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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雨下得瘋了,豆大的水珠狠狠砸在柏油路面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

    城市在傍晚時分提前沉入一種濕漉漉的昏暗里。

    沈薇狼狽地縮在公交站牌窄小的遮蔽下,冰冷的雨水還是順著風斜切進來,打濕了她的褲腳和鞋面。

    寒意像小蛇,順著皮膚往上爬。她掏出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亮她疲憊的臉,打車軟件上那串鮮紅的前方排隊:67位刺得她眼睛發(fā)酸。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狠狠心,把包頂在頭上,一頭扎進了滂沱的雨幕里。

    水花在腳下炸開,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水洼中。

    她只想盡快找到個能喘口氣、躲開這漫天水箭的地方。

    慌不擇路間,她拐進了一條從未留意過的窄巷。

    巷子很舊,兩側是沉默的、墻皮斑駁的老樓。

    路燈昏黃的光艱難地穿透雨簾,在地上投下幾塊模糊的光斑。

    就在巷子快要被前方黑暗吞沒的轉角處,一點微弱而奇異的光暈吸引了她。

    那光,不像電燈,倒像是某種柔和的、會呼吸的螢火,從一扇狹窄的玻璃門里透出來。

    門楣上方,懸著一塊深色的木質舊匾,雨水沖刷下,忘憂閣三個古拙的字跡若隱若現(xiàn)。

    門廊下掛著一串小小的銅風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聲音卻奇異地沒有被雨聲淹沒,清脆地鉆進耳膜。

    太古怪了。

    這地方,這感覺,都不太對勁。但雨太大,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凍得她牙齒都在打顫。

    沈薇深吸了一口帶著土腥味的濕冷空氣,伸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一股干燥、溫暖,帶著陳舊紙張和奇異草藥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她。

    風雨的喧囂被隔絕在外,里面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微促的呼吸聲。

    店堂很小,幾乎一眼就能望到頭。四壁是頂?shù)教旎ò宓纳钌炯�,上面塞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一個蒙著厚厚灰塵、指針卻詭異地逆向轉動的黃銅座鐘;

    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瓶里,幾片羽毛正散發(fā)著幽藍的微光,無風自動地漂浮著;

    一疊泛著金屬冷光的紙牌,邊緣有難以察覺的細密紋路在流淌;

    角落里甚至還有一盆葉片微微卷曲、顏色深紫的植物,葉片間似乎有細小的銀色光點如呼吸般明滅。

    一個穿著深灰色對襟盤扣褂子的老頭,正背對著她,在一個巨大的、布滿復雜刻痕的紫銅缽里緩慢地研磨著什么,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他身形干瘦,頭發(fā)花白稀疏。

    坐。老頭頭也沒回,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卻清晰地蓋過了研磨聲。

    他朝旁邊一張鋪著暗紅色舊絨布的高腳凳隨意地揚了揚下巴。

    沈薇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了下來。凳面很硬,但那股奇異的暖意似乎從身下滲入,驅散了部分寒意。

    她局促地抱著自己濕冷的包,目光不安地掃過那些散發(fā)著神秘氣息的物品。

    老頭終于停下了研磨的動作,慢悠悠地轉過身。

    他的臉瘦削,皺紋深如刀刻,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亮銳利,像是能穿透人心。

    他渾濁的目光在沈薇臉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她紅腫未消、帶著明顯倦怠的眼圈,然后緩緩移開,落在她面前那個唯一還算整潔的玻璃柜臺里。

    柜臺上陳列的物品不多,但每一件都透著無法言說的奇異。

    最靠近沈薇的,是一個約莫半掌高的玻璃瓶。

    瓶身是墨色的,幾乎不透光,唯有在老頭目光落下的瞬間,瓶內深處似乎有極其粘稠的液體,極其緩慢地涌動了一下,瓶壁上留下幾道極其細微、又飛快消失的暗痕。

    那液體黑得純粹,像凝固的午夜,又像某種活物的心臟。

    這個,

    老頭枯瘦的手指隔著玻璃點了點那墨水瓶,指甲有些發(fā)黃

    ‘忘憂墨’。抹去一段你想忘掉的記憶,最痛的那段。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仿佛在介紹一包尋常的茶葉

