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賭,你出不了府
就賭,你出不了府
塵封的往事,密密麻麻砸下來。
讓她窒息得說不出話……
三年了,無論她怎么向謝陵解釋,他卻始終認(rèn)為杏兒是她害死的。
就像此刻——她怔怔抬眸看向發(fā)著狠,眸光涌動著駭人憤怒的謝陵,檀口微張:“我如果說不是我……”
“嗬!”
果然下瞬,謝陵掐著她脖頸的手猛地收緊,他冷冷審視著她,完全不信她的一字一句:
“那日你親手給她遞的桃花酥,所有人都看見了!還在裝無辜?”
瞧——
又是這樣,又是不信。
這些時日里,她不是沒有拿出證據(jù)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過。
但她提供的證據(jù)都被他說是偽造的,覺得她為了脫罪自導(dǎo)自演。
他一直裝瞎不信她的話。
甚至拿這件事反復(fù)質(zhì)疑她折磨她羞辱她,對她說盡無數(shù)難聽的話。
她跪過祠堂,磕破過頭,恨不得把所有的丹腑之詞,都掰碎了往他面前捧。
可他眼里,卻永遠(yuǎn)只有“杏兒因她而死”的定論。
從一開始的絕望反抗,到現(xiàn)在的平靜無波,她已經(jīng)解釋得夠多了……
“呵!”
昭昭的耳邊陡然響起一道低喝,她思緒回籠,聽到謝陵的嘲言:“覺得自己快出府,快熬到頭了是么?”
謝陵的手勁太大,昭昭被他憋出生理性的淚水。但她一言不發(fā),只是冷靜地看著他。
似是被她眼里的自嘲刺痛,謝陵手指拳起:她明明該像以前那樣辯駁他、反抗他,此刻卻沉默著任他欺辱,仿佛一個麻木的擺件。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是淡漠,而是不冷不恨。
也不愛。
謝陵袖中攥緊的指節(jié)漸漸發(fā)白,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別忘了,只要你在這里一日,你的罪就沒贖完!”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氣氛已然凝滯到極點……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輕叩聲打破死寂。緊接著,門外響起丫鬟的聲音:
“大人,有個自稱是夫人妹妹的人求見�!�
妹妹?
這兩個字,終于讓昭昭僵硬的身體輕微發(fā)生了變化。
細(xì)看下,她的指尖在微微發(fā)抖,整個人的呼吸都停滯了幾分。
她瞳孔放大,忍不住回想起那年謝陵因杏兒的死對昭家展開報復(fù),父親被他拉下馬,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唯一的家也被他抄了,打砸燒賣,充公國庫。
當(dāng)時整個丞相府亂作一團,而母親聶氏和妹妹昭靜怡卻趁亂不僅把金銀錢財都卷走,還為了保命竟將她拱手獻(xiàn)給謝陵。
“你們想帶著這些東西走?可以,讓昭昭嫁過來�!�
——昔日的兩個親人,就因為謝陵派人傳的這句話,便毫不猶豫地把她推出去。
哪怕明知她那時剛死了丈夫,哪怕明知她短時間二嫁定會遭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她們還是做了!
可那時的親妹妹呢?
她為了生存,大言不慚地勸她,出賣她,拋棄她,讓她頂著非議嫁給謝陵。
甚至滿眼都是幸災(zāi)樂禍:
“姐姐,你就跟他走吧。你去贖罪吧,替我們?nèi)ペH罪,他點名要你我們也沒有辦法,說不定他是喜歡你,肯定不會殺了你的,只是讓你贖個罪而已�!�
贖個罪而已?
呵,多么輕巧的話。
卻不知道,這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夜,她過得如履薄冰。夫人不像夫人,奴婢不像奴婢,成了整個謝公府眼里的笑話。
而她們靠著卷跑的錢將日子過得滋潤,三年過去了,她們始終對自己不聞不問�,F(xiàn)在這是看自己還活著,覺得過好了,所以才來了嗎?
