑鷹朝著十字架俯沖，男爵此刻剛好來到了祭壇下。
他扶著祭壇站起身，轉(zhuǎn)身看著黃金瞳的獵魔人撲來，卻不閃避，反而展開雙手，喊出了兩句簡單有力的詞匯：
“鮮血！我主！”
十字架上光明直射，那是雙月的月光，他們籠罩了兩邊的祭壇，如同透明的屏障，將塞西與男爵還有血族的尸體隔絕。
火刃劈在屏障上沒留下一點(diǎn)痕跡，反而因為反震的力，讓獵魔人如同雨夜的黑蝴蝶被震落在血池中。
獵魔人從血池中一躍而起，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氣餒。
他揮動槍上火刃，一下又一下密集地撞擊在屏障上。
透明的屏障隨著火刃的不斷撞擊，而蕩漾出一陣又一陣火焰的紋路，宛若朱紅色的琉璃。
“沒用的，儀式早在不久前已經(jīng)開始，這是鮮血主導(dǎo)的儀式，鮮血律法已經(jīng)覆蓋了這里……除非有其他的第一法，否則你是無法打破這個鮮血的屏障……”
“即便是傳說中龍騎士的【應(yīng)許】�！�
男爵隔著屏障看巴倫，透過黃金瞳與烈火，他也看出了巴倫的職業(yè)。
或者說，正是因為黃金瞳，巴倫的職業(yè)才會那么好猜。
“如此純真的黃金龍瞳，想必你契約的是一頭純血的龍族吧……沒想到律法戰(zhàn)爭之后，還有人類能得到龍族的認(rèn)可，倒也是罕見�！�
說這話的同時，男爵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緩慢的愈合。
看樣子他也不是……或者說本就不是普通人。
獵魔人不語，只是一昧用火刃攻擊屏障，火不行就用刀斬，刀不行就開槍，槍沒有子彈就用鐵蒺藜，鐵蒺藜扎上屏障就斷了……
巴倫確認(rèn)沒轍了，卻還是用剩下的鐵蒺藜一下又一下的鉆著扎著，即便徒勞無功總比就此放棄好。
“可是為什么�。俊笨藏惱蝗慌叵盀槭裁匆@么做�。磕悴皇琴p金獵人嗎？不是龍騎士嗎？究竟是為了什么讓你來選擇與我魚死網(wǎng)破！”
巴倫邊鑿邊說：“反正不是為了正義�！�
坎貝拉怔住了，他看著遠(yuǎn)處進(jìn)入血池，依靠吸收血液恢復(fù)傷勢的修女，突然緩緩開口道：
“塞西是我的孩子，她有我的血液，所以這場儀式需要她。”
巴倫身形一震，卻見坎貝拉邊轉(zhuǎn)身朝祭壇走去，邊話語凌亂道：
“艾麗莎和我交易，以自身化身血魔，毒啞塞西嗓子為代價，讓我放走了塞西�！�
“但其實(shí)一切都只是拖延罷了，我所做的不過是在漫長的儀式等待時間里，給予了一點(diǎn)短暫的救贖。”
他孤獨(dú)地說：“我愛艾麗莎，愛我的妻子，愛我的女兒塞西。神罰之火我之所以會發(fā)布懸賞，也是因為那幫村民要?dú)⑺牢业呐畠��！?br />
“艾麗莎死了我很難過，可難過又有什么用？l，你的推測有一半是對的，可有一半錯了，而且錯的很徹底。”
他看著十字架上的血族伯爵，卷起右腿的褲管，露出一只干癟的，仿佛不屬于他的小腿。
“那你可真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巴倫冷嘲熱諷，目光在十字架上血族子爵那殘缺的一面上與男爵的身上閃回。
他看出了一切，所謂瘸腿的男爵不過是又一輪偽裝，那是血族子爵缺失的殘軀。
卻不知為何，被男爵用某種方法嫁接在了自己身上！
坎貝拉男爵自言自語，月光籠罩下，十字架上的血族遺體開始緩緩消融，像是陽光下化開的雪。
與此同時，他那臃腫矮胖的身軀也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拔高，變換。
遠(yuǎn)處，另一邊的十字架上，塞西突然皺起眉頭痛苦的呻吟起來，大概是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不，沒有什么噩夢比一個要?dú)⑺雷约旱母赣H更殘酷！
男爵的眼睛開始轉(zhuǎn)化為血族的玫紅，他開口，露出兩顆生長的尖牙：
“我沒有和羔羊之血修女會交易，也沒有皈依鮮血教派的信仰。我之所以與羔羊之血合作，并不是因為他們看中我這丑陋身軀的潛力，而是她們看中我的靈魂�！�
巴倫像是明白了什么，怔在原地。
男爵轉(zhuǎn)身，拿起桌上鮮紅的十字架印在自己的額頭，淡淡的十字血痕同時在十字架上子爵以及塞西的額上顯現(xiàn)。
他說：“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坎貝拉男爵，我是血族子爵坎貝拉！是血族伯爵莫里亞蒂的兄弟！”
月光下，男爵的身軀隨著十字架上血族尸體的消失而逐漸拔高膨脹：
“l(fā)，我很欣賞你，所以我答應(yīng)你，儀式結(jié)束，等我重新成為子爵，我將為你簽訂足以使你不朽的血侍條約。”
“不朽……”青年看著破碎琉璃頂泄出的光，神情蒼然，“沒有什么是不朽的�！�
他仰望天際上的雙月，緩緩豎起一根手指：“三個問題�！�
男爵自認(rèn)勝券在握，露出貴族般彬彬有禮的笑容：“無話不說。”
巴倫轉(zhuǎn)身看著血池里沐浴鮮血的修女，淡淡道：“這些都是真正的血嗎？”
“都是可憐的孩子們的鮮血，但請你放心，我會讓他們的鮮血流到該去的地方�！�
“哪里？”
“神。”男爵語氣嚴(yán)肅了一些。
神么……神啊……神……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豎起兩根手指：“第二個問題，你所說關(guān)于希拉的話是真是假�！�
“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女人，你還那么關(guān)心她的清白么……”
已經(jīng)變了面貌的男爵轉(zhuǎn)動脖頸，關(guān)節(jié)發(fā)出錯位的鳴聲。
但當(dāng)他看到獵魔人l漆黑色卻如熔巖般灼熱的目光時，還是說：“我得承認(rèn)，那是我情緒上頭的氣話�！�
血池里的特蕾莎看見巴倫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一本筆記模樣的東西，翻到其中一頁，又問：
“第三個問題，你身后十字架上的血族遺體保真嗎？”
但還沒待男爵回答，巴倫·康斯坦丁就自顧自地撕下了那頁帶著血族血滴的紙，當(dāng)著男爵與特蕾莎的面，一口塞進(jìn)了嘴里。
“不管是不是真的……”
他咀嚼紙張，又拿出一張羊皮紙——是那張獵魔人的律法書。
“反正接下來就看咱倆誰更受血神那老東西的眷顧了�！�
他一口咬破大拇指，把血印在了羊皮紙上。
只是一瞬間，龍騎士康斯坦丁就擁有了血族才有的紅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