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硯秋舌戰(zhàn)警,暫得喘息機(jī)
派出所滯留室那慘白的燈光,如同永夜般不知疲倦地亮著,將時間的流逝感徹底剝奪。
長條鐵椅的冰冷透過薄薄的中衣,滲入骨髓。
空氣中消毒水和廉價泡面殘留的混合氣味,也驅(qū)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壓抑與屈辱。
謝鎮(zhèn)山閉目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眉頭擰成一個死結(jié),胸膛依舊因余怒而微微起伏。
他拒絕再碰那“妖食”泡面桶,仿佛那是對他將軍尊嚴(yán)的玷污。
謝明遠(yuǎn)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著鐵柵欄外偶爾走過的警察身影,口中無意識地反復(fù)咀嚼著“有辱斯文…斯文掃地…”這幾個字,如同魔怔。
只有謝明軒,吃飽了泡面,又恢復(fù)了幾分少年心性,扒在鐵欄邊,好奇地打量著警察身上的裝備和遠(yuǎn)處閃爍的電腦屏幕,眼中閃爍著探索的光芒。
女滯留室里,柳氏靠在張嬤嬤身上,疲憊地合著眼,眼角猶有淚痕。
謝明玉則緊緊依偎著母親,雙手抱著膝蓋,將臉埋進(jìn)去,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這冰冷陌生的一切。
祖母坐得筆直,渾濁的目光卻穿透鐵欄,落在遠(yuǎn)處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門上——謝硯秋被帶進(jìn)去后,就再沒出來。
謝明哲蜷縮在長椅最角落,無聲無息,仿佛與世隔絕。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
饑餓感暫時被廉價的泡面壓制下去,但更深的焦慮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漲上來,淹沒著每一個人的心。
終于,那扇緊閉的門開了。
謝硯秋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她腳步有些虛浮,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下的烏青濃重,嘴唇干裂。
她手里緊緊攥著幾張寫滿了字的紙,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整個人像是剛從一場耗盡心血的精神鏖戰(zhàn)中脫身,疲憊到了極點,但那雙眼睛,卻像被水洗過一般,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近乎虛脫的銳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秋兒!”柳氏猛地睜開眼,掙扎著坐直身體,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
“硯秋!”謝明遠(yuǎn)也回過神來,緊張地站起身。
謝鎮(zhèn)山猛地睜開眼,目光如電般射向女兒。
祖母的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謝硯秋的臉,試圖從中讀出結(jié)果。
謝硯秋走到男女滯留室之間的鐵欄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爹,娘,祖母,大哥…沒事了。
暫時…暫時沒事了。
”“如何?”謝鎮(zhèn)山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那些皂…那些差役,如何說?”謝硯秋將手中那幾張紙小心地卷起來,仿佛那是救命稻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跟他們說了。
說我們是從一個叫‘云霧溝’的深山里逃出來的災(zāi)民…山洪沖垮了村子,什么都沒了,身份證明也丟了…一路流浪到這里,好不容易才租了那個房子安身…”
她頓了頓,看著家人眼中或茫然、或驚愕、或了然的神情,繼續(xù)道,“那個陳警官…他…他半信半疑。
但我們沒有身份,這是事實。
他讓我們填了表,還…還按了指�。ㄋ乱庾R地搓了搓手指)。
”“按指��?”謝鎮(zhèn)山眉頭擰得更緊,“此乃畫押認(rèn)罪乎?豈有此理!”“不是認(rèn)罪,爹!”謝硯秋急忙解釋,“是…是這里的規(guī)矩,登記身份用的。
就像…就像按手印確認(rèn)身份文書一樣。
”她努力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陳警官說,這樣他們才能幫我們想辦法解決身份問題。
”“那…那砸壞的東西呢?”柳氏最關(guān)心這個,聲音帶著恐懼,“還有…老爺他…他差點…”提到這個,謝硯秋的心又沉了一下,臉上露出苦澀:“電視機(jī)…房東明天會來派出所協(xié)商賠償。
警察說,這個錢,我們必須要賠。
至于爹…爹當(dāng)時的行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父親鐵青的臉色,“陳警官定性為‘抗拒執(zhí)法未遂’,情節(jié)嚴(yán)重…但念在…念在爹他…呃…‘精神狀況不穩(wěn)定’,加上我們身份特殊,暫時不予追究…但警告我們,絕對不能再有下次!否則…否則后果會很嚴(yán)重!”“哼!若非爾等阻攔…”謝鎮(zhèn)山重重哼了一聲,但終究沒再說下去。
