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世，我勸阻同學別去危險的棕熊區(qū)，他們不聽。
�；ㄋ篮螅麄儼盐野株P進鐵籠喂了野狗，又把我打個半死扔進熊洞。
我們一家，死無全尸。
再睜眼，回到他們要去畢業(yè)旅行的這天，校花男友再次指著我鼻子罵：
你又針對寶寶！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鮮活又愚蠢的臉，燦爛一笑：
好啊，這次我給你們帶路，保證能看到最可愛的熊。
1
再睜眼，耳邊是熟悉的嘈雜。
是�；▌殐簨傻蔚蔚穆曇�。
我們就去長白山的野生棕熊保護區(qū)吧，我查過了，網(wǎng)上的視頻里那些熊熊都好可愛，還會跟游客招手呢。
我猛地一顫，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我喘不過氣。
高考后的暑假，畢業(yè)旅行，長白山，野生棕熊保護區(qū)。
這些關鍵詞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捅進我記憶最深處，攪得血肉模糊。
上一世，就是在這里，我的人生被徹底顛覆。
我看著眼前這張?zhí)鹈罒o辜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就是她，劉寶兒，我們班的�；�，眾星捧月的公主。
她用天真當武器，用善良做偽裝，親手把我全家推向了地獄。
沈淼，你覺得呢
劉寶兒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睛彎成了月牙，仿佛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坐在她身邊的男友方哲，立刻用一種警告的眼神看著我，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好像我多說一個不字，就是對劉寶兒的大不敬。
同學們也都看著我。
他們的眼神各不相同，有看熱鬧的，有鄙夷的，也有純粹的漠不關心。
但在我眼里，這些臉孔慢慢扭曲，重疊，最后都變成了前世那些圍在我家門口，叫囂著要我償命的惡魔。
前世，我就是在此刻，站了出來。
我用盡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嚴肅地告訴他們，我的父母就是那個保護區(qū)的護林員，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旅游景點，林子深處的棕熊攻擊性極強，會傷人，甚至會吃人。
結(jié)果呢
方哲第一個站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
沈淼你又有病吧寶兒好心好意組織大家畢業(yè)旅行，你每次都出來唱反調(diào)，是不是看不得寶兒受大家歡迎
同學們也跟著起哄。
就是啊，網(wǎng)上明明有很多人發(fā)了視頻，那些熊很溫順的。
沈淼你就是嫉妒，你爸媽不就是個看林的嗎，有什么了不起的，搞得跟自己是專家一樣。
我看她就是心理陰暗，不想我們大家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劉寶兒則是一臉委屈，眼眶紅紅地看著大家。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我不知道沈淼會這么不高興，要不，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她這副以退為進的綠茶姿態(tài)，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于是，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我。
我不顧一切地聯(lián)系了我爸，我爸帶著保護區(qū)的叔叔們，開著車，強制性地把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送出了山。
可我千算萬算，沒算到劉寶兒的愚蠢和虛榮，竟然會到那種地步。
她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為了在同學面前掙回面子，竟然又偷偷一個人溜進了保護區(qū)。
然后，她在班級群里發(fā)了一張她抱著一只棕熊幼崽的自拍。
照片里的她，笑得像個天使。
配文是：小熊真的好可愛呀，一點也不兇，可惜因為某個人的關系，大家都看不到了，真遺憾。
群里瞬間炸了鍋，全是對我的謾罵和對劉寶兒的吹捧。
可那就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張照片。
第二天，她的尸體在林子里被發(fā)現(xiàn)，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而我的男友方哲，徹底瘋了。
他一口咬定，是我，因為嫉妒劉寶兒，故意把她騙進深山，讓她被棕熊咬死。
他甚至編造出我用食物引誘棕熊的謊言。
那群同樣愚蠢的同學，在恐懼和愧疚的驅(qū)使下，竟然全部相信了他的話。
他們需要一個替罪羊，來洗脫自己慫恿劉寶兒的罪過。
而我，就是那個完美的替罪羊。
他們幾十個人，沖到我家，像一群瘋了的野獸，將我爸爸從屋里拖出來，關進了捕熊的鐵籠里。
然后，他們牽來了幾條餓了好幾天的野狗。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狗撲了上去，撕咬著，啃食著。
我爸的慘叫聲，成了我永恒的噩夢。
他們甚至沒有放過我。
他們用木棍和石頭，把我的骨頭一寸寸打斷，打得我血肉模糊，然后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在了棕熊的洞口。
我最后的意識里，是棕熊那雙冰冷的眼睛，和它呼出的，帶著血腥味的溫熱氣息。
我們一家三口，死無全尸。
而方哲和那群同學，靠著互相作證，謊稱是棕熊沖出保護區(qū)行兇，他們是正當防衛(wèi)，最終逃脫了所有的懲罰。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胸腔里的恨意像巖漿一樣翻滾，幾乎要沖破我的喉嚨。
但我死死地壓抑住了。
我抬起頭，迎上劉寶兒期待的目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好啊。我說。