    人心里頭,壓著太多石頭,路就走不動了。

    沈薇的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那只枯瘦的手指隔著玻璃直接戳中了。

    那場分手,猝不及防,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子捅進心窩,還狠狠擰了一下。

    前任決絕的臉,冰冷的話語,收拾東西離開時行李箱輪子碾過地板的聲音……每一個細節(jié)都帶著尖銳的倒刺,在她腦子里反復撕扯。

    失眠的夜,空蕩蕩的半邊床,鏡子里面色灰敗的自己……這些畫面瞬間洶涌而至,幾乎讓她窒息。

    怎么……抹掉

    她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和一絲顫抖。

    老頭抬起眼皮,那雙過分清亮的眼睛再次看向她,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洞悉的平靜。

    寫下那件事,一個字就好,或者一個念頭。墨水沾紙,它就沒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

    只抹掉‘那件事’本身。其他的,該在的還在,只是沒了那個‘痛’的根。

    他拉開柜臺下方一個小小的抽屜,拿出一張巴掌大小、顏色異常潔白的紙。

    紙面光滑,泛著一種珍珠般的微光,觸手微涼,不似凡物。

    他又拿出一支筆,筆桿是某種溫潤的黑色玉石,筆尖卻閃爍著一點銀芒。

    試試

    老頭把紙和筆推到她面前。

    試試沈薇的手指蜷縮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痛太清晰了,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

    如果能甩掉……哪怕只是暫時甩掉這沉重的包袱……這個念頭像毒藤一樣瘋狂滋生。

    理智在尖叫著危險,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她幾乎是顫抖著伸出手,抓住了那支溫潤的玉筆。筆尖觸及白紙的剎那,銀芒微閃,一股難以言喻的冰涼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她用力寫下兩個字,力透紙背:分手。

    墨跡落在那奇異白紙上的瞬間,發(fā)生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那漆黑的墨汁,竟像活物一樣,開始沿著筆畫的邊緣劇烈地扭動、收縮!

    仿佛紙下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小嘴在瘋狂吸吮。僅僅兩三個呼吸間,那兩個墨汁淋漓的字,連同承載它的紙張本身,竟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雪花,無聲無息地消融、湮滅!

    沒有灰燼,沒有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空氣里只留下一縷極淡的、難以形容的焦糊味,轉瞬即逝。

    沈薇僵在那里,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回想剛才寫了什么,那場刻骨銘心的分手場景……咦奇怪。

    記憶的鏈條在這里突兀地斷裂了。她知道有過那么一個人,有過一段關系,但具體是怎么結束的

    為什么結束

    對方的臉是模糊的,名字在舌尖打轉卻怎么也叫不出口,分手時的痛苦、屈辱、不甘……所有尖銳的情緒,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巨鉗狠狠夾斷,只留下一個平滑到令人心悸的斷口。

    心里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巨石,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重的輕盈感籠罩了她,甚至帶著點眩暈的甜意。

    多少錢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絲剛掙脫噩夢的恍惚。

    老頭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念頭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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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薇沒有猶豫,掏出錢包里唯一一張大鈔放在柜臺上。

    老頭看也沒看,隨意地拂入抽屜深處。

    記憶就像織錦,

    老頭的聲音在她轉身欲走時幽幽響起,帶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意味

    抽掉一根線,整幅圖案都會變。走好。

    玻璃門在身后合攏,將那干燥的暖意和神秘的氣息隔絕。

    門外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沈薇卻覺得腳步從未有過的輕快。

    巷子里的黑暗和濕冷似乎都變得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她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雨水中清新的泥土氣息涌入鼻腔。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透出奇異光暈的門,忘憂閣的牌匾在雨水中模糊不清。

    她彎了彎嘴角,一種新生的喜悅從心底漾開,毫不猶豫地再次沖入雨幕,奔向那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的未來。

    三個月的時間,像被溫水洗過,平滑而熨帖地流淌過去。

    沈薇的生活如同被一只溫柔的手撫平了所有褶皺。

    她搬了家,從那個充滿舊日陰影的角落搬進了市中心一棟半新的公寓樓。

    新工作順利上手,同事關系融洽。她開始健身,報了插花班,周末和朋友去新開的咖啡館打卡,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明亮而富有感染力。

    那段模糊的、只殘留著空洞輪廓的舊戀情,偶爾會在某個瞬間極其模糊地掠過心頭,但帶來的情緒波動微弱得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漣漪轉瞬即平,掀不起任何風浪。

