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宴會
大概是非常平和的一天,連綿的大雪終于止住了勢頭,高嫻從高祥安手上收到了來自查爾斯的請柬。
稚拙的漢字下跟了一串流暢灑脫的英文,他親自寫的。
高嫻看著有點想笑,該說不愧是他么。她總是覺得,這世間一切的溢美之詞和貶損之語都很難形容他,一開始,人們會覺得他像具漂亮的雕塑,后來高嫻更愿意稱他為,漂亮的瘋子。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小姐,真漂亮。”
顧廉三言兩語把為高嫻綰發(fā)的那姑娘打發(fā)走了,手上接過那把未盤完的青絲,對著明鏡里的小姐感嘆道。
孩子月份大了遮不住,他就悄悄往高嫻身后藏了藏,鏡中的自己在為高嫻描眉梳妝,私心里也有了片刻的金玉良緣。
“這是…一句詩?什么意思?”高嫻識字是母親教的,正兒八經(jīng)讀過的詩書并不多。
“就是……夸人好看的意思�!�
好看得如有仙山上的神明,只我一人供奉敬仰的神明。顧廉安靜地理著她的鬢發(fā),于唇舌間吞沒了這些虔誠的未竟之語。
“哦,差不多就這樣吧,我得走了,二哥他們應(yīng)該在門口等我了。”
顧廉聞言心頭狠狠一跳,整飭外衣的手明顯僵了一下,又接著慢慢動作起來,不知道為什么,他今日心慌得厲害,這會一聽小姐說要走,更是有些暈了頭。
“急什么,總要給你打理好了再出門吧,還是說小姐嫌我身形臃腫走樣不堪入目,多瞧一眼都覺礙事了?”
顧廉一副要說是就哭給她看的模樣,高嫻哪還敢作聲,轉(zhuǎn)而去摸他圓挺的孕肚,讓孩子乖乖的,別惹漂亮爹爹難受。
“你,哼……就只有同他說的,沒有話同我說么?小姐果然是厭煩我了對吧,早知如此,當(dāng)初怎就巴巴兒地非要留下他,如今身子遭小姐棄絕,大抵算我自作自受,您偏愛那些風(fēng)流俏麗的少爺公子們也是應(yīng)該的。”
他現(xiàn)在是越來越能說了,想來也是有孕的影響。高嫻從來只是順著他,左右不過那些話翻來覆去問,他也不會真的鬧開。
高嫻握住他與領(lǐng)口頑強翹邊作斗爭的手,無奈開口,“你也乖,不準(zhǔn)胡思亂想,困了便歇息,若是敢不聽話,我就要和寶寶一起給你上思想課了。”
“哎呀…!什么意思…怎么…怎么上……”高嫻的手游離到他腰部,將陰雨轉(zhuǎn)晴想入非非的人挑逗得面紅耳赤。說到底這種刺激對孕夫來說真的好么,他聽了高嫻的話真的會一晚上睡不著的。
“呵…明知故問,好啦,一起走吧?陪我到門口。”
高府門前停的車?yán)�,等了八百年的男人們不爽的心情在看到高嫻與人雙雙出現(xiàn)在門口時達到頂峰,特別是小姨娘最后還不舍地撲進人懷里,泫然欲泣的哀婉神情,夠有些人學(xué)一輩子了。
高祥宣額頭又開始痛了,他從前怎么就沒覺得窯子出身的這么能惡心人呢,不就是參加晚宴嗎,被他這么一搞倒像是什么生離死別的絕境了。嘖,賤人就是晦氣。
車內(nèi)散發(fā)著詭異的低氣壓,高嫻也不是話多的人,正好靠著車窗閉目養(yǎng)神,仿佛根本覺不出空間內(nèi)心照不宣的沉默是因為誰。
高嫻不動,總有人先忍不住來動她。高嫻皺緊眉頭,精準(zhǔn)將鄰座伸來她腿上作亂的手捏成了雞爪,高祥宣沒忍住嚶了一聲,一時間滿車的男人嗓子都不舒服了,咳的咳,哼的哼,甚至還傳來了指節(jié)敲擊玻璃的警告聲。
高嫻假裝聽不見,總覺得這幾個哥哥現(xiàn)在是有夠幼稚的。她把高祥宣的手按在自己腿上,認真將人的手指一根根掰直,然后用自己的手與其交叉緊扣,省得他動來動去不安分。被強制鎖手的高祥宣好像挺高興,不僅又往她這邊湊了湊,甚至在途經(jīng)暗道時迅速在人臉上偷親了一口。