空氣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方哲和劉寶兒。
他們大概以為我又會像以前一樣，站出來反對，然后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我批判一番，來彰顯他們的團結(jié)和劉寶兒的魅力。
可我沒有。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我看著劉寶兒，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爸媽就在那工作，我對那里很熟，可以給你們當向?qū)А?br />
劉寶兒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
真的嗎沈淼！你太好了！她激動地抓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很想和大家一起玩的！
方哲臉上的敵意也緩和了不少，但他還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似乎在判斷我到底在耍什么花樣。
既然你同意，那就最好了。他故作成熟地說道，大家都是同學，以后也要各奔東西了，最后一次旅行，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對啊對�。�
沈淼終于想通了！
同學們立刻歡呼起來，仿佛我點了頭，就是給了他們一張通往天堂的門票。
他們不知道，我點頭的那一刻，已經(jīng)親手為他們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洋溢著青春和喜悅的臉，心中一片冰冷。
去吧。
都去吧。
這一次，我不會再攔著你們了。
我甚至會幫你們一把，幫你們走到那個你們命中注定的終點。
我低下頭，拿出手機，給我爸發(fā)了一條信息。
爸，我跟同學們要去長白山畢業(yè)旅行，可能會去你們保護區(qū)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你和媽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發(fā)完信息，我刪掉了它，然后抬起頭，對著所有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前所未有的笑容。
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
去吧，去喂熊吧。
這一次，我會在旁邊，好好地欣賞你們的死狀。
一個，都別想跑。
2
旅行的日期很快就定下來了，就在三天后。
這兩天，班級群里熱鬧非凡，劉寶兒作為組織者，每天都在群里分享她做的攻略。
無非就是從網(wǎng)上扒下來的幾張美圖，和一些不負責任的營銷號文章。
大家看，這個博主說，只要我們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熊熊就會覺得我們很友好哦！
還有還有，這個攻略說，可以帶一些水果和面包，遇到熊熊的時候可以喂給它們吃，增加互動感！
天吶，想想都覺得好浪漫！
群里立刻涌出一大片彩虹屁。
寶兒你好細心��！
跟著寶兒，肯定能玩得開心！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可愛的熊熊了！
方哲更是第一時間在群里@我。
@沈淼，你不是說你爸媽是護林員嗎這些攻略是不是真的你可別藏著掖著啊，畢業(yè)旅行是大家的事。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施舍般的優(yōu)越感，好像允許我加入，是對我天大的恩賜。
我看著手機屏幕，冷笑一聲。
顏色鮮艷的衣服在野生動物眼里，那是挑釁。
喂食那是自尋死路，會讓它們把你和食物劃上等號。
但我沒有在群里反駁一個字。
我只是簡單地回復：寶兒做得很好，很周全。
然后，我私聊了方哲。
方哲，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我爸媽說，保護區(qū)最近管得嚴，正門可能不讓游客隨便進。不過我知道一條小路，風景更好，也更清靜，可以直接繞到保護區(qū)深處的黑風嶺，那里的熊據(jù)說最溫順。
黑風嶺。
這個名字一出現(xiàn)，我前世被野狗撕咬的痛楚就仿佛再次襲來。
那里，是整個保護區(qū)最危險的地方，是成年棕熊最集中的領地，地勢險峻，人跡罕罕。
我爸媽千叮萬囑，絕對不能靠近那里。
上一世，劉寶兒就是死在了黑風嶺附近。
方哲很快就回復了。
真的那太好了！這事你可別告訴別人，尤其是劉寶兒，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我看著他發(fā)來的沾沾自喜的表情，打下兩個字：好的。
驚喜
不，是驚嚇。
是通往死亡的單程車票。
出發(fā)那天，我背著一個比所有人都大的登山包，在集合地點等他們。
他們?nèi)齼蓛傻剡^來，都打扮得光鮮亮麗。
劉寶兒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像一只花蝴蝶。
方哲則是一身名牌運動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他們看到我，都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沈淼，你這是去野外求生啊背這么大個包。一個男生打趣道。
劉寶兒捂著嘴笑：沈淼就是太認真了，我們就是去玩玩嘛，放松點。
方哲走過來，拍了拍我的包，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里面裝的什么石頭嗎他皺著眉，別到時候拖累大家。
我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的包里，沒有石頭。
里面有專業(yè)的登山繩，高強度的手電，足夠我一個人吃一個星期的壓縮餅干和純凈水，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一個信號彈，還有兩罐我特地托人從國外買回來的，最高濃度的防熊噴霧。
這些，都是為我自己準備的。
至于他們
他們的包里，大概只有劉寶兒讓他們準備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和用來喂熊的面包水果吧。
