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開始
當陽光灑進窗戶里的時候，慕青蘿坐在自己小院那方簡陋的梳妝臺前，對著模糊的銅鏡，抿緊了唇，眼神里是幾乎要燒起來的執(zhí)拗。
她拿起梳子，動作有些發(fā)狠，近乎粗暴地將那頭烏黑的長發(fā)梳順，然后一絲不茍地全部攏起，在腦后緊緊扎成一個利落的高馬尾。
鏡子里映出的那張模糊的臉蛋輪廓，褪去了幾分平日的柔軟，繃緊的下頜線顯出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倔強。
她伸手，小心翼翼重新緊了緊纏在傷處的布條，那布條上還洇著一點暗紅。
做完這一切準備，她深吸一口氣，這才抱起那柄沉重的的鐵劍，推開了院門。
門外山道寂靜，晨霧未散。
剛走出沒幾步，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就攔在了前方。
宋云岫抱著她的長劍，身姿筆挺如松，就站在小徑拐彎處的青石旁，像是特意在等她。
晨光勾勒著她的側(cè)臉線條，她的目光銳利瞬間落在慕青蘿纏著布條的手上，然后掃過她那張明顯缺乏血色卻繃得緊緊的小臉。
“手怎么樣？”宋云岫開口，語氣沒什么溫度。
慕青蘿下意識地把受傷的手往懷里縮了縮，挺直背脊：“沒事，二師姐。
”宋云岫沒再多問，只是從袖中拋過來一個小巧的白玉瓶，精準地落在慕青蘿空著的那只手里。
“自己涂。
”
說完，她不再看慕青蘿，轉(zhuǎn)身就走，步伐依舊沉穩(wěn)有力。
這些個師兄師姐們各個喜歡給自己丹藥。
慕青蘿捏著那帶著體溫的冰涼玉瓶，低著頭淺笑了一下，默默將瓶子揣進懷里，抱著劍快步跟上那道背影。
兩人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見軒轅玉珩正抱臂靠在一塊巨大的山石旁，那柄標志性的重劍隨意地插在腳邊的泥土里。
他顯然也等了一會兒，看到她們走來，站直了身體，目光在慕青蘿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眉頭習慣性地蹙起：“臉色這么白，昨晚沒睡好？”慕青蘿還沒想好怎么回答，軒轅玉珩的目光又落在了她懷中的鐵劍上，眉頭擰得更緊了：“還抱著這破鐵疙瘩？手不想要了？”
他語氣不善，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能行，四師兄。
”慕青蘿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持，抱著劍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軒轅玉珩哼了一聲，還想說什么，一個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懶洋洋地插了進來：“喲，大清早的，老四你又板著臉嚇唬誰呢？”晏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依舊是標志性的站沒站相——斜倚在竹林邊一根修長的翠竹上，紅衣在晨風里微微飄動。
他姿態(tài)閑適，嘴里還叼著一根草莖，桃花眼彎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下方的三人，最后目光精準地落在慕青蘿臉上，笑容加深了幾分：“小師妹，別理他。
來，給師兄笑一個？”慕青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抿著嘴沒吭聲。
晏緋輕盈地躍下，落在慕青蘿身邊，湊近了些，那雙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眼睛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那笑容里似乎多了點別的意味。
“嘖，真沒睡好��？小可憐兒。
”他伸出手指，似乎想捏捏她的臉頰，慕青蘿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了。
“師兄，就別鬧小師妹了。
”軒轅玉珩往前一步，巧妙的隔開了晏緋。
晏緋聳聳肩，也不在意，只是目光在慕青蘿繃緊的嘴角和緊抱著的鐵劍上又停留了一瞬，才笑嘻嘻地走到前面去了。
四人沿著山道繼續(xù)下行，離主峰廣場越來越近，空氣中那股無形的、屬于宗門大比決賽的緊張氣氛也越發(fā)濃烈。
遠遠地，已經(jīng)能看到廣場上攢動的人頭和懸浮演武臺冰冷的輪廓。
就在這時，前方山道盡頭，一個修長如玉的身影靜靜佇立在晨光里。
無論什么時候見到他，他永遠是那副標準的仙人之姿，墨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著，整個人溫潤得仿佛一塊美玉。
江既白。
他站在通往廣場的最后一段石階前，像是在欣賞晨景，又像是在專門等著他們。
看到四人走近，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依舊是那抹溫和得體的淺笑，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慕青蘿身上。