香粉是苦的,高祥宣悄悄呸了兩聲,心想下次要按著純天然的高嫻親個夠。她按著自己也行。
總之也是相安無事抵達了目的地,二哥貼心地替她打開車門,向她伸出手,高嫻順勢將手輕輕搭了上去。這兩只手的主人,不久前還在同一張床榻上互訴情意綿綿的衷腸,此刻卻表演著紳士禮節(jié)中最得體的觸碰,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品出了復(fù)雜的意味。高祥安想,妹妹在和自己想同樣的事嗎?如果不是,自己只好勉為其難學(xué)小畜生高祥宣多爬幾次床了……
某人祈求,但愿別開三人無睡衣派對。
“高少校,高小姐,這幾位,想必也是高府的公子吧,很高興見到你們,請往這邊來�!笔氢彽�,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周全。說實話,高嫻很難將這樣的他同軍校時期的那個男孩聯(lián)系起來,那時他雖然呆呆的,但是會笑會臉紅,尚且還有一點人情味,現(xiàn)在儼然像一臺體面的機器了。
高祥玉噙著笑朝他微一頷首,轉(zhuǎn)頭壓低聲音同高祥寅咬耳朵,“三弟,這人誰啊,同嫻兒認識?”
該說不說高祥玉的直覺準(zhǔn)到可怕,高祥寅也只是略微知曉這個軍官是高嫻讀書時期的校友罷了�!翱赡苁菑那暗耐瑢W(xué),高嫻自己的事,我不太清楚�!�
這話是事實,聽在有心人耳里就變了味,高祥玉習(xí)慣性抬了抬眼鏡,伸手攬過弟弟的肩膀,低壓醇厚的嗓音中疑似藏了一點煽風(fēng)點火的腔調(diào),“怎么了祥寅,還氣呢?你和咱妹妹共處多年,應(yīng)該對她的脾性了如指掌才對啊,反正都有那么多了,也不差這一個吧�!�
高祥寅過白的面皮上顯出鐵青的顏色,他躲開高祥玉的手,聲音冷淡道,“哼,大哥倒是看得開�!�
若不是你們,高嫻會是他一個人的。高嫻,高嫻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壞女人,專挑窩邊草吃的壞兔�;貋磉@幾天高祥寅也納悶了,到底是他妹妹太厲害,還是老家封建只是說說而已,怎么關(guān)起宅門來就是百無禁忌。
思及此,高祥寅兩步并做三步上前,不由分說拐住妹妹右邊胳膊,作勢要同二哥一起挽著妹妹入場。
高祥宣不樂意了,他只當(dāng)這是兄弟間宣示主權(quán)的暗斗,想著哪怕抓一片衣角,他也得把高嫻攥在手里,于是真的跑過來一把牽起大衣的毛絨滾邊,給妹妹提無中生有的裙擺。
高嫻惱火了,她瞪了一眼笑成狐貍的高祥玉,抬腿要踹高祥宣,結(jié)果剛偏過頭去宴會廳大門就打開了,于是一個以別扭姿勢被男人環(huán)繞著的高嫻就這么出現(xiàn)在眾賓客面前,她的正對面是一身帝國裝束的查爾斯,直勾勾盯著視覺中心的高嫻,眉毛不悅地擰起。
席間一位敏銳的記者迅速抓拍下了這一幕,電光石火間已然將明日的頭版頭條構(gòu)思成型。
高嫻率先動了,若無其事地抽出自己的手,挪動步子稍稍遠離了幾個笨蛋哥哥。全程無辜的高祥安看著空落落的身側(cè),拳頭硬了。
查爾斯信步向她走來,長靴在潔凈的瓷磚地面踏出悶響,高嫻穿的是高跟鞋,來到她面前站定的查爾斯看著竟然與自己將將平齊,高嫻瞟一眼他的鞋跟,目測鞋里應(yīng)該也墊了不少。
“l(fā)ily,你來得好遲,我等你好久了。沒有人同我說話,好無趣�!�
查爾斯說的英文,與他笑嘻嘻攀談了近半小時的陸女士聽懂了七七八八,遠遠看著高嫻朝她翻了個不嘻嘻的白眼。
高嫻接收了陸長善眼神傳來的信息,斂下眼眸,開口解釋,“抱歉,不善打扮多花了些時間,希望沒有擾了大家的雅興�!�
“怎會,只要你來,任何時候都是最好的�!辈闋査箯澭凡�,執(zhí)起高嫻的手,眼神警告式地掃過她身后站著的高家男人,高嫻一瞬間覺得自己莫名像話本里被世家公子們爭搶的稀世美人,可惜她并不稀世,也不求要做美人,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各位都不必拘禮,煩請自便吧�!笨吹讲闋査钩晒渴謑ilia,鈴德適時站出來開口調(diào)節(jié)氣氛,雖然大家都無心宴會,面上功夫還是要一直裝下去的。
高嫻頭也不回地離開去了舞池中央,高祥宣盯著她的背影,揉揉自己被二哥掐得淤血的手腕,暗自生起無人在意的悶氣。大家都把他當(dāng)傻子,他哪里會那般不懂事,局勢如滿弓的時刻,在這種大人物面前逞能耍橫。再說了那是高嫻誒,說不定就怎么冷不丁給他收拾了呢。來自高祥宣對高嫻莫名的信心。
“l(fā)ily,你今夜好美,像我的月亮女神�!�
“說起來你知道的吧,我們那邊的習(xí)俗,結(jié)婚要穿白色�!�
高嫻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白,這在故鄉(xiāng)絕對不討喜的裝束,查爾斯卻以為自己有婚嫁的心意。她此生不會是誰的新娘,但已經(jīng)個手起刀落的成熟送葬人。
“嗯,我知道,我喜歡白色。”
“真巧lily,我也喜歡,純白的東西是最合適沾染污濁的,對吧�!�
“就像曾經(jīng)的我,被lily你這個壞女人,涂抹上亂七八糟的色彩,對吧�!�
高嫻沉默,他似乎是站在自己的視角解構(gòu)了一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可是高嫻從來不想這么復(fù)雜的事,她腦中只有饞別人身子,開搞,吃干抹凈提褲子這一套流程。
那場辯論賽結(jié)束后,一直以來與她針鋒相對的查爾斯主動找到她,不帶任何情緒地吐露出想和高嫻談戀愛的想法,高嫻以為自己聽錯了,冷冷扔下一句自己有喜歡的人后抬腳要走,查爾斯卻不依不饒,和他的大型掛件副官先生一起擋住自己的去路,高嫻看著面前的兩人突然就笑了,說自己其實暗戀鈴德很久了,她記得,那是她又出乎意料。只是當(dāng)她看見脫得一絲不掛的鈴德被反綁著跪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她真的第一次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懂查爾斯。
鈴德眼淚汪汪地看著呆愣著站在門口的高嫻,發(fā)出小獸一般委屈的嗚咽聲,他嘴里含了東西,通過露出的那截粉色花邊,高嫻判斷那是自己今早曬在陽臺的內(nèi)褲。
高嫻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想,他不吐出來是因為太聽話了么,還是,他喜歡被這樣對待……無論如何,這樣的他看起來可愛極了,高嫻忍不住多欣賞了一會。
“你弄成這樣出現(xiàn)在我房間,想干嘛�。俊毖劭粗说哪樕杉t轉(zhuǎn)白又轉(zhuǎn)灰,高嫻才舍得上前扯出自己濕成一團的內(nèi)褲,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把最終解釋權(quán)拋給看著快羞暈過去的鈴德。
他恨不得自己能暈過去,可多年的訓(xùn)練給了他一副鋼鐵造就的堅韌身體。正因此,查爾斯少爺才說,反正也不會壞,lilia喜歡便給她玩玩好了……
“喂,鈴德,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女人?”