大巴車在歡聲笑語中出發(fā)，他們唱歌，玩游戲，像一群出籠的鳥。
我戴上耳機，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每一步。
幾個小時后，車子抵達了長白山腳下的小鎮(zhèn)。
按照計劃，我們應該在這里住下，明天再上山。
可方哲顯然已經(jīng)等不及要給劉寶兒那個驚喜了。
吃晚飯的時候，他把我叫到一邊。
沈淼，你說的那個小路在哪里我們明天就直接從那里走吧，別走大路了，沒意思。
那條路有點遠，而且不好走，可能要徒步很久。我故作為難。
怕什么！我們年輕人，有的是力氣！方哲拍著胸脯，就這么定了，你帶路，到時候我跟他們說，是你發(fā)現(xiàn)的寶藏路線，讓他們都高看你一眼。
真是謝謝你的好意啊。
我心里冷笑，臉上卻露出感激的表情：好，那我聽你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方哲就把所有人都叫醒了。
當他宣布要走一條更刺激的探險路線時，大部分人都表示興奮，只有少數(shù)幾個女生面露難色。
要走很久嗎我穿的可是新買的裙子。
是啊，我的高跟鞋……
劉寶兒立刻站出來，用她那慣常的溫柔語氣安撫大家。
哎呀，難得出來玩一次，就是要體驗一下不一樣的感覺嘛。方哲也是為了給我們一個驚喜，大家就不要抱怨啦。再說，有沈淼在呢，她家就在這里，她肯定會帶我們走最好走的路的。
她三言兩語，就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真好。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guī)е麄儯@過了保護區(qū)的正門，走向了我為他們精心挑選的，通往地獄的捷徑。
那條路，根本不是什么小路，而是幾十年前伐木工人留下的一條廢棄便道，早就被瘋長的植物和山石掩蓋。
剛開始，他們還興致勃勃，覺得新奇又刺激。
但走了不到一個小時，抱怨聲就四起了。
這叫路嗎全是石頭和爛泥！
我的鞋子全臟了！早知道就不來了！
沈淼，到底還有多遠啊你是不是帶錯路了
我走在最前面，撥開擋路的樹枝，頭也不回地說：快了，翻過前面那座山頭就到了。那里的風景，保證你們一輩子都忘不了。
是的，一輩子都忘不了。
因為你們的命，就要丟在那里了。
方哲為了在劉寶兒面前表現(xiàn)，一直咬著牙，還不停地呵斥那些抱怨的同學。
都閉嘴！一點苦都吃不了，算什么男人！
馬上就能看到最美的風景了，堅持一下！
劉寶兒也累得氣喘吁吁，妝都有些花了，但她還是強撐著，維持著自己善解人意的形象。
大家再堅持一下，我相信沈淼。
我聽著他們虛偽的對話，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
終于，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翻過了那座山頭。
一片開闊的山谷出現(xiàn)在眼前，遠處是連綿的原始森林，云霧繚繞，確實美得像一幅畫。
同學們的抱怨瞬間變成了驚嘆。
哇！好美��！
方哲你太厲害了！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方哲得意地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我，然后攬住劉寶兒的腰，仿佛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只要能讓寶兒開心，這點辛苦算什么。
劉寶兒幸福地靠在他懷里，然后轉(zhuǎn)向我，用施舍般的口吻說：沈淼，這次也辛苦你了。等回去以后，我們會跟老師好好表揚你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指著山谷深處的一片林子。
那里就是黑風嶺了，棕熊經(jīng)常在那一帶活動。你們可以在這附近休息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
要不要我們陪你一個男生問。
不用了。我搖搖頭，露出了一個讓他們放心的微笑，我對這里熟，一個人方便。你們千萬不要亂跑，尤其不要進那片林子。
我特意加重了千萬不要這四個字。
我知道，以劉寶兒和方哲的性格，我越是這么說，他們就越會反著來。
果然，我轉(zhuǎn)身離開后沒多久，就聽到了方哲的聲音。
什么不能進，她就是膽子小。寶兒，我們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小熊呢。
好啊好啊！劉寶兒的聲音里充滿了興奮。
我背對著他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魚兒，上鉤了。
我沒有走遠，而是找了一個隱蔽的高處，拿出了望遠鏡。
我的包里，還有一樣東西他們不知道。
一小瓶高濃度的，混合了蜂蜜和魚油的液體。
就在剛才指路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把這瓶液體的瓶蓋擰開，扔進了那片林子的方向。
那氣味，對于嗅覺靈敏的棕熊來說，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尤其是，對于剛剛產(chǎn)崽，需要大量補充能量的母熊來說。
現(xiàn)在，我只需要等待。
等待好戲，正式開場。
3
望遠鏡的視野里，方哲和劉寶兒像兩個跳梁小丑，手牽著手，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走進了那片我為他們準備好的舞臺。
其他的同學，則三三兩兩地坐在原地休息，玩手機，或者互相抱怨著剛才那段難走的山路。
沒有一個人，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有絲毫的察覺。
他們的愚蠢，和前世一模一樣。
方哲和劉寶兒并沒有走得太深。
虛榮心需要觀眾，他們還需要回來，在同學面前炫耀自己的戰(zhàn)利品。
很快，劉寶兒發(fā)出一聲驚喜的尖叫。
方哲！快看！那里！
順著她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只棕色的小毛球，正笨拙地在一棵倒下的樹干旁打滾。
是一只熊崽。
看體型，最多也就兩三個月大。
真巧啊。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瓶混合液體，果然起作用了。
母熊被氣味吸引過來，將幼崽安頓在附近，自己則去更遠的地方覓食了。