那眼神溫和依舊，仿佛能包容一切，也仿佛能看透一切。
“都來了？”江既白眼里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其實，“走吧。
”他沒有問慕青蘿的手，沒有問她的臉色，甚至沒有多看她抱著的劍一眼。
他只是站在那里，溫和地笑著，然后轉(zhuǎn)身，率先踏上了通往廣場的石階。
慕青蘿抱著鐵劍的手指卻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
她垂下眼睫，避開了江既白的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心底那份因他強大而生的、帶著刺的復(fù)雜情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泛起漣漪。
軒轅玉珩和宋云岫緊隨其后。
晏緋走在最后，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在江既白溫潤的背影和慕青蘿低垂的頭頂之間來回掃了掃，桃花眼微瞇，若有所思。
五人匯成一股小小的洪流，踏著石階，迎著越來越喧囂的人聲和越來越清晰的演武臺輪廓，向著主峰廣場，向著最終的戰(zhàn)場，浩蕩而去。
演武臺場人聲鼎沸，慕青蘿一眼就看到了肅然站著的無相院五人。
無相院五人姿態(tài)各異。
沈無妄站在最前，冷硬得像塊萬年玄冰，眼神銳利地掃過天昭院眾人，最終釘在江既白身上，戰(zhàn)意毫不掩飾。
風止戈站在他斜后方，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甚至還有閑心對著軒轅玉珩，擠眉弄眼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凌弄光和凌弄影這對雙生子則站在稍后，凌弄光毫不掩飾地盯著慕青蘿，嘴角掛著玩味的笑，眼神里滿是惡趣味的探究；凌弄影看似平靜，目光溫和地落在慕青蘿纏著布條的手上，但那溫和之下，慕青蘿分明感受到一絲冰冷的審視。
站在最后的那名弟子存在感簡直弱的可怕，明明慕青蘿已經(jīng)見過不少次，但總是記不住他的臉蛋還有名字，現(xiàn)在只能迷迷糊糊記起他應(yīng)該是姓李。
天昭院五人一躍而上至漂浮的演武臺，慕青蘿因為手上鐵劍太重一下沒站穩(wěn)，于是打了個趔趄，卻努力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
主持長老的聲音洪亮地宣布：“宗門大比決賽，天昭院對陣無相院！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般壓下。
光幕升起，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囂。
她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對面。
“咚——！”鐘聲如同炸雷，宣告開始！沈無妄沒有任何廢話，在鐘聲余音未散的剎那，身形已如鬼魅般前沖。
他并非沖向江既白，而是直取看起來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慕青蘿。
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冰冷的靈力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瞬間刺到慕青蘿面門。
這一下變起倉促，臺下響起一片驚呼。
誰都沒想到沈無妄會如此直接地選擇攻擊慕青蘿。
“師妹。
”軒轅玉珩離得最近，爆喝一聲，想也不想，沉重的重劍帶著呼嘯的風聲，悍然橫擋在慕青蘿身前，硬撼沈無妄那凌厲無匹的突刺。
“鐺——！”刺耳的交鳴聲炸響。
軒轅玉珩渾身劇震，重劍上傳來的巨力讓他悶哼一聲，雙腳竟在演武臺堅硬的地面上向后滑出寸許。
沈無妄一擊不中，身形詭異一折，冰冷的目光掃過慕青蘿瞬間蒼白的臉，似乎確認了什么，旋即不再理會，目標瞬間轉(zhuǎn)換，直撲向江既白。
他一開始真正的目標，從來都是他。
就在沈無妄動手的同一時間，風止戈和凌氏兄弟動了。
風止戈雙手翻飛，速度快得帶起殘影，凌弄光、凌弄影緊隨其后，三人動作幾乎同步，結(jié)印低喝：“有心無相，相由心生，有相無心，相由心滅。
”三道無形的精神波動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瞬間在演武臺上空交織、疊加、共振。
整個演武臺的光線驟然扭曲，空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蕩漾起詭異的漣漪。
一股龐大而混亂的幻術(shù)力量，如同無形的潮水，借助沈無妄那凌厲一擊帶來的沖擊余波，轟然爆發(fā)，瞬間將整個天昭院五人籠罩其中。
慕青蘿只覺得眼前猛地一花，大腦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嗡鳴不止。