鈴德聞言悚然一驚,第一次失手打翻了少爺?shù)目Х�,跪在地上慌忙擦拭的時候,嘴里還在磕磕絆絆解釋自己沒有。
查爾斯反思了長達一秒,想自己是什么可怖的惡獸以至于他怕成這樣,轉(zhuǎn)瞬間又玩心頓起,將腳踩在鈴德肩上,逼迫他脫光衣服。
“我記得格斗課的時候,你總是和lilia一組,你一開始還怕傷了她,被撂倒好幾次之后就不敢不認真了,lilia還說喜歡你,雖然后來跟我解釋了是在開玩笑。也是,怎么會有人不喜歡lilia呢,就連你,她也會放在心上……嘖嘖,我每說一次lilia的名字,你那根東西就跟狗似的流口水,我下賤的小仆人,你怎么這么惡心?”
查爾斯說著,將白生生的腳趿拉進皮鞋里,用鞋尖虛虛踩上脆弱的龜頭,挑釁戲耍。
“你那東西,是粉紅色的誒,還沒用過吧,想為lilia留著嗎?”查爾斯一邊碾著他的敏感點,一邊輕巧地問著,而在他腳底下受折磨的鈴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下嘴唇咬出血印,可他竟在這種折辱下漸漸生出了驚慌失措的快感,鈴德無法用自己青澀的處男身體求解到答案,只能把頭搖得更厲害以期解脫。
“看看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子,真上了戰(zhàn)場你怎么替我擋子彈…知道嗎,其實我是跟lilia學(xué)的,就在你跪的位置,她踩我,罵我,打我……你在興奮,羨慕嗎?”
“她把我當(dāng)狗玩,還說要把我操穿操透,惹她不高興了,就把我綁起來一晚上不準(zhǔn)射,她為什么對我這么狠呢……鈴德,你去替我試試,回來向我報告�!�
鈴德不會撒謊,一大只裹在lilia的被子里,如實交代是查爾斯命令他來的,其它的不肯多說,梗著脖子把頭撇向一邊,活像只倔強的大型犬。
“你的意思是,查爾斯要你來,被我…?”
lilia歪著頭指了指自己,被這個解釋疑惑得一時有些失語。
“嗯……嗯!…”“所以,你必須!和我……否則,否則……”
鈴德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一會兒魂不守舍,一會兒中氣十足,lilia怕他腦子壞掉,伸手想探探他的額頭,被人下意識瑟縮躲避的動作逗樂了。
“否則什么呀?你知道查爾斯和我在一起什么樣嗎,我可從不聽人命令的�!�
“我…我知道,少爺說…你很強勢……但,但是…也溫柔……你…你喜歡在上面……親人的時候很會……體貼對方……”
他在撒謊啊,路過的耗子都看出來了。但lilia樂得不戳破他。
“嗯,我是這樣的所以,想和我做?”
鈴德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十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養(yǎng)成了不爭不搶的性子,讓他學(xué)會了把一切悲歡離合藏在嚴(yán)謹理性的皮囊之下�?墒莑ilia,說過喜歡他的lilia,給他帶新年禮物的lilia,抱摔時給他墊著頭的lilia……她甚至有一次低頭吻了自己,害得他一下午都聽不進課。
就讓他沉溺在這個短時的謊言,獨占只屬于他的三兩美夢吧。在這個夢中,lilia和他水乳交融,親密無間,她會來親吻他的頭發(fā),撫遍他的皮肉而后進入他的身體,呵護他的痛楚,拼湊他的魂靈……
“唔…!li……lily…”
“在想什么?怎么哼哼唧唧的,小狗做夢就這樣……”
春夢有痕。第二天日上三竿,被操得下不了床的鈴德滿面羞紅埋進lilia的枕頭里,思索著該要怎么向他的少爺復(fù)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