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柴小師妹
木劍“哐當”一聲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慕青蘿手腕發(fā)麻,虎口火辣辣地疼。
“哈哈哈,又掉了!不愧是咱們天衍宗著名的‘花瓶’啊。
”“連木劍都握不穩(wěn),她除了那張臉,真是一無是處!”“就算她是關系戶,我看今天也得被宗主親自逐出師門了。
”“噓!小聲點,大師兄看過來了……”周圍毫不掩飾的嗤笑聲和竊竊私語像針一樣扎過來。
慕青蘿狼狽地站在原地,清晨微涼的空氣吸進肺里都帶著辛辣的澀意。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發(fā)紅的手,掌心還殘留著木柄的觸感,慕青蘿沒有比這一刻更真切的感受到這具身體的柔弱。
就在不久前,她還坐在電腦前,對著那款號稱“地獄難度”的仙俠游戲咬牙切齒。
連續(xù)卡死在第一關“宗門小比”無數次后,她懷著“反正活不過第一關,不如死得漂亮點”的破罐破摔心態(tài),建了除了“外貌”拉到頂格10點,其他什么根骨、悟性、靈力,統統調到了最低的1點的角色。
然后,她點了“開始游戲”。
再然后……她就站在了這里。
成了這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慕青蘿”。
好想逃離這個地方。
“青蘿師妹。
”慕青蘿隨著聲音的來源抬頭望去,那人身穿月白色的長袍,纖塵不染,身姿挺拔如修竹。
他面容溫潤如玉,嘴角似乎天然帶著一抹的溫和笑意,周身氣質卻有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之感。
慕青蘿當然知道他——天昭院大師兄,也是游戲中玩家始終無法逾越的劍道天才,江既白。
“撿起你的劍。
”他語氣溫和,言辭也并不激烈,但是莫名就讓人感覺到威壓,“師尊馬上就到了,你想讓他看到你這副模樣嗎?”慕青蘿慌忙彎腰去撿那柄對她來說過于沉重的木劍。
手指剛碰到劍柄,頭頂又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穿透嘈雜,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慕青蘿,剛才比試時,你耍的那點小聰明,真當大家看不出來?”慕青蘿猛地抬頭,只見一位身著利落練功服的英氣少女正皺眉看著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冷淡夾雜著微不可查的煩躁。
慕青蘿動作一僵,心虛地不敢抬頭。
剛才輪到她和一個外門弟子比試,她自知毫無勝算,在對方攻來的瞬間假裝腳軟摔倒,慌亂中木劍“恰好”點到了對方衣角。
裁判居然判她“沾衣即勝”。
她當時只顧著慶幸過關,完全忽略了對面那位師姐了然又帶著點嘲諷的眼神。
“宋師姐……”慕青蘿小聲囁嚅,認命地拿起劍站好。
腦子里嗡嗡作響。
宋云岫,天昭院二師姐,游戲里出了名的嚴格不好惹。
被她盯上,這下完了。
宋云岫卻沒再說什么,只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等下再跟你算賬”。
她轉身面向演武場入口,和其他弟子一樣,恭敬肅立。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身著深青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上高臺。
他面容方正,眼神銳利如鷹,掃視全場時,整個演武場落針可聞。
這就是天衍宗宗主,也是天昭院院主,江明遠。
游戲里,慕青蘿無數次死在他宣布“逐出師門”的立繪之下。
此刻真人帶來的壓迫感,讓她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今日宗門小比,是為了檢驗新進弟子三月所學。
”江明遠的聲音平穩(wěn),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現在每個人上前展示成果,第一位,天昭院,慕青蘿。
”被點到名字的瞬間,慕青蘿感覺血液都凍住了。
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到場地中央,手里緊緊攥著那柄該死的木劍,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她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好奇的、看戲的、幸災樂禍的……像無數盞刺眼的聚光燈照在自己身上那樣,讓人坐立難安。
“演示基礎劍法,起手式。
”江明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任何情緒。
慕青蘿腦子一片空白。
什么起手式?她昨天才穿過來!情急之下,她只能憑著身體殘留的一點點模糊記憶和記憶中的游戲畫面,笨拙地雙手舉劍過頭頂。
姿勢歪歪扭扭,引得場邊又是一陣壓抑的低笑。
“繼續(xù)。
”江明遠的聲音依舊沒有波瀾。
慕青蘿硬著頭皮,努力回憶著游戲里npc的動作,僵硬地比劃。
動作變形,腳步虛浮,每一次揮劍都感覺手中的劍將被甩出去。
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模糊了視線。
到第最后一式“回風拂柳”需要轉身時,因為力竭她腳下突然一軟,重心徹底失控,整個人驚呼著向前撲倒,手里的木劍也脫手飛出,直直地朝著高臺上的江明遠面門砸去!時間仿佛凝固了。
慕青蘿絕望地閉上眼睛,好了,這下真的要卷鋪蓋滾蛋了!游戲里被逐出宗門代表著失敗,那現實里被逐出師門呢?她不敢想。
預想中的怒斥或木劍砸中物體的聲音沒有傳來。
只見江明遠不知何時伸出了手,兩根手指穩(wěn)穩(wěn)地捏住了飛來的木劍劍尖。