緊接著，周遭熟悉的一切——演武臺、光幕、對面的敵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刺骨的寒風卷著鵝毛大雪撲面而來，刮在臉上生疼。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只有一條搖搖欲墜的冰橋連接著對面。
冰冷的雪粒灌進衣領(lǐng)，凍得她牙齒都在打顫。
更可怕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這冰橋之上，師兄師姐們?nèi)枷Р灰娏�！“廢物……”“拖后腿……”“第一個出局！”“慕青蘿，出局！”無數(shù)個壓低卻無比清晰的聲音，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從四面八方、從呼嘯的風雪中鉆進她的耳朵，瘋狂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
那是在第一輪落敗后，臺下那些針扎般的議論。
它們被幻術(shù)無限放大，每一個字都像利箭射穿了她的心臟。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她下意識地想后退，想逃離這可怕的幻境和聲音，腳下冰橋卻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裂響。
一道巨大的裂縫瞬間在她腳下蔓延開來。
“��！”慕青蘿失聲驚呼，心臟幾乎跳出xiong腔，身體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嚴厲的呵斥聲如同驚雷，猛地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響：“慕青蘿！穩(wěn)�。 笔嵌䦷熃闼卧漆兜穆曇�，這聲音穿透了層層幻術(shù)的迷霧，帶著一種斬斷亂麻的決絕力量。
慕青蘿渾身一個激靈，即將墜落的恐懼被這聲呵斥硬生生壓了回去。
她猛地咬住下唇，劇痛讓她混亂的思緒瞬間清晰了一絲。
不能退，退了就真的掉下去了！這不是真的懸崖！這是幻術(shù)！她強迫自己站穩(wěn)，目光死死盯住腳下那道還在蔓延的裂縫。
假的！都是假的！風聲是假的！雪是假的！懸崖是假的！那些聲音……也是假的！可就在這時，幻境再次扭曲。
風雪懸崖的場景如同褪色的畫卷般剝落，新的景象浮現(xiàn)出來。
她竟回到了昨日第二輪對戰(zhàn)璇璣院的演武臺上。
眼前，方且晴羅盤中射出的那道凝練無比的青色光束，正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直射向晏緋毫無防備的后背！速度、角度、那致命的壓迫感，與昨日分毫不差。
慕青蘿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昨日那無力阻止的恐慌感再次席卷而來！她甚至能“看到”下一刻，那道致命的青光就要洞穿晏緋的身體！“不！”她幾乎要喊出來。
然而，下一瞬間，一道仙氣飄飄的身影，再次如同昨日重現(xiàn)般，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光束之前。
依舊是那隨意抬起的左手，對著那足以洞穿金石的攻擊，輕輕一拂。
無聲無息，青光寸寸崩解，湮滅。
江既白的身影在幻境中是如此清晰，強大得令人窒息。
那份輕描淡寫的從容，那份深不可測的力量，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進慕青蘿此刻最脆弱的心防。
“為什么不是我……”一個帶著強烈不甘和酸澀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底瘋狂滋生，“為什么我只能看著……為什么我做不到……”那被強行壓下的嫉妒之火，在這精心設(shè)計的幻境催化下，如同被澆上了滾油，轟然爆發(fā)。
強烈的自我否定和對江既白力量的極端渴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裂！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握著鐵劍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虎口的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液體浸透了布條。
“小師妹！別被它牽著走！”晏緋急促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是幻境！守住心神！”軒轅玉珩的吼聲也顯得模糊不清。
但慕青蘿的注意力已經(jīng)完全被幻境中那個強大得令人絕望的身影攫住。
那份渴望強大卻又深感無力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精神沖擊！宿主精神波動劇烈！】【系統(tǒng)能量嚴重不足……嘗試建立精神屏障……失敗……】【屬性異常波動加�。焊俏蛐造`力持續(xù)低于閾值……原因分析……遭遇未知干擾……分析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