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
卯時正,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寒氣尚未完全散去。
“砰!”慕青蘿的房門被毫不客氣地踹開,力道之大讓門板撞在墻上又彈回來,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如若三息之內(nèi)不起來,冰水伺候。
”宋云岫冰冷的聲音比清晨的空氣更刺骨。
她一身利落的勁裝,抱著手臂站在門口,逆著微光,像個無情的監(jiān)工。
不,她確實就是。
慕青蘿幾乎是彈坐起來,心臟狂跳。
昨晚她抱著那柄沉重的木劍,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此刻渾身骨頭像散了架,尤其是手臂,酸痛得幾乎抬不起來。
但她毫不懷疑宋云岫說到做到。
“起……起來了!”慕青蘿手忙腳亂地套上練功服,抓起木劍就往外沖,頭發(fā)都來不及好好梳理。
宋云岫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轉(zhuǎn)身就走。
慕青蘿只能小跑著跟上,清晨的冷風灌進領(lǐng)口,讓她打了個哆嗦,也稍微驅(qū)散了些許睡意。
練武場的角落,空無一人。
“起手式,五百次。
”宋云岫言簡意賅,沒有任何開場白直入主題,“動作要標準,發(fā)力要穩(wěn)。
我看著你。
”五百次?慕青蘿眼前一黑。
昨天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那幾下就差點要了她的命!但看著宋云岫毫無商量余地的眼神,她咬咬牙,雙手握緊那柄對她而言過于沉重的木劍,艱難地舉過頭頂。
一下,兩下,三下……手臂的酸痛感迅速加劇。
汗水很快浸濕了她的額發(fā),順著臉頰滑落。
姿勢從一開始的勉強維持,逐漸變形、搖晃。
對這過分柔弱的身體來說,每一次的揮劍都像是酷刑。
“手腕下沉,肩放松。
你是在揮劍嗎?怎么動作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力氣。
”宋云岫的聲音凌冽,毫不留情地指出每一個錯誤,“腰腹用力,重心穩(wěn)住。
別像個軟腳蝦一樣!”慕青蘿咬著唇,腦海不斷拼命發(fā)出按照指示調(diào)整的指令,但身體的動作卻跟不上,導(dǎo)致她揮劍一次次出錯。
木劍在她手中越來越沉,每一次舉起都感覺手臂要撕裂開來。
虎口處昨天磨紅的地方,再次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兩百一十七……兩百一十八……”她機械地數(shù)著,聲音越發(fā)微弱,幾乎到了氣若游絲的地步。
“停!”宋云岫忽然喝道。
慕青蘿如蒙大赦,手臂一軟,木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自己也差點癱倒,全靠一口氣撐著才沒坐下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宋云岫走過來,彎腰撿起木劍,掂了掂,眉頭皺得更緊:“這把劍對你來說太重了,根本不適合你現(xiàn)在的體質(zhì)。
”慕青蘿喘著氣,無力地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不是明擺著嗎?“拿著。
”宋云岫把劍塞回她手里,看著她慘白的小臉和微微顫抖的手臂,眼神復(fù)雜地閃了閃似有不忍心,但語氣依舊冷硬,“先休息半刻鐘。
然后,繼續(xù)。
”這半刻鐘對慕青蘿來說就像干旱之際天賜露水般的恩賜。
她靠著冰冷的石柱,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抗議。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袋里那個青白色的小瓷瓶——大師兄江既白給的藥。
昨晚她猶豫再三,只在紅腫的虎口上抹了一點點,一股清涼感瞬間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效果出奇的好。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再抹一點時,一個清潤平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宋師妹,慕師妹,早。
”慕青蘿一個激靈,差點沒站穩(wěn),慌忙將藥瓶塞回袖袋深處。
她循聲望去,只見江既白不知何時已站在練武場邊緣。
他依舊是一身月白長袍,纖塵不染,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緩步走來,步履從容。
該說不愧是被私下認定的天衍宗下一任掌門,果真氣派。
宋云岫抱拳行禮:“師兄。
”“大師兄早……”慕青蘿也慌忙跟著行禮,心跳得飛快。
他真的來“監(jiān)督”了!這感覺比剛才只有宋師姐在的時候更讓人窒息。
江既白微微頷首,目光從慕青蘿汗?jié)竦聂W角和微微發(fā)抖的手臂上掠過,最后落在她緊握的木劍上,語氣溫和依舊:“同屬天昭院,師妹何必如此客氣。
師尊交代之事,不敢懈怠。
小師妹根骨稍弱,基礎(chǔ)訓(xùn)練尤為重要。
宋師妹教導(dǎo)辛苦了。
”他說話滴水不漏,既是點明來意,又肯定了宋云岫的辛苦。
“師兄謬贊,云岫也是職責所在。
”宋云岫簡短地回答,雖然措辭嚴謹,但語氣中自然而然露出幾分隨意,畢竟是同門師兄妹。
江既白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走到一旁,負手而立,目光平和地投向她們這邊。
他沒有催促,沒有指點,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但那溫和的目光落在身上,卻讓慕青蘿感到壓力山大。
“繼續(xù)!”宋云岫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安靜,也帶著一絲被監(jiān)督下的較勁意味。
慕青蘿深吸一口氣,認命地再次舉起那柄該死的木劍。