    公寓的隔音不算特別好。

    隔壁那戶,在她搬來的第二天就隱隱傳來鋼琴聲。

    不是那種技巧炫目的演奏,更像是一種隨意的、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撫弄。

    琴聲很輕,斷斷續(xù)續(xù),偶爾是幾個清冷的和弦,偶爾是一小段舒緩的旋律,總在黃昏時分響起,像窗外漸漸沉落的日光一樣安靜。

    她從未刻意去打聽隔壁住著誰。

    直到一個周末的下午,她抱著剛簽收的一大箱網(wǎng)購的新書,在電梯口和門口狹窄的過道里犯了難。

    箱子又沉又大,她試了幾次都沒法在開門的同時穩(wěn)穩(wěn)地抱住它。

    就在她狼狽不堪時,身后傳來輕微的開門聲。

    需要幫忙嗎

    沈薇聞聲回頭。一個男人站在隔壁敞開的門邊。

    個子很高,穿著質地柔軟的淺灰色家居服,身形頎長而挺拔。

    他的面容清雋,鼻梁挺直,下頜線條干凈利落。最讓人難以忽視的是他的眼睛,顏色是偏淺的琥珀色,此刻在樓道不甚明亮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溫潤平和。

    他的目光落在沈薇和她腳邊的大箱子上,詢問的語氣自然又溫和。

    啊,謝謝!

    沈薇連忙道謝,有些不好意思

    這箱子有點沉,卡在門口了。

    男人幾步走過來,動作很穩(wěn),沒怎么費力就輕松地幫她把沉重的箱子搬進了玄關。

    他放下箱子,直起身時,目光無意間掃過沈薇的臉。

    那琥珀色的瞳仁里,似乎有什么極其細微的東西波動了一下,快得像錯覺。

    沈薇只覺得那眼神……很奇怪。很專注,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意味,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又像是有千言萬語無聲地沉淀在那片溫潤之下,只化作了這短暫的一瞥。

    舉手之勞。

    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淺,那點奇異的情緒也隨之隱去,恢復了溫和的疏離

    我是周嶼,住隔壁。

    沈薇。

    她報上名字,也回以一個笑容

    真是麻煩你了。

    不客氣。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敲門。

    周嶼點了點頭,目光在她臉上又停留了一瞬,才轉身離開,輕輕帶上了他自己的門。

    那次短暫的相遇后,周嶼這個名字和那張溫和清雋的臉,就在沈薇的生活里留下了印記。

    他們偶爾會在電梯里遇到,或在樓下的信箱前碰面。

    周嶼似乎是個自由職業(yè)者,作息不太固定,有時清晨出門,有時深夜才歸。

    他總是很安靜,帶著一種沉靜的、甚至有些疏離的氣質,但每次見到沈薇,都會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淺淡卻溫和的笑意。

    他看她的眼神,始終帶著那種讓沈薇隱隱困惑的復雜底色。

    那不像是對一個新鄰居的好奇,更像是一種……克制的、深沉的關注。

    仿佛認識她很久,又仿佛隔著某種看不見的屏障在小心地觀察。

    一個周五的傍晚,沈薇下班回來,在公寓樓下的小超市買水果。

    排隊結賬時,她習慣性地摸了摸外套口袋,心里咯噔一下——鑰匙不見了!

    她瞬間慌了神,把身上的口袋和隨身的小包翻了個遍,空空如也。

    一定是早上出門匆忙,忘在玄關的鞋柜上了。

    物業(yè)早下班了,開鎖公司一時半會兒也趕不來。

    她抱著購物袋,站在超市門口,看著漸漸暗沉的天色,懊惱又無措。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超市旁邊的便利店走出來,手里提著一袋東西。是周嶼。

    沈薇

    他看到她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慮,走了過來

    怎么了

    我……我把鑰匙忘家里了。

    沈薇尷尬又沮喪地說

    物業(yè)也下班了。

    周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她,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像是了然,又像是無奈,最終沉淀為一種溫和的安撫。

    別急。

    他的聲音很穩(wěn)

    我那里有備用工具箱,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幫你從陽臺翻過去。我們戶型一樣,陽臺離得很近。

