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柴房的門被風(fēng)吹開一道縫，雪粒子卷進來，撲在沈昭寧臉上。

    她睜開眼，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小腿的傷口和衣料凍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撕開皮肉，血滲出來，很快又凝成冰。

    寒風(fēng)卷著碎雪撲打在沈昭寧臉上，她踉蹌著扶住梅樹枝干，枯枝上的冰凌被她碰碎，簌簌落進衣領(lǐng)。

    那寒意刺得她一個激靈，腕間佛珠撞在樹干上，發(fā)出空洞的輕響。

    外面鑼鼓喧天，嗩吶聲刺得人耳膜發(fā)疼，原來今日是謝驚瀾與沈棠棠的大婚。

    沈昭寧不愿意就這么放棄，她還不想死，最起碼，活到證明她清白的那日。

    她撐著手臂爬起來，指甲摳進墻縫里，借力站穩(wěn)。

    佛珠在腕間晃蕩，只剩最后一顆，顏色暗沉，像快要干涸的血。

    她想找謝驚瀾說清楚。

    只要他愿意帶她去一趟寺廟，只要他愿意見一見那個給她逆命香配方的老僧，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她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有多瘋癲，跌跌撞撞往外走，雪地里拖出一道歪斜的血痕。

    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沈昭寧終于走到了沈棠棠的院子。

    遠處喜樂聲愈發(fā)刺耳，八十八抬嫁妝正繞府游街，朱漆箱籠上貼著的囍字紅得扎眼。

    沈棠棠的院子里張燈結(jié)彩，窗紙映出的剪影讓沈昭寧渾身發(fā)抖。

    謝驚瀾站在沈棠棠身后，手里捏著一支螺子黛，正替她描眉。

    沈棠棠仰著臉笑，嘴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么。謝驚瀾低頭看她，眉目溫柔。

    沈昭寧站在雪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謝驚瀾第一次學(xué)畫眉，笨手笨腳，把她畫成了戲臺上的丑角。

    她氣得追著他打，他邊跑邊笑，最后二人在草地跌倒，滾作一團，發(fā)絲纏繞在一起。

    那時他說：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可是現(xiàn)在，他將這一切都忘了。

    他不信沈昭寧的任何話，看著沈昭寧遍體鱗傷也無動于衷。

    他忘了愛，忘了承諾。

    沈昭寧的心突然好疼好疼。

    明明他們有過如此深刻的愛，怎么說變就變了呢

    沈昭寧終究沒能走到謝驚瀾面前。

    雪花被風(fēng)席卷而來，壓在她的身上，將她壓倒在地上。

    滿天的雪花，越刮越大。

    謝驚瀾帶著沈棠棠，拜別沈父。

    八抬鎏金翟轎，八十八抬沉甸甸的嫁妝。

    二人回到侯府，進行婚禮最后的儀式。

    一拜高堂——

    沈昭寧口吐鮮血，胸口猛地一疼，像是有人拿刀子在里頭攪。

    二拜高堂——

    腕間最后一顆佛珠崩裂，掉在雪地上，滾了兩圈，被雪埋住。

    夫妻對拜——

    沈昭寧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謝驚瀾扶著沈棠棠轉(zhuǎn)身，二人面對面站著，正要彎腰——

    他突然感到喉嚨發(fā)癢，忍不住輕咳一聲。

    一口鮮血噴在沈棠棠精致的嫁衣上。

    滿堂賓客嘩然。

    驚瀾哥哥！沈棠棠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驚聲尖叫。

    謝驚瀾剛想開口說些什么，身體卻晃了晃，渾身乏力，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沈棠棠不安地攪動手指，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但和沈昭寧絕對脫不了干系！

    她叫來最信任的陪嫁丫鬟，讓她回去看看沈昭寧在做什么。

    片刻后，丫鬟著急趕了回來，臉色有些發(fā)白，驚恐開口說。

    小姐，大小姐在您的院子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