這是它們的習性。
劉寶兒幾乎是立刻就沖了過去，完全忘記了我所謂的警告。
方哲則興奮地拿出手機，準備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寶兒你慢點！他一邊追，一邊喊，語氣里滿是寵溺和炫耀。
劉寶兒跑到熊崽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那只熊崽似乎并不怕人，還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她的手指。
天吶！它好可愛！劉寶兒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她回頭看著方哲，快！快給我拍照！
方哲立刻找到了最佳角度，咔嚓咔嚓地拍個不停。
很快，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班級群的消息。
劉寶兒把一張她和熊崽的合照發(fā)了出來，照片里，她笑靨如花，輕輕撫摸著熊崽毛茸茸的頭。
配文和前世一模一樣：小熊真的好可愛呀，一點也不兇，可惜因為某個人的關系，大家都看不到了，真遺憾。
那個某個人，不言而喻，就是我。
群里瞬間沸騰了。
哇！寶兒你太大膽了！
好羨慕��！我們也想去！
@沈淼，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說的會吃人的熊我看比你可愛多了！
就是，沈淼就是危言聳聽，自己膽小還想拉著所有人。
方哲也在群里發(fā)了一句：相信科學，不要相信某些人的危言聳聽。
我看著群里一條條彈出的消息，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嘴臉，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前世，看到這些消息時，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又急又怕。
而現(xiàn)在，我只覺得可笑。
一群即將被死神收割的蠢貨，還在為自己的無知而沾沾自喜。
望遠鏡里，劉寶兒的膽子越來越大。
她甚至嘗試著，想要把那只熊崽抱起來。
方哲，幫我一下，我想抱著它拍一張。
寶兒，這……會不會有點危險方哲難得地有了一絲猶豫。
怕什么！你看它這么乖！劉寶兒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不然它媽媽回來了！
她竟然還知道它有媽媽。
可惜，這點微不足道的理智，根本戰(zhàn)勝不了她那顆巨大的虛榮心。
方哲拗不過她，只好上前幫忙。
就在他們合力，即將把那只受到驚嚇開始掙扎的熊崽抱離地面的時候。
我放下望遠鏡，從包里拿出了一塊小石頭。
然后，我用盡全力，朝著他們身后不遠處的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扔了過去。
石頭砸在樹枝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山谷里，卻格外清晰。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從林子深處傳來。
那聲音充滿了暴怒和威懾，仿佛連大地都在顫抖。
正在休息的同學們嚇得一個激靈，全都站了起來，驚恐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而離得最近的方哲和劉寶兒，更是瞬間僵在了原地。
劉寶兒懷里那只掙扎的熊崽，也發(fā)出了驚恐的悲鳴。
那是呼喚母親的信號。
下一秒，一個巨大而漆黑的身影，從樹林里猛地沖了出來。
那是一頭成年的母棕熊，體型比一頭牛還要壯碩，它人立而起，露出森白的獠牙，一雙棕色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熊！有熊！
不知是誰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都慌了。
尖叫聲，哭喊聲，亂作一團。
他們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互相推搡，有人甚至被絆倒在地，手腳并用地往前爬。
而直面母熊怒火的方哲和劉寶兒，已經(jīng)嚇得魂飛魄散。
劉寶兒尖叫著，下意識地把懷里的熊崽往外一推，轉(zhuǎn)身就想跑。
但已經(jīng)晚了。
被激怒的母熊，速度快得驚人。
它只用了一個前撲，就追上了劉寶兒。
那只剛才還被她夸贊可愛的熊掌，此刻卻像一把巨大的鐵錘，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背上。
咔嚓一聲脆響。
我敢肯定，我聽到了她脊椎斷裂的聲音。
劉寶兒連慘叫都沒能發(fā)出一聲，就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鮮血瞬間從她的口鼻中涌出。
她那件漂亮的鵝黃色連衣裙，迅速被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方哲站在幾米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他手里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面如死灰。
母熊沒有停下。
它沖到劉寶兒身邊，低下頭，用它那巨大的頭顱，狠狠地拱了一下劉寶兒的身體。
然后，它張開了血盆大口。
我默默地轉(zhuǎn)開了望遠鏡的鏡頭。
接下來的畫面，太血腥了。
雖然我很想看，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需要扮演一個同樣被嚇壞了的，無辜的幸存者。
我把望遠鏡收回包里，臉上瞬間換上了驚恐萬狀的表情，連滾帶爬地從我藏身的高處滑了下去。
我一邊跑，一邊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哭喊。
快跑！快跑��！
我的聲音里充滿了真實的恐懼。
不是因為熊，而是因為前世的記憶。
我沖到那群已經(jīng)亂了陣腳的同學中間，抓住離我最近的一個女生的胳膊。
別亂跑！跟我來！我知道有地方可以躲！
在極度的恐懼面前，我的鎮(zhèn)定和熟悉地形的身份，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沒有人再質(zhì)疑我，沒有人再嘲諷我。