這樣的人渣,真的是她的家人嗎?
從那刻起,昭昭便發(fā)誓,她的親人只有真正對她好的父親,昭遠(yuǎn)山。
只是父親流放途中被人買兇,生死不明……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他的下落。
“呵!”
謝陵察覺到了昭昭的神色,手掌松開了脖頸。比起看她身虐的虛苦,他更喜歡看她心虐的實痛。
他指腹冷冷地摩挲著她:
“多年未見的親人竟然來了,昭昭應(yīng)該很是想念吧?”
他這句話是在嘲諷。
昭昭垂著腦袋沒有說話,既然他想讓她去,那她就去好了。
旋即她乖順地起身侍奉謝陵,給他穿好衣服,套好鞋襪。
她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仿佛曾經(jīng)那個最嬌矜的嫡小姐不再,只余下滿心的卑微與疲憊。
看得謝陵心頭一窒。
可想到杏兒的死,他的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出,那個懵懂的小姑娘滿身是血向他求救的模樣……他的心倏地冷下來。
看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情感:“快些吧,可別讓人家等著急了。”
昭昭愣神。
他總是這樣,上一秒能說著混話,瘋狂地將人折磨個半死。
下一秒,卻又跟沒事人一樣,不帶絲毫情欲,清冷如謫仙。
——
謝公府客堂。
幾個下人正圍著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女竊竊私語,說她正是昭昭的妹妹,昭靜怡。
“我姐姐和姐夫呢?怎么還不來�!�
昭靜怡等了好久,有些不耐。她邊問邊打量著四周,眼睛里帶著艷羨。
她這姐夫真不愧是一品首輔,瞧這府邸,寬闊宏大,漢白玉的石料跟不要錢似的鋪了滿地。
那廊院亭橋,鑲金涂銀,花草檐角,精美奇巧,一看就要花費不少銀子修建維繕。
看來她這姐姐在府里過得不錯,她今日算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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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賭,你出不了府
“急什么?”
接待她的丫鬟云瑤語氣有些不耐:“夫人和大人稍后就來……”
“喂,你怎么說話呢?”
昭靜怡橫著眉打斷她,“我姐姐好歹是個丞相府嫡女,嫁的夫君……也就是我姐夫,那可是當(dāng)朝首輔,我是他們親妹妹!身份比你們不知道尊貴上多少,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呵,嫡女。
怕是上輩子的吧。
這京城誰人不知,昭丞相落馬,往日輝煌的丞相府不再。
哪里還有什么嫡小姐?
“嘁!”
云瑤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就算是嫡女又怎樣,首輔夫人又怎樣?還不是在我謝公府當(dāng)牛做馬……”
昭靜怡皺眉,“你嘀嘀咕咕說什么呢,小心讓我姐夫?qū)⒛惆l(fā)賣了!”
云瑤面上畏懼著道歉。內(nèi)心卻不屑:還好意思喊首輔大人“姐夫”?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大晚上的,說好聽點是來看姐姐的。但其實就是來投靠,想要巴結(jié)上謝公府的吧?
果然,跟她那個姐姐一樣,勢利眼,成天就想著攀高枝!
“你……”
昭靜怡見這丫鬟雖道歉,但態(tài)度仍很敷衍。正要上去理論,側(cè)目便瞥見兩道身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來人正是謝陵和昭昭。
第一眼,昭靜怡的目光就落在了謝陵身上。
好俊的男人!
昭靜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都走不動道了。
她之前并沒有見過這個傳聞中的“姐夫”。
那時候謝陵雖威名在外,但自己一直以為他是個沒什么情調(diào)的糙漢子。
更何況,拉父親下馬,還抄了丞相府的,就是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他們家的仇人,她該恨他。
可是今日一見,這么優(yōu)秀俊逸的男人坐在昭昭身邊,昭靜怡就覺得心里妒忌得慌。
想到來此目的。下瞬,這絲情緒便被她很快地壓住了。
“姐姐�!�
昭靜怡先是朝昭昭喊了一聲,隨即轉(zhuǎn)向謝陵,嬌羞得盈盈一拜,聲音又甜又嗲,“靜怡見過姐夫……姐夫好!”
