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直到她看到一片陰影落在海灘上。
記憶被瞬間觸發(fā)。她頭也不回地往森林里跑去。但甚至沒有三秒，她馬上被什么東西從背后擊倒。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牙齒磕到了嘴唇，嘴里有鐵銹味。她沒有心思在意那個，她的余光看到手臂旁的網(wǎng)。
網(wǎng)再次上升。她抓著手里的網(wǎng)。感到絕望使她的四肢僵硬。她無法驅(qū)動她的肢體，就像她已經(jīng)失去了手腳。很久之后，她的四肢才能夠受她驅(qū)用，她沉默地開始用牙齒撕扯金屬質(zhì)的網(wǎng)，直到滿嘴都是血腥味。那網(wǎng)一如既往。
機艙，黑暗，腳步聲。燈光照亮夜翼的臉。
她下意識地開始發(fā)抖。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麻木地喊著對方的名字：“……夜翼�！�
夜翼說：“艾爾菲。”他的聲音像上一次那樣穩(wěn)定，沒有多余的話語：“我們需要你�！�
艾爾菲聽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她看著鐵網(wǎng)，想，為什么她連這樣的網(wǎng)都已經(jīng)撕扯不開了？
機艙即將打開。艾爾菲朝著下面看去。懇求那是海洋。
但她知道下面會是什么。
——昆蟲般蠕動的類人生物。
“不……”她發(fā)著抖�！安灰�，我不要下去，我不——”
她拼命地抓著網(wǎng)，她沒有掉下去。她手腳并用地在網(wǎng)上攀爬著，她馬上就要爬到頂端，她馬上就能回到機艙，她……
網(wǎng)和機艙連接的地方斷掉了。
她看著夜翼。她墜落。
手臂，肢體，尖叫。
她第三次在海灘上醒來。
她的手腳軟得不象樣子，想要撐起身體，又失敗了。她跌在沙灘上，沒有力氣再把自己撐起來。眼前有一只寄居蟹，它細(xì)小的腿在沙粒上劃過，它站定，在沙灘上刨出一個洞穴。
艾爾菲看著那只寄居蟹，她想。
她為什么還活著？
她為什么還活著？
她為什么還活著？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地上站起來。站起來之后，她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她能到哪里去？她還可以到哪里去？
那幾個名字那樣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
托尼，史蒂夫，娜塔莎，彼得。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她進入海洋。她知道人類的城市在哪里。
她想要去找到彼得他們。
彼得他們一定……
她從海岸進入人類的城市。一路上閃躲著所有人類，困了就躲進海里睡一會兒，餓了就回去捕食。她就這樣沿著海岸線，慢慢地走。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塊屏幕上看到他們所住的房子的廢墟。
里面有個人類女性說：“在復(fù)仇者大廈被摧毀三年后，利博坦人……”
后面的話她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天空變得陰沉起來，艾爾菲抬頭，知道這是暴雨的前兆。
她等待著一張網(wǎng)。
她再次看到夜翼。
知道她將要遭遇什么，她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她沒有再咬那張網(wǎng)，也沒有試圖用手去撕扯。她在黑暗里等待著夜翼。直到那個人帶著光亮走進來。
艾爾菲安靜地看著夜翼。
“為什么�！彼f。
夜翼看著她，他說：“我們需要你，艾爾菲。”
再一次的墜落。
第四次在沙灘上醒來的時候，她沒有哭，也沒有感到恐懼，她找了塊礁石。她用腦袋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去，直到她失去意識。她醒來。她嗅到血腥味。腦袋里面嗡嗡的聲音。她再次吐了。覺得光線那么刺眼。她想要爬起來，但世界天旋地轉(zhuǎn)，下一秒她摔在地上。
她為什么要經(jīng)歷這些？
為什么是她要經(jīng)歷這些？
她想她可不可以這樣死掉。
她想這樣死掉。
只要她攢起一點力氣，她就撞向那塊礁石。
直到再次等到那個暴雨天，她都沒有能死去。她放棄了。她沉入海底。海底是靜默的。外面的風(fēng)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在這里他也能找到自己嗎？
艾爾菲麻木地想。
在她被兩束強烈的燈光照亮的時候，她已經(jīng)猜到了會發(fā)生什么，以至于甚至沒有挪動身體。
網(wǎng)，機艙，黑暗，燈光。這一次多了排水的步驟。
她看著夜翼。沒有期待，沒有祈求。夜翼看著她，沒有表情，沒有言語。
——墜落。
她第五次在海灘上醒來。三天后的一次潮汐把她裹進海里。她在海里沉下去。
她沉在海底，海水一點點灌進她的肺。缺氧的痛苦使她控制不住地掙扎起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重回了海面。
她呆呆地漂浮在海洋中間，依靠本能生活。她沒有力氣再去追逐獵物。她變得疲憊，乏力。大多數(shù)白天的時間都是在漂流。偶爾有一些魚群會順著海流使她觸手可及。食物的減少使她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睡眠的時間變長，以至于差點在睡覺的時候溺死。但每次她都能重新呼吸到空氣。她花很長時間發(fā)呆。她不知道她該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許是等待。
……她在等待什么？
有那么一天，她遲鈍地想著。
——等待那個暴雨天。
天空陰沉，她沉在海底，已經(jīng)不再期盼。飛行物如期而至。
網(wǎng)，機艙，黑暗和夜翼。
網(wǎng)，機艙，黑暗和……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