他們只是本能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guī)е麄�，朝著和我之前計劃的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br />
那是一條通往護林員巡邏站的路。
而方哲，那個發(fā)誓要愛劉寶兒一輩子的男人，此刻卻像條瘋狗一樣，第一個超過了所有人，頭也不回地朝著山下狂奔。
他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個正在被母熊撕扯的，他心愛的寶兒。
我回頭看了一眼。
那頭母熊已經(jīng)叼起了自己的幼崽，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一具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殘破的尸體。
真可憐啊，劉寶兒。
你到死都不知道，殺死你的，不是熊，而是你那該死的，愚蠢的虛榮心。
不，或許還有我。
是我扔出的那塊石頭，是我準備的那瓶蜂蜜魚油。
但是，誰會知道呢
我跑在人群中，臉上掛著淚水，心里卻在放聲大笑。
這只是一個開始。
一個，都別想跑。
4
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
它能讓平時道貌岸然的人，暴露出最丑陋的本性。
我們一路狂奔，誰也顧不上誰。
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會毫不猶豫地從他身上踩過去。
有人跑不動了，會被同伴一把推開，生怕被拖累。
這就是我親愛的同學們。
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要友誼地久天長的他們。
終于，我們看到了遠處飄著炊煙的巡邏站。
所有人都像是看到了救星，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沖了過去。
而我，卻悄悄地放慢了腳步，落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我從口袋里，拿出了我的手機。
在剛才的混亂中，它一直保持著錄音狀態(tài)。
我按下了停止鍵，然后快速地將這段長達一個多小時的錄音，通過一個加密軟件，上傳到了云端。
做完這一切，我才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踉踉蹌蹌地跑向巡邏站。
巡邏站里，只有兩個值班的叔叔，他們被我們這群狼狽不堪的學生嚇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們是哪來的
熊！有熊！吃人了！一個女生哭喊著撲了過去。
整個巡邏站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哭聲，尖叫聲，語無倫次的敘述。
而方哲，那個第一個逃回來的男人，在短暫的喘息之后，第一個將矛頭指向了我。
他通紅著眼睛，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沖到我面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沈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寶兒！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我?guī)缀跻舷ⅰ?br />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驚愕，有懷疑，也有恍然大悟。
是你！一定是你！方哲的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他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你嫉妒寶兒！你一直都看她不順眼！是你故意把我們帶到那里的！是你引來了熊！
我沒有掙扎，只是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我的平靜，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你說話啊！你這個殺人兇手！他咆哮著，舉起了拳頭。
住手！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巡邏站的李叔沖了過來，一把拉開了方哲。
干什么！有話好好說！
李叔！是她！是她害死了劉寶兒！方哲指著我，對李叔喊道，她爸媽就是這里的護林員，她肯定知道哪里有熊！她就是故意的！
他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
那些剛剛還對我心存感激的同學，眼神立刻就變了。
是啊，沈淼對這里最熟。
是啊，她說不要進那片林子，可我們剛進去就出事了。
是啊，為什么她能那么鎮(zhèn)定地帶我們逃出來
恐懼和愧疚需要一個宣泄口，而我，這個知情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我是故意的，那他們的見死不救，他們的懦弱逃跑，就都變得情有可原了。
我想起來了！出發(fā)前沈淼就一直陰陽怪氣的，她根本就不想我們來！
她肯定是懷恨在心，故意報復我們！
劉寶兒那么善良，她怎么下得去手！她就是個魔鬼！
警察呢！報警！把這個殺人犯抓起來！
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仿佛自己是正義的化身，而我，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們完全忘了，是誰不聽勸告，是誰為了虛榮心去招惹熊崽，是誰在危險來臨時，拋下了同伴。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扭曲的臉，和前世的畫面，緩緩重合。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指控，一樣的嘴臉。