他低頭看了看劍,又看了看趴在地上、一臉惶恐的慕青蘿。
演武場死一般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所有人都等著宗主雷霆震怒。
江明遠卻只是手腕一翻,將木劍調轉,劍柄朝下遞向她,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喜怒:“比上次有進步。
至少……記住了招式順序。
”慕青蘿呆若木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到宗主面前,抖著手接回了自己的劍。
“云岫。
”江明遠轉向場邊的二弟子。
“弟子在!”宋云岫立刻上前一步。
“從今日起,每日抽出一個時辰,親自教導你師妹基礎劍法。
”江明遠的目光再次落到慕青蘿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一個月后,若還是如此,便不必留在天昭院了。
”最后那句話,像冰錐一樣刺進慕青蘿心里。
不必留在天昭院的意思就是……逐出師門!她的危機,并沒有解除,只是被延緩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弟子遵命!”宋云岫應道,看向慕青蘿的眼神復雜,嚴厲中似乎又夾雜……認命的無奈?“既白,”江明遠的目光轉向一直靜立的大弟子,“你來負責監(jiān)督。
”一直再旁邊沉默的江既白微微躬身,聲音清潤平和:“是,師尊。
”他的目光終于明確地落在慕青蘿身上,那眼神溫和依舊,卻讓慕青蘿心頭猛地一跳。
大師兄親自監(jiān)督?雖然沒有原因,可在這二者之間她就是更害怕這位明面上風清月朗的大師兄。
結束的鐘聲敲響。
人群散去,議論聲再次嗡嗡響起,依舊夾雜著對慕青蘿毫不留情的嘲笑。
慕青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里還握著那柄沉重的木劍,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
她看著宋云岫朝自己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宋云岫停在她面前,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和泛紅的眼眶,眉頭擰得更緊。
她伸出手——慕青蘿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以為師姐要訓斥她。
那只手卻只是重重地拍在她肩膀上,力道大得讓她一個趔趄。
“聽到了?這一個月,你只能拼命練習才能留下。
”宋云岫的聲音依舊冷硬,卻少了之前的嘲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卯時正,練武場角落。
遲到一刻,我就去你房里拎人。
現在回去,把你這身汗?jié)竦囊路䲟Q了,別杵在這兒丟人現眼。
”說完,宋云岫轉身就走,紅色束腰勾勒出利落的背影。
慕青蘿抱著劍,望著師姐的背影出神,師姐,人好好!片刻后她茫然又疲憊地轉身,差點撞上不知何時走近的江既白。
淡淡的、干凈的氣息拂面而來。
“小師妹。
”江既白的聲音很溫和,像山澗清泉,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慕青蘿慌忙后退半步,抱著劍的手收得更緊,緊張地看著他:“大、大師兄?”江既白看著她戒備又狼狽的樣子,目光在她微微紅腫的虎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白色的小瓷瓶,遞了過來。
“拿著吧。
”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只是遞一件尋常東西,“你身子骨弱,練劍比較辛苦,這藥活血化瘀,能緩解些酸痛。
”慕青蘿愣住了,看著那光滑的瓷瓶,沒敢立刻去接。
大師兄給她藥,為什么?是師尊的命令?還是……別的?“只是尋常的跌打藥膏,不必多想。
”江既白仿佛看穿了她的遲疑,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依舊,眼神深處卻平靜無波,沒有半分額外的關切,“師尊既讓我監(jiān)督,我自當盡力。
若是你手傷了,明日該如何練劍?”他的理由聽起來天衣無縫,合情合理。
忽略慕青蘿猶豫的神情,他盡直將瓷瓶輕輕放在慕青蘿抱著劍的臂彎上,指尖并未觸碰到她。
“早些回去歇息。
”江既白說完,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
月白色的身影融入散去的弟子人流中,步履從容,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舉手之勞,微不足道。
慕青蘿低頭看著臂彎里的瓷瓶,又看看自己發(fā)紅微腫的掌心,再想想那柄沉重的木劍、宋云岫嚴厲的警告、師尊最后通牒般的期限……所有情緒混雜著巨大的壓力猛地涌上心頭,鼻子一酸,視線瞬間模糊了。
她死死咬著下唇,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不能哭!哭是最沒用的東西!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抱緊那柄該死的木劍和冰涼的藥瓶,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卻又異常堅定地,朝著弟子居的方向挪去。
一個月,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掙扎不被趕出天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