    沈薇愣了一下,隨即感激地點點頭

    太麻煩你了!安全嗎

    應該沒問題,小心點就好。

    周嶼示意她跟上。

    這是沈薇第一次走進周嶼的家。格局和她那邊一樣,但風格截然不同。

    極簡的線條,大片的黑白灰,家具不多,但每一件都透著冷硬的質感和精心的設計。

    整個空間異常整潔,甚至可以說是空寂,唯一帶著點生活氣息的,是客廳一角立著的一架純黑色的三角鋼琴,琴蓋開著,譜架上放著一份攤開的樂譜。

    你坐一下,我去拿工具。

    周嶼指了指客廳那張線條冷硬的深灰色沙發(fā)。

    沈薇依言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架鋼琴吸引。

    周嶼很快拿著一個輕便的工具包出來,又遞給她一杯溫水

    別擔心,很快就好。陽臺門我沒鎖。

    他動作利落地走向沈薇家的陽臺方向。沈薇握著溫熱的杯子,心神不寧地等著。

    房間里太安靜了,只有墻上一個極簡的掛鐘發(fā)出細微的滴答聲。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客廳,最后落在沙發(fā)對面一個深色的木質書架上。

    書架很高,擺滿了書和一些設計感很強的擺件。

    在書架中層的角落,放著一個倒扣著的木質相框。

    在一堆書脊和擺件中,那個孤零零倒扣的相框顯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個被刻意隱藏的秘密。

    鬼使神差地,沈薇站了起來,輕輕走了過去。

    一種莫名的直覺驅使著她,心跳莫名地快了幾分。

    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木質邊框,小心地將那個相框翻了過來。

    相框的玻璃下,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海邊,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絢爛的金紅。

    照片的主角是一對緊緊相擁的情侶。男人穿著簡單的白T恤,側臉線條清晰,低頭看著懷里的女孩,嘴角揚起的弧度是沈薇從未在周嶼臉上見過的、毫無保留的燦爛和溫柔。

    而被他擁在懷里、笑得眉眼彎彎、臉頰貼在他胸口的女孩……

    沈薇渾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凍住了。

    那個女孩,穿著她記憶里最喜歡的那條碎花吊帶裙,頭發(fā)被海風吹得有些亂,笑容明媚得刺眼。

    那張臉,分明就是她自己!是她沈薇!

    巨大的、荒謬的驚駭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大腦一片混亂的轟鳴。

    不可能!

    她什么時候和周嶼……海邊

    她什么時候去過海邊為什么……為什么她完全不記得

    一絲一毫的印象都沒有!

    這照片里的人是她,可那段記憶卻像被憑空抹去了一樣,只剩下一個黑洞洞的缺口!

    巨大的疑惑和一種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的恐慌讓她指尖冰涼。

    她的目光死死鎖在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的自己身上,試圖從這凝固的畫面里挖掘出一點蛛絲馬跡。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照片右下角,相框玻璃和木質內框之間,似乎露出了一小角白色的東西。

    是一張紙條的邊緣。

    像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力量牽引著,沈薇顫抖著伸出手指,極其小心地撬開相框背面的金屬卡扣。

    老舊卡扣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她屏住呼吸,輕輕掀開背板。

    那張被照片壓住的紙條,靜靜地躺在里面。

    她把它抽了出來。

    紙條不大,邊緣有些毛糙,像是從某個筆記本上匆忙撕下來的。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一種她無比熟悉的、帶著點潦草卻用力的筆跡寫下的:

    周嶼,我們分手吧。

    轟——!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沈薇的腦海深處炸開!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燙進她一片空白的記憶深處!這字跡……千真萬確是她自己的!

    分手吧……分手……

    這兩個字如同魔咒,瞬間擊碎了某種無形的屏障。

    小巷深處那間古怪的忘憂閣、玻璃柜里那瓶墨色粘稠的忘憂墨、老頭枯瘦的手指、那張奇異白紙上扭曲著消失的字跡……所有被刻意遺忘、被那詭異墨水強行抹平的畫面,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的兇獸,裹挾著所有被強行剝離的痛苦、屈辱和絕望,排山倒海般轟然倒灌回來!

    不是模糊的輪廓!