只不過，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百口莫辯，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渾身發(fā)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我不是裝的。
我是真的，被他們的無恥和愚蠢，氣到發(fā)抖。
不是我……我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和前世一樣的辯解，我提醒過你們的……是你們不聽……
你還狡辯！方哲再次沖上來，卻被李叔死死攔住。
都給我安靜！李叔大吼一聲，他常年在山林里工作，身上自有一股威嚴，警察馬上就到！所有人都給我待在原地，誰也不許走！
他一邊說，一邊用對講機向上級匯報情況。
很快，保護區(qū)的領導，我爸，還有鎮(zhèn)上的警察，都趕了過來。
我爸沖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我。
他臉色煞白，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把我緊緊地護在身后。
誰敢動我女兒！
他那雙常年與山林為伴的眼睛，此刻像鷹一樣銳利，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方哲看到我爸，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囂張。
你來得正好！你女兒害死了人！你們父女倆，都是兇手！他對著警察喊道，警察同志！就是他們！他們肯定是一伙的！他們熟悉地形，故意設下陷阱，害死了劉寶兒！
你胡說！我爸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是不是胡說，你們查查就知道了！方哲冷笑著，問問他們，是誰提議走那條小路的是誰把我們帶到那個地方的又是誰，在出事之后，表現(xiàn)得最鎮(zhèn)定
警察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個年輕的警察走過來，語氣還算客氣。
這位同學，你叫沈淼是嗎我們需要你配合我們，回警局做個筆錄。
我點點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警察叔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爸想說什么，被我悄悄地拉住了衣角。
我對他搖了搖頭。
爸，別怕。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就在我要跟著警察離開的時候，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我的手機……我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剛才太亂了，我跑的時候，好像一直在錄音……不知道有沒有錄下什么……
我這句話，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方哲的臉色，瞬間變了。
那些剛才還在叫囂著指責我的同學，也都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錄音
錄下了什么
是錄下了他們對我的嘲諷還是錄下了劉寶兒是如何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又或者是錄下了，他們在災難面前，是如何互相推諉，丑態(tài)百出
那個年輕警察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手機在哪里
在……在我口袋里……
他從我口袋里拿出了手機，然后交給了旁邊負責技術的同事。
我看著方哲那張由紅轉(zhuǎn)白的臉，心中冷笑。
方哲，還有我親愛的同學們。
你們以為，故事會像前世一樣發(fā)展嗎
你們以為，靠著人多嘴雜，指鹿為馬，就能再次把我釘在恥辱柱上嗎
不。
這一次，我為你們準備的，是一個無法翻盤的，鐵證如山的舞臺。
而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上面最賣力的，自掘墳墓的小丑。
好戲，才剛剛開始。
5
警局的審訊室，燈光慘白。
我，方哲，還有其他幾個帶頭鬧事的同學，被分開進行問詢。
我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溫水，和一個態(tài)度和藹的女警官。
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實話實說了一遍。
從劉寶兒如何提議去保護區(qū)，到她如何在網(wǎng)上找那些不靠譜的攻略。
從方哲如何私下找我，讓我?guī)麄冏咝÷贰?br />
從我如何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林子危險，千萬不要進去。
再到，劉寶兒和方哲如何為了炫耀，不聽勸阻，執(zhí)意去招惹熊崽。
最后，是熊出現(xiàn)后，大家如何慌不擇路，而我如何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拼盡全力地把大家?guī)У搅税踩难策壵尽?br />
我的敘述，條理清晰，細節(jié)豐富，并且充滿了作為一個受害者和幸存者的，恰到好處的恐懼和悲傷。
……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用紙巾擦著眼淚，聲音哽咽，我只是想讓大家在畢業(yè)前，能有一個開心的回憶。如果我知道會害死劉寶兒，我就是死，也不會帶他們走那條路的……
女警官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怕，我們會調(diào)查清楚的。你也是受害者。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男警察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他對著女警官點了點頭，臉色嚴肅。
錄音內(nèi)容整理出來了。
他把文件放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文字。
而另一邊，方哲的審訊室里，氣氛則完全不同。
