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文斌走進遠川科技的那一刻，心情復雜得如同站在命運的岔口。
他穿著一件干凈的灰色襯衫，是鄰居大媽送的；腳上那雙皮鞋，是他幾年前結(jié)婚時買的，已然磨損嚴重�？伤镜霉P直，仿佛這一身寒酸無法遮擋內(nèi)心的火焰。
辦公區(qū)整潔而現(xiàn)代，玻璃隔斷后是一張張認真工作的年輕面孔。每一個鍵盤敲擊的聲音、每一份表格上閃動的數(shù)字，都像是一座與他曾經(jīng)世界完全不同的城池。
他有些拘謹?shù)卣驹陂T口，直到林浩然的秘書陳靜走過來，把他帶進了行政辦公室。
“李先生，從今天起，你就在技術部擔任試用助理，協(xié)助做一些整理資料、跟進方案的事務。我們按月考核，表現(xiàn)好的話，三個月后可轉(zhuǎn)正�！�
李文斌點頭：“我一定會努力�！�
“這是你的工位和電腦，臨時工號是D-21，今天就先熟悉一下環(huán)境吧。”
李文斌謝過她，坐到靠窗的角落，那是一張邊緣工位。他打開電腦，屏幕上浮現(xiàn)出遠川內(nèi)部系統(tǒng)的界面，模塊復雜得令他一時間無從下手。他以前是個基層機修工，和IT根本不沾邊。
但他沒問任何人，只低頭一點點摸索，用最笨拙的方法逐步了解系統(tǒng)流程，筆記本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操作步驟。
整整三天，他一句廢話都沒說，埋頭工作，連午飯都是自己帶的饅頭泡菜。其他人一開始對他這個“空降來的怪叔叔”還有些排斥，覺得他年紀大、不合群。但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怪叔叔”不僅從不遲到，做事還特別認真，哪怕是一份整理表格的活，他都能校對三遍，甚至細心到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里一處數(shù)據(jù)漏洞。
技術部主管孫林注意到了他，把他叫到辦公室。
“小李，你之前有做過數(shù)據(jù)跟蹤管理？”
李文斌搖頭：“沒有，我只是以前做機器檢修時學著記操作日志，后來就習慣了凡事多留底�！�
孫林點點頭：“你身上有股子老實勁，現(xiàn)在年輕人反倒缺這個。接下來你跟我做一個測試項目，有問題及時匯報，不懂就問。”
李文斌用力點頭：“好，我一定不辜負。”
自那之后，他在技術部逐漸站穩(wěn)腳跟。別人午休，他在看公司流程圖；別人下班，他在復盤當天的所有工作。每晚回到那間租在城中村的狹小房間，他還要用舊手機反復查資料學術語，連公司樓下的保安都打趣：“這哥們是來創(chuàng)業(yè)的吧？”
可只有李文斌知道，他不是為了創(chuàng)業(yè)，而是在拼命抓住重活一次的機會。
林浩然也偶爾關注他的動向。
“這個人，確實有點意思�！绷趾迫粚γ貢愳o說。
“是挺拼的。資料整理得非常清楚，態(tài)度也踏實。聽說晚上還住在城北老居民區(qū)�！�
林浩然沉思片刻，道：“下個月公司準備做一個新系統(tǒng)外包招標，讓他試著參與一下輔助對接，如果做得好，就給個轉(zhuǎn)正機會�！�
“你對他還真不錯�！标愳o微笑。
林浩然笑了笑，沒有多言。
他只是覺得，這樣一個因他而“重生”的人，應該值得被扶一把。更何況，他從李文斌的眼中，能看到年輕時自己拼命向上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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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李文斌成功轉(zhuǎn)正。
入職那天，公司舉辦了一個小型項目完成慶功會，大家輪流上臺發(fā)言。
輪到李文斌時，他拿著話筒，聲音有些哽咽：“我……今年三十八歲，在來這里之前，我的人生幾乎已經(jīng)算是廢了。謝謝林總給我機會，也謝謝孫主管和大家對我不離不棄�！�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站在最后方、舉杯微笑的林浩然。
“我曾在谷底掙扎，也曾幾度想放棄，是林總讓我活了下來。以后，我這條命就是遠川的�！�
他的話讓全場一靜。
林浩然卻只是微笑著舉杯：“文斌，不要說這些。公司給你機會，是你自己爭氣。接下來還有更大的挑戰(zhàn)。”
眾人鼓掌，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而沒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陳靜輕輕皺了皺眉，看著李文斌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疑惑。
她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些說不出的地方——他過于感恩，過于用力，也過于執(zhí)著。
那是一種將林浩然當作“救命恩人”來崇拜的狂熱，也許是忠誠，也許是依賴，但如果失控，也可能是危險的火苗。
可林浩然沒有察覺。
他太忙了。遠川科技正在籌劃一次A輪融資，媒體、政府資源、投資方頻頻接洽。他還要兼顧家庭，妻子林婉晴最近頻繁抱怨他不回家，女兒林可心也快上初中，他連陪她吃頓晚飯的時間都沒有。
在這種高壓下，他對李文斌的信任，反倒變成了一種不設防。
他沒想到，有些人，越是看起來低到塵埃，心里藏的野火就越燎原。
某天深夜，李文斌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是一份林浩然給他的私人委托資料——涉及公司技術模塊外包流程的內(nèi)部審計報告。他正在整理材料，卻無意中看到一份項目副表格，里面赫然有“林婉晴”的名字。
他一愣。
這個名字，他不陌生。
他從進公司起，就悄悄查過林浩然的資料。他知道他年收入百萬，有一個漂亮的妻子，一個乖巧的女兒，一座裝修考究的大平層。
他也知道，林婉晴在本地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做總監(jiān)，時常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是不少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而此刻，那個名字，居然也出現(xiàn)在公司內(nèi)審文件中？
李文斌陷入了短暫的恍惚。
他想起自己妻子當年離開時的冷漠、兒子在法庭上被判歸前妻撫養(yǎng)的那一刻、自己在出租屋中獨自喝得爛醉，寫遺書時手抖的情景。
那一刻，他覺得這個世界所有的光明仿佛都遠離了他——除了林浩然。
而現(xiàn)在，這個光明背后，竟然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
他不知道為什么，心中那根被壓抑的弦突然被撥動了。
一種奇怪的沖動，在他內(nèi)心深處緩緩升騰——
“為什么所有的好東西，都只能屬于他？”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