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船票還有五天。

    葉希如拎著行李，站在九龍城寨的舊巷口。

    雨水順著斑駁的磚墻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她抬頭望向那棟破舊的唐樓。

    那是他們一家剛來港島時(shí)住的地方。

    那時(shí)候，他們連合法身份都沒有，被條子攆得像過街老鼠，一家人擠在十平米不到的窯洞里，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

    父親每天天不亮就去碼頭扛貨，母親在茶餐廳后廚洗碗，她和葉初雪餓得發(fā)昏時(shí)，只能去菜市場(chǎng)撿爛菜葉煮粥。

    那時(shí)候，父親總會(huì)摸著她的頭說：

    希如，等賺夠了錢，我們就回老家。

    葉希如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灰塵撲面而來。

    屋里空蕩蕩的，只剩幾張發(fā)霉的木板床，墻角還堆著幾個(gè)生銹的鐵罐。

    那是他們當(dāng)年用來存錢的。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拿刀斬人，是為了搶回被古惑仔搶走的飯錢。

    血濺在臉上時(shí)，她手抖得厲害，可回到家，她把搶回來的錢塞給母親，母親卻只是厭惡地推開她：

    你身上怎么有血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后來，她被社團(tuán)大佬看中，成了雙花紅棍。

    每次打完架，她都會(huì)把分到的錢全部交給家里。

    父親數(shù)錢時(shí)眼睛發(fā)亮，母親一邊罵她撈女，一邊把錢收進(jìn)抽屜。

    沒人問她身上的傷疼不疼。

    再后來，她用命拼來的錢，給家里買下了一間鋪面。

    父母終于不用再為三餐發(fā)愁，可他們看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嫌棄。

    你看看你，整天打打殺殺，像什么樣子！

    父親拍著桌子罵她。

    我們?nèi)~家清清白白，怎么就出了你這種撈女！

    母親更是尖酸：

    你的錢上不得臺(tái)面，骯臟！我們寧愿餓死，也不用你的臟錢！

    可他們從沒拒絕過。

    葉希如坐在積滿灰塵的木板床上，指尖劃過墻上的刻痕。

    那是她小時(shí)候和葉初雪比身高時(shí)劃的。

    那時(shí)候，葉初雪還會(huì)跟在她屁股后面，喊他姐姐。

    可現(xiàn)在呢

    葉初雪恨不得她死。

    而總叫嚷回家的父母，再也沒有往北邊看一眼。

    她冷笑一聲，從行李里摸出一瓶廉價(jià)白酒，仰頭灌了一口。

    酒液燒喉，卻燒不化心里的冷。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喲，這不是葉家大小姐嗎

    幾個(gè)流里流氣的古惑仔晃進(jìn)來，為首的黃毛咧嘴一笑。

    聽說你被家里趕出來了混得這么慘啊

    葉希如眼皮都沒抬：

    滾。

    黃毛嗤笑：

    裝什么裝你以為你還是雙花紅棍啊小鳳姐早就不要你了！

    葉希如終于抬眼，冷冷掃過去：

    我再說一次，滾。

    黃毛被她的眼神刺得一怵，但很快又挺起胸膛：

    給你臉了是吧兄弟們，教訓(xùn)她！

    幾個(gè)人抄起鋼管沖上來。

    葉希如沒動(dòng)。

    直到鋼管砸到眼前的瞬間，她才猛地起身，一腳踹翻最前面的黃毛，反手奪過鋼管，狠狠砸在另一人膝蓋上。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剩下的人嚇得后退，黃毛捂著肚子爬起來，臉色發(fā)白：

    你、你等著！小鳳姐不會(huì)放過你的！

    葉希如拎著鋼管，一步步逼近：

    告訴小鳳姐，我葉希如回來了。

    黃毛連滾帶爬地跑了。

    葉希如扔下鋼管，重新坐回床邊。

    她盯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曾經(jīng)為家人拼過命，可換來的，只有嫌棄和背叛。

    窗外，雨越下越大。

    她忽然想起上輩子臨死前，陳韋天那句冰冷的話。

    要不是你非要跟她爭(zhēng)，初雪又怎會(huì)輸

    呵。

    這一世，她不爭(zhēng)了。

    可有些人，偏偏不肯放過她。

    深夜，破舊的唐樓外，停下一輛黑色奔馳。

    車門打開，一雙紅色的高跟鞋踩進(jìn)水洼。

    希如姐，好久不見啊。

    葉希如抬眼，看向門口的女人。

    小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