他也知道,此間“官府”的力量和規(guī)矩,與他想的大不相同。
那冰冷的鐵欄和警棍,是實實在在的威懾。
“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謝明遠(yuǎn)急切地問,這囚籠般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謝硯秋搖搖頭,疲憊地說:“暫時還不能。
警察說,身份不明人員不能隨意離開。
要等明天…等一個叫‘民政局’和‘救助站’的人來核實我們的情況。
如果…如果核實通過,可能會給我們一些暫時的幫助,比如安排住處,或者…教我們怎么去補辦身份…”“還要等?!”柳氏絕望地低呼一聲,身體晃了晃。
謝明玉也抬起頭,眼中滿是恐懼,又要在這個地方待一夜?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陳警官和小趙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不同制服的人。
一個年紀(jì)稍大,戴著眼鏡,氣質(zhì)溫和些,胸前掛著“民政局”的工作牌。
另一個稍微年輕,穿著印有“xx市救助管理站”字樣的藍(lán)色馬甲。
“謝硯秋,這兩位是民政局的李同志和救助站的王同志。
”陳警官指了指身邊兩人,語氣依舊嚴(yán)肅,但似乎比之前緩和了一絲,“他們來了解你們的情況。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李同志推了推眼鏡,拿出一個文件夾,語氣溫和但帶著公事公辦的味道:“謝硯秋是吧?陳警官這邊的情況我們已經(jīng)初步了解了。
你們自稱是來自‘云霧溝’的災(zāi)民,身份證明全部遺失。
能具體說說‘云霧溝’屬于哪個省哪個市哪個縣嗎?還有受災(zāi)的具體日期?你們逃難的大致路線?沿途有沒有在哪個救助站登記過?”問題如同連珠炮般砸來,每一個都精準(zhǔn)地戳在謝硯秋編造的故事最薄弱處。
她手心瞬間又冒出了冷汗,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竭力回憶著自己之前寫在表格上的那些模糊不清的細(xì)節(jié)。
“云霧溝…在…在西南大山里…具體…具體屬于哪個縣,我們山里人也不清楚…只知道離外面很遠(yuǎn)很遠(yuǎn)…要翻很多座山…”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受災(zāi)是…是去年…去年秋天,下大雨,山洪暴發(fā)…我們村子在山坳里,一下子就被沖沒了…日期…大概是…九月初幾…”她報了個模糊的時間,“逃難…我們沿著一條河往下游走…走了…走了很久,記不清多少天了…路上…路上遇到過一些好心人給點吃的…救助站…”她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們…我們沒聽說過救助站…也沒看到過…”李同志一邊聽,一邊在紙上記錄著,眉頭微微蹙起。
這描述太模糊,太籠統(tǒng),完全無法查證。
西南大山?范圍太大了。
沒有具體地點,沒有確切時間,沒有沿途任何可核實的節(jié)點信息…這幾乎就是一個無法追溯的“孤島”故事。
救助站的王同志接著問:“那你們在城里落腳,租房子,用的是現(xiàn)金還是其他方式支付?房東叫什么名字?有聯(lián)系方式嗎?租期多久?”又是一個死穴!謝硯秋心跳如鼓,她哪里知道房東叫什么!她甚至不知道那個身體原主是怎么租的房子!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編:“是…是用現(xiàn)金…以前家里攢的一點…一點老錢(她含糊地帶過錢幣問題)…房東…房東是個男的,大概…大概五十多歲…我們叫他王叔…具體名字…他沒說…我們也沒問…聯(lián)系方式…沒有…租期…他說先住著看…”漏洞百出!連姓氏都是現(xiàn)編的!李同志和王同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慮和為難。
這種情況,幾乎無法進(jìn)行任何有效的核實和救助登記。
身份不明,來歷成謎,連落腳點都說不清楚。
陳警官在一旁看著,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之前就覺得謝硯秋的解釋牽強(qiáng),現(xiàn)在看來,疑點更多了。
這家人,到底什么來頭?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而尷尬。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冷眼旁觀的祖母,忽然開口了。
她的聲音蒼老而平穩(wěn),帶著一種歷經(jīng)滄桑沉淀下來的、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位…李同志,王同志。
”老夫人目光平靜地看向兩位工作人員,語氣不急不緩,“老身雖年邁昏聵,卻也知曉,天災(zāi)無情,百姓流離,乃人間至苦。
我謝氏一門,遭逢大難,家園盡毀,流落至此,已是惶惶如喪家之犬。