她那黏稠的目光緊緊盯住謝陵,思緒立馬百轉(zhuǎn)千回——
“姐夫!”
突然間,她朝謝陵一跪,眼里蓄滿淚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母親死了,我現(xiàn)在孤身一人,舉目無親�,F(xiàn)在天色又這么晚了,天寒地凍的,可否讓靜怡留下來?”
昭昭垂眸不語。
明明她這個姐姐還在這兒,卻被昭靜怡忽視個徹底。
她冷靜地瞧著這個妹妹,因為哭泣,此時鼻頭和小臉都通紅一片,垂落的睫毛被不斷涌出來的淚水浸濕,發(fā)絲凌亂地貼在臉上。
這副可憐又無辜的模樣,連她這個姐姐都覺得于心不忍呢。
不知道謝陵……
“好啊,那妹妹就住下來吧。”
哪怕是猜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此刻聽到謝陵欣然答應(yīng)的聲音,昭昭還是忍不住心口一滯。
謝陵像是沒察覺到她的情緒,表情微妙道,“聽起來,妹妹確實不容易,那就留下來,正好給你姐姐做個伴�!�
昭昭垂眸,指尖掐進(jìn)掌心。他明明知道,卻還是……
“謝謝姐夫!”
昭靜怡如了愿,立刻歡天喜地地跟著丫鬟去了廂房。
“……”
此時,偌大的客堂就只剩下她和謝陵。
沉默。
屋子里的氣氛很壓抑。
昭昭看向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明明不久前,還將自己壓在偏院的床上,吻她吻得昏天暗地。
此刻卻一語不發(fā),神情寡淡,絲毫沒有想要為剛才的行為解釋的意思。
“不知道謝首輔,把她留下來是什么意思?”
昭昭胸口微微起伏,“是覺得三年之期快到了,將我的親妹妹扣下來,好拿捏住我?”
可惜,謝陵的算盤打錯了,哪怕昭靜怡死在謝公府,她都不會管的。
謝陵沒接茬,突然道:“昭昭是不是早就期待這一天了?”
昭昭一愣,隨即欣然承認(rèn),“是啊�!�
話音剛落,她的唇角便綻放出一個生平最燦爛,最明媚的笑容:
“所以還希望謝首輔到時候能遵守約定,與我和離,放我出府�!�
她知道謝陵平時最討厭她這樣笑,更討厭她提及此事。
果然,視線里的他,握住茶杯的手驀然收緊,用力到泛白。
只是過了許久,昭昭想象中會發(fā)瘋的謝陵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他靜了一瞬,便垂著眸繼續(xù)喝茶,似乎在等什么。
直到門口閃現(xiàn)出一個黑色的人影,聲音帶著激動,“大人,人找到了!”
“嗯。”
謝陵眸光微動,終于放下茶杯,起身道,“先將人帶到地牢吧�!�
昭昭心底隱約有些不安,尤其是見謝陵朝她走過來,她總覺得,那人與自己有關(guān)。
“昭昭,我們打個賭吧�!�
不知不覺間,他已離她極近。
“……賭什么?”
昭昭心底那股不安愈發(fā)明顯。
謝陵輕笑,慢條斯理地扯開唇上好不容易凝痂的傷口,瞬時,血便汩汩地往外冒。
昭昭被他這個瘋狂的舉動嚇到,倏地后退幾步,下意識地想與他拉開距離。
下一瞬,卻被他扯入懷中,他強硬地貼上她的唇。
“唔�!�
耳鬢廝磨間,鐵銹味交纏。
她聽見他說:“就賭,你出不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