    是真真切切的畫面,真真切切的聲音!周嶼痛苦而震驚的臉,他一遍遍追問為什么的嘶啞聲音,他試圖拉住她卻被狠狠甩開的手,她當時刻骨的怨憤和決絕……所有的一切,連同那瓶墨水帶來的短暫無憂的假象,都被這行親手寫下的判詞徹底粉碎!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瞬,隨即瘋狂地、失控地撞擊著胸腔,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巨大的眩暈感襲來,她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墻壁上,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相框從她完全脫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砸在地板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這時,陽臺方向傳來清晰的響動。通往隔壁陽臺的推拉門被打開了。

    腳步聲傳來,沉穩(wěn)而清晰,一步步靠近客廳。

    沈薇猛地抬起頭,視線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大半,但她依舊死死地、驚恐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周嶼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客廳入口。他顯然是剛從陽臺翻回來,額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呼吸還帶著輕微運動后的急促。

    他手里拿著沈薇忘在家里的那串鑰匙,正要遞過來,目光卻在瞬間觸及了地板上碎裂的相框、散落的照片,以及沈薇手中那張刺眼的紙條。

    時間仿佛凝固了。

    周嶼臉上的溫和瞬間褪盡,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他遞鑰匙的手僵在半空,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死死地釘在沈薇慘白如紙、寫滿巨大驚駭和混亂的臉上。

    那雙總是帶著復雜難言情緒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翻涌起驚濤駭浪——是秘密被猝然揭穿的劇震,是極力掩飾后的功虧一簣,更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壓抑已久的痛楚,終于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里。

    鑰匙串從他僵直的手指間滑脫,砸在地板上,發(fā)出一連串清脆又空洞的金屬撞擊聲。

    這聲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猛地剪斷了房間里緊繃到極致的死寂。

    沈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像是終于從溺水的窒息中浮出水面,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破碎的、不成調的嗚咽。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想質問這荒誕的一切,想尖叫,想逃離……但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喉嚨深處,只剩下急促而紊亂的喘息。

    她甚至不敢再看周嶼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東西太過沉重,太過陌生,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她猛地低下頭,視線再次落回手中那張宣判般的紙條上,那熟悉的筆跡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都在抽搐。

    你……

    周嶼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卻顯得異常艱難,仿佛腳下的地板變成了流沙。

    他看著沈薇劇烈顫抖的肩頭,看著她死死攥著紙條、指節(jié)泛白的手,眼中翻騰的驚濤駭浪漸漸沉淀為一種深沉的、近乎絕望的疲憊。

    你……想起來了

    這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五把重錘,狠狠砸在沈薇混亂不堪的心上。

    想起來了

    是的,碎片回來了。那間詭異的忘憂閣,那個神秘的老頭,那瓶墨汁般蠕動吞噬的忘憂墨,她用那支玉筆在奇異白紙上寫下的分手二字……以及墨水消失時,心中那如釋重負的詭異輕盈感……所有被強制抹平的、關于分手這個事件的記憶斷層,此刻正被強行撕扯開,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她親手終結了與眼前這個男人的關系,然后用一種近乎魔幻的方式,將這份痛苦連同他這個人,徹底從自己的記憶里刪除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玩弄的憤怒瞬間沖垮了殘存的理智。

    她猛地抬起頭,淚水終于無法控制地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周嶼臉上那份沉重的、近乎悲涼的神情。

    那間店……那墨水……

    沈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

    你……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地住在你隔壁!看著我……重新認識你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幾乎是尖叫著質問

    為什么!周嶼!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對她歇斯底里的質問,周嶼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他沉默著,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他沒有試圖辯解,也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承受著她所有失控的憤怒和痛苦。

    客廳里慘白的頂燈落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倒映著沈薇淚流滿面、瀕臨崩潰的臉。

    他眼底那片深沉的痛楚,此刻濃烈得化不開,不再是之前的隱忍和克制,而是赤裸裸的、帶著某種獻祭般的絕望。

    我試過……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砂紙磨過心口的粗糲感,每一個字都沉重無比

    試過離你遠點。搬家,換號碼……但那沒有用。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里面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著

    后來……知道你用了那個法子,忘了那段……也忘了我。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苦澀得讓人心悸

    我想,這樣也好。至少……你看起來輕松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小心翼翼的審視,仿佛在確認她此刻的痛苦是否真實。

    后來,知道你搬到了隔壁……

    周嶼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荒謬的宿命感

    我覺得……這大概是老天給我開的最后一個玩笑。

    他停頓了很久,久到沈薇以為他不會再說了。

    他再次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讓人無法呼吸的重量:

    你記不得的那些痛,我替你記著。你丟掉的過去,我……舍不得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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