他一口咬定，是我策劃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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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沈淼！她早就計劃好了！她假裝同意，就是為了把我們騙到山里去報復我們！
她還故意扔石頭引來了熊！我親眼看到的！
負責審訊他的老警察經(jīng)驗豐富，不動聲色地問：你確定你親眼看到她扔石頭了當時情況那么混亂，你看清楚了嗎
我……我看清楚了！就是她！方哲言之鑿鑿。
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她嫉妒！她嫉妒寶兒比她漂亮，比她受歡迎！方哲的情緒激動起來，她就是個心理變態(tài)！
其他的同學，也大多是同樣的說辭。
他們互相串通，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把自己描述成被我欺騙的，無辜的羔羊。
他們的證詞，天衣無縫。
如果，沒有那段錄音的話。
當警察把整理好的錄音文稿，和播放的錄音片段，擺在他們面前時。
所有人都傻眼了。
錄音清晰地記錄下了一切。
@沈淼，你不是說你爸媽是護林員嗎這些攻略是不是真的你可別藏著掖著啊�！@是方哲在群里的挑釁。
寶兒做得很好，很周全�！@是我的附和。
沈淼，你說的那個小路在哪里我們明天就直接從那里走吧……這事你可別告訴別人，尤其是劉寶兒，我要給她一個驚喜�！@是方哲私下找我時的對話。
快了，翻過前面那座山頭就到了。那里的風景，保證你們一輩子都忘不了�！@是我在帶路時說的話。
你們千萬不要亂跑，尤其不要進那片林子�！@是我清晰的，鄭重的警告。
什么不能進，她就是膽子小。寶兒，我們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小熊呢。——這是方哲不顧警告，慫恿劉寶兒的原話。
快！快給我拍照！——這是劉寶兒找到熊崽后的興奮。
錄音里，甚至還有母熊出現(xiàn)后，他們那些不堪入耳的哭喊，和互相推搡的咒罵。
而方哲所謂的，看到我扔石頭引熊。
錄音里，那個時間點，我正在幾十米外的高地上，周圍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任何屬于我的聲音。
而那聲清脆的石頭撞擊聲，在技術人員的分析下，來源方向和我的位置完全不符。
最致命的是，錄音的最后，清晰地記錄下了方哲是如何在巡邏站，第一時間揪住我，對我進行污蔑和嫁禍的。
沈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寶兒！
是你！一定是你！你這個殺人兇手！
鐵證如山。
所有的謊言，在這段長達一個多小時的錄音面前，都成了蒼白無力的笑話。
方哲的臉，在聽到錄音的那一刻，徹底變成了死灰色。
他癱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語：不可能……怎么會……
而那些跟著他一起作偽證的同學，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哭著喊著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方哲和死去的劉寶兒身上。
是方哲！是方哲逼我們這么說的！
我們也是被騙了！我們以為真的是沈淼干的！
劉寶兒自己要去送死，關我們什么事啊！
一場精心策劃的嫁禍，變成了一場狗咬狗的鬧劇。
審判的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
劉寶兒的死，被定性為意外事件。她作為成年人，無視警告，擅自闖入危險區(qū)域并招惹野生動物，應負主要責任。
而方哲，作為事件的主要慫恿者，并且在事后惡意誹謗，作偽證，意圖嫁禍他人，情節(jié)嚴重，構(gòu)成了誹謗罪和偽證罪，數(shù)罪并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其他參與作偽證的同學，雖然沒有被判刑，但也受到了警方的嚴肅批評教育，并被記入檔案，這將成為他們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污點。
而我，沈淼，在整起事件中，不僅沒有任何過錯，反而因為提前警告，并在事后努力救援，被警方公開表揚，成了一個臨危不亂，舍己為人的小英雄。
這個結(jié)果，通過當?shù)匦侣劽襟w的報道，迅速傳遍了我們整個城市。
方哲和那些同學的家庭，在一夜之間，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他們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看，那就是那個害死同學還想賴給別人的男孩的媽。
他家孩子真不是東西，自己作死還要拖別人下水。
聽說好幾個孩子，大學錄取通知書都被取消了。
我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新聞里，方哲被戴上手銬，押上警車的畫面，平靜地喝了一口水。
我爸媽坐在我身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眼眶通紅。
淼淼，都過去了。我媽哽咽著說，幸好，幸好這次你沒事。
我爸則是一臉的后怕和憤怒。
這幫小畜生！真是無法無天了！
我靠在媽媽的肩膀上，感受著這失而復得的溫暖，心中那塊凍結(jié)了前世今生的寒冰，終于有了一絲融化的跡象。
過去了
不，還沒有。
對于方哲，對于那些曾經(jīng)把我推向地獄的人來說。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三年有期徒刑
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不是法律的審判。
我要的，是他從身體到靈魂，徹底的，永不超生的毀滅。
就像我前世所經(jīng)歷過的那樣。
6
方哲入獄后，日子仿佛恢復了平靜。
我拿到了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爸媽也因為這次事件，得到了單位的慰問和一筆獎金。我們決定搬家，離開這個承載了太多噩夢的城市，去我上大學的南方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我沒有再去關注那些同學的下場。