在江既白平靜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的動作僵硬得像塊木頭,揮出的每一劍都充滿了笨拙和吃力。
汗水流進眼睛,又澀又痛,她也顧不上擦。
“三百……三百零一……”計數(shù)聲帶著些許哭腔,慕青蘿感覺但凡自己精神稍一松懈就能直接厥過去。
江既白始終安靜地看著。
偶爾慕青蘿動作實在變形得厲害,他會淡淡地開口,語氣依舊溫和,卻一針見血:“手腕發(fā)力過僵,需以腰力帶動。
”“下盤虛浮,重心不穩(wěn)。
”當慕青蘿終于艱難地完成五百次起手式,感覺手臂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時,江既白才再次開口:“小師妹毅力可嘉。
只是這木劍……確實過于沉重,于初期打基礎(chǔ)不利,徒增損傷。
”他看向宋云岫,詢問道:“宋師妹以為呢?”宋云岫抿了抿唇后回答:“是。
我們天昭院雖然有專門的劍冢,但要等弟子基礎(chǔ)扎實了,能引動一絲劍氣感應(yīng),才能進去尋自己的劍。
以小師妹現(xiàn)在這水平,連劍冢的大門都摸不著邊兒。
我打算帶她去璇璣院想想辦法。
”“如此甚好。
有勞宋師妹。
”江既白微微頷首,臉上那抹溫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點點,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轉(zhuǎn)向慕青蘿,“小師妹,勤勉之余,也需量力而行。
過猶不及。
”
說完,他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霧中。
慕青蘿這才敢大口喘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宋云岫看著江既白消失的方向,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隨即又板起臉對慕青蘿道:“算你運氣好,今天先不用練別的了。
跟我走。
”慕青蘿有些稀里糊涂跟在宋云岫的身后,她倒是不知道要發(fā)生些什么,不過只要不練劍做什么都好。
雖然知道是為自己好,但再練下去,感覺比起被趕出宗門自己先會死在這里。
一刻鐘后,慕青蘿被宋云岫帶到了璇璣院地界一處偏僻的角落。
一間看起來搖搖欲墜、門口掛著“閑人免進”破木牌的小木屋出現(xiàn)在眼前。
宋云岫看都沒看牌子,直接推門而入。
一股混合著木屑、金屬和油污的奇怪氣味撲面而來。
屋里光線昏暗,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機關(guān)零件和半成品,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一個頭發(fā)亂得像鳥窩、臉上還沾著油灰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組裝著什么,聽到響聲頭也不抬:“誰�。坎皇窃陂T口貼了告示‘閑人勿近’嗎,我的研究正到關(guān)鍵時候呢!”“是我。
”宋云岫沒好氣地踹了一腳旁邊一個像鳥籠子的金屬架子,發(fā)出哐當一聲響,“怎樣?有意見?”那少年被驚得一哆嗦,手里的零件差點飛出去。
他惱怒地抬頭,看到是宋云岫,臉上的怒氣瞬間變成了討好的訕笑:“喲,原來是宋師姐!稀客稀客!”他的目光越過宋云岫,落在慕青蘿身上,眼睛一亮,語氣似乎頗為熟稔:“嘿!這不是咱們天衍宗大名鼎鼎的‘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廢柴’慕師妹嗎?久仰久仰!”慕青蘿:“……”這名號真是又長,聽起來又不怎么樣。
少年揉著腦袋,笑嘻嘻地湊到慕青蘿面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小七,璇璣院排名倒數(shù)第二的弟子——當然,倒數(shù)第一上個月被退貨了了。
”倒數(shù)第二是這么光榮的事情嗎?還有倒數(shù)第一被退貨,慕青蘿總覺得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少廢話,方小七。
”宋云岫不耐煩地打斷他,“宗門發(fā)的木劍太重,給她弄把輕的。
”“輕的?”方小七來了精神,拍拍手上的灰,湊到慕青蘿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劍給我瞅瞅?”慕青蘿把沉重的木劍遞過去。
方小七掂量了一下,又讓慕青蘿握了握劍柄感受力道,然后轉(zhuǎn)身就在他那堆“破爛”里翻找起來。
叮叮當當一陣響后,他就舉著一把表面上沒有絲毫變化的木劍跑了回來。
“試試這個!”慕青蘿將信將疑地接過,入手瞬間眼睛就亮了——好輕!至少比原來那把輕了一半。
她試著揮了揮,雖然依舊生澀,但手臂的壓力驟減,動作明顯流暢了不少!“這……”她驚喜地看向方小七。
“嘿嘿,這把劍可是我的特制版!劍的內(nèi)里掏空了一部分,外面用特殊藥液浸泡加固過,保證夠硬夠結(jié)實,重量卻只有原來的六成!專門給像你這樣……”方小七得意地挑眉,然后頓了頓,在宋云岫警告的眼神下改口,“呃……給需要特殊照顧的弟子準備的!怎么樣?”“真的可以給我?”慕青蘿愛不釋手地摸著光滑的劍柄。
“當然,不過……”方小七嘿嘿笑著,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得付錢。
”宋云岫冷笑一聲,抱著胳膊:“你上次欠我的三塊靈石準備什么時候還?這就想收我?guī)熋玫腻X了?”方小七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縮了縮脖子,干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嘛……送你了送你了!就當?shù)掷⒘恕?br />
”他飛快地把劍塞到慕青蘿懷里,生怕宋云岫反悔似的。
慕青蘿抱著輕巧的新木劍,感覺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地看向宋云岫:“師姐,謝謝你!”
她是真心實意的,這劍大大減輕了她的負擔。
宋云岫哼了一聲,別過臉:“少來這套。
明天開始,用這把劍,早練揮劍次數(shù)加到六百次。
”慕青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啊什么�。俊彼卧漆渡焓钟昧椓讼滤念~頭,“再偷懶,下次我就請大師兄親自來盯著你揮!”想到江既白那溫和卻讓人壓力山大的目光,慕青蘿瞬間蔫了,抱著新劍欲哭無淚。
六百次……這日子沒法過了!方小七在旁邊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湊近慕青蘿,壓低聲音賊兮兮地說:“小師妹,別怕。
這劍柄里我做了個小機關(guān),用靈力催動劍身符文,劍內(nèi)會有三張爆裂符炸開……嘿嘿,這符咒關(guān)鍵時候保命的!別告訴你師姐啊,她知道了,一定又要說我亂耍小聰明。
”慕青蘿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心臟砰砰直跳,慌亂點了點頭。
宋云岫似乎察覺到什么,回頭皺眉:“方小七,你又搞什么鬼名堂?”“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方小七立刻舉起雙手,一臉無辜,“我就是跟小師妹說說保養(yǎng)劍的注意事項!”宋云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對慕青蘿道:“走了,回去吃飯。
下午繼續(xù)練。
”回去的路上,慕青蘿抱著輕便的新劍,心情復(fù)雜。
負擔減輕了,但訓(xùn)練量增加了。
她忍不住好奇詢問:“師姐,方師兄為什么愿意幫我們�。磕莿雌饋硗M工夫的,就因為他欠你錢嗎?”宋云岫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還因為他欠我人情。
”“什么人情?”“去年宗門大比,他被萬靈院養(yǎng)的幾只狼追得滿山跑,褲子都快被咬掉了,是我把他從狼群里拎出來的。
”慕青蘿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宋云岫回頭瞪她:“笑什么?再笑明天加練半個時辰!”慕青蘿的笑聲戛然而止,瞬間苦了臉。
就在這時——【叮!】一聲極其輕微、仿佛直接響在腦海深處的電子提示音,讓慕青蘿猛地頓住腳步!什么聲音?幻聽?【系統(tǒng)檢測到宿主劇烈體力消耗及情緒波動……正在分析……】一個毫無感情起伏、冰冷機械的聲音,突兀地在慕青蘿的腦海中響起!慕青蘿瞬間僵在原地,瞳孔微縮。
系統(tǒng)……?難不成是那個傳說中穿越女人手一只的金手指。
宋云岫走出幾步,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回頭皺眉:“發(fā)什么呆?快點!”【基礎(chǔ)掃描完成。
宿主:慕青蘿根骨值:110(警告:數(shù)值異常波動)悟性值:110(警告:數(shù)值異常波動)靈力值:110(警告:數(shù)值異常波動)魅力值:1010(鎖定狀態(tài))】【警告:檢測到多處基礎(chǔ)屬性數(shù)據(jù)紊亂……正在重新校準……校準失敗……】【錯誤:未知干擾……權(quán)限不足……】一連串冰冷的數(shù)據(jù)和警告信息像瀑布一樣沖刷過慕青蘿的腦海!為什么會“異常波動”?什么叫“低于常規(guī)閾值下限”?什么叫“未知干擾”?亂七八糟的。
“慕青蘿!”宋云岫不耐煩的聲音傳來,“磨蹭什么?”慕青蘿猛地回神,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額角甚至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抱著新劍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沒什么,師姐,我、我這就來。
”她快步跟上宋云岫,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這系統(tǒng),到底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