他們的前途，他們的名譽，都已經(jīng)在那座山上，隨著劉寶兒的死，一起被埋葬了。對我而言，他們已經(jīng)是不值一提的塵埃。
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只有方哲一個人。
三年后，方哲出獄了。
我從一些老同學的閑言碎語中得知，他變了很多。
三年的牢獄生活，徹底摧毀了這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爺。他的家族企業(yè)因為他的丑聞而受到重創(chuàng)，一蹶不振。他出來后，找不到像樣的工作，性情也變得孤僻暴躁，聽說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成了這個城市的邊緣人，一個活著的笑話。
所有人都以為，這就是他應得的懲罰。
但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身體上的痛苦，名譽上的掃地，都比不上誅心之痛。
我要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輸?shù)�。我要讓他帶著這份絕望和悔恨，活在地獄里，直到死亡。
我選擇了一個冬日的午后，回到了這座北方的故城。
我通過一些渠道，打聽到了方哲現(xiàn)在的住處。
那是一個破敗的老舊小區(qū)，樓道里堆滿了雜物，散發(fā)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我敲響了他家的門。
開門的是他。
眼前的男人，和我記憶中那個英俊張揚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頭發(fā)油膩地貼在頭皮上，身上穿著一件臟兮兮的棉襖，渾身散發(fā)著廉價的酒氣。
他看到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隨即是震驚，最后變成了刻骨的恨意。
沈淼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來干什么來看我的笑話嗎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我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名牌的大衣，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自信又從容。
我和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的光鮮亮麗，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滾！他咆哮著，想要關上門。
我伸出一只手，抵住了門。
方哲，我輕聲開口，聲音平靜而清晰，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愣住了。
我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我用高倍長焦鏡頭，在山上拍下來的。
照片的構(gòu)圖很巧妙，前景是幾簇不起眼的野草，而焦點，則對準了遠處，一塊石頭旁邊，一個半開著蓋子，幾乎被草叢掩蓋住的小小玻璃瓶。
瓶子里，還剩下一點點粘稠的，琥珀色的液體。
方哲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不是傻子。
他瞬間就明白了這張照片意味著什么。
你……他的嘴唇開始發(fā)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是你……
是我。我微笑著承認了。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心中的快意，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涌上來。
那塊石頭，不是我扔的。我慢慢地說，我只是在你們進去之前，不小心，把一瓶很香的，熊最喜歡的蜂蜜魚油，掉在了那片林子里而已。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他嘶吼著，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你為什么要現(xiàn)在才告訴我！
因為，我湊近他，看著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讓你知道，你有多蠢。
你不是輸給了我，你是輸給了你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你為了一個虛榮的女人，親手毀了自己，毀了你的朋友，毀了你的一切。
你坐了三年牢，你以為那是為劉寶兒贖罪嗎不，你只是在為你的愚蠢買單。你才是殺死她的，真正的兇手。
而我，我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只是一個，不小心把東西掉在地上的，無辜路人而已。
方哲徹底崩潰了。
他抱著頭，發(fā)出了野獸般的哀嚎，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哭了，哭得涕泗橫流，像個孩子。
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法律給了他身體的囚禁，而我，給了他靈魂的無期徒刑。
從今往后，他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被這個真相所折磨。他會永遠記得，他是如何像個小丑一樣，親手葬送了自己的人生，而成全了我的復仇。
這比殺了他，要殘忍一百倍。
也讓我，痛快一百倍。
我把那張照片，輕輕地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像是給他的判決書。
然后，我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當我走出那棟陰暗的居民樓，外面陽光正好。
暖冬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一種懶洋洋的，舒適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