”她微微停頓,渾濁的目光掃過謝硯秋蒼白疲憊的臉,又掠過兒子強(qiáng)忍怒氣的面龐,兒媳驚惶無助的神情,孫子孫女茫然恐懼的眼神,最后落在角落里安靜蜷縮的謝明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我等所求,非是官府恩賜,不過一隅棲身,一口飽飯,以待天時,重歸故土,或于此新地,自食其力,開枝散葉。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沉重的、發(fā)自肺腑的力量,“老身觀此間律法森嚴(yán),規(guī)矩井然,甚好。
我等雖初來乍到,不明就里,行事或有莽撞不妥(她看了一眼謝鎮(zhèn)山),然絕非奸惡之徒,亦非乞憐之輩。
家中男丁尚能勞作,婦人亦知勤儉,稚子可教。
只求官府念在我等婦孺老弱、顛沛流離之苦,暫開方便之門,予我等一個…自證清白、自謀生路的機(jī)會。
”老夫人這番話說得有理有節(jié),情真意切,既點明了困境和訴求,又表明了自力更生的態(tài)度,更隱隱透露出一種大家族當(dāng)家人的氣度。
她沒有哭訴哀求,也沒有強(qiáng)硬辯解,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表達(dá)期望。
尤其是最后那句“自證清白、自謀生路”,更是巧妙地將壓力和責(zé)任轉(zhuǎn)回給了官方,暗示:你們既然查不清,又不肯放,總得給我們一條活路吧?李同志和王同志都愣住了。
他們處理過不少身份不明的流浪人員或求助者,大多情緒激動、語無倫次或麻木不仁,像眼前這位老太太這樣思路清晰、言辭得體、氣度不凡的,絕無僅有!這哪里像深山逃出來的災(zāi)民?陳警官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
他之前只覺得這老太太威嚴(yán),現(xiàn)在看來,絕非尋常老婦。
謝硯秋更是心中劇震!她沒想到祖母會在關(guān)鍵時刻站出來,而且說出這樣一番滴水不漏、直指要害的話!這簡直是神助攻!李同志推了推眼鏡,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老人家,您的心情我們理解。
但是…程序就是程序。
沒有身份信息,我們民政和救助站的很多幫扶措施都無法落實。
比如安排臨時住所、提供基本生活保障、甚至后續(xù)幫你們聯(lián)系補辦身份,都需要一個基礎(chǔ)的身份認(rèn)定…”“身份認(rèn)定…”謝硯秋抓住這個關(guān)鍵詞,腦中靈光一閃!她猛地抬頭,看向陳警官,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陳警官!李同志!王同志!身份信息…我們確實丟了!但…但我們有指紋!剛才不是采集了我和我大哥,還有我爹的指紋嗎?你們…你們公安的系統(tǒng)里,能不能通過指紋…查查有沒有我們的記錄?比如…比如以前有沒有辦過身份證?或者…或者有沒有在其他地方登記過?”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指紋比對?陳警官、李同志和王同志都是一怔。
這倒是一個思路。
雖然對于“深山災(zāi)民”來說,在公安系統(tǒng)里有指紋記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理論上,如果他們在其他地方(比如某個救助站、或者更早以前)被采集過指紋并錄入系統(tǒng),是有可能比對出來的。
這至少是一種嘗試。
陳警官沉吟了一下,看向李同志和王同志:“這…技術(shù)上倒是可行。
我們可以嘗試在內(nèi)部系統(tǒng)里進(jìn)行指紋庫比對。
但這需要時間,而且…結(jié)果不好說。
”“總比沒有希望強(qiáng)!”謝硯秋急切地說,眼神充滿了懇求,“只要能證明我們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不是壞人,我們就滿足了!給我們一點時間!三個月!不!兩個月!我們保證!在這段時間里,我們會想辦法賺錢,賠償房東的損失!我們會努力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我們會想辦法去解決身份問題!我們不會給政府添麻煩!只求…只求暫時不要把我們關(guān)起來,或者送去…送去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她想到了收容所之類的)…”她的話音帶著哭腔,眼神卻異常堅定,掃過家人。
謝鎮(zhèn)山看著女兒眼中那份近乎哀求的倔強(qiáng),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了,別過臉去。
柳氏含淚點頭。
謝明遠(yuǎn)也用力地點頭。
祖母看著謝硯秋,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和心疼。
李同志和王同志低聲商量了幾句。
陳警官也皺著眉思考著。
良久,李同志抬起頭,看著謝硯秋和她身后那一雙雙充滿期盼(或壓抑著憤怒)的眼睛,嘆了口氣:“好吧。
鑒于你們的特殊情況,以及這位老人家的陳述…我們可以嘗試走這個程序,進(jìn)行指紋庫比對。
但這需要時間,結(jié)果也無法保證。
”他頓了頓,語氣嚴(yán)肅起來:“在比對結(jié)果出來之前,你們不能離開本市。
必須保持通訊暢通,隨時配合我們和公安機(jī)關(guān)的調(diào)查。
另外,你們砸壞房東電視機(jī)的事情,屬于民事糾紛,必須盡快協(xié)商解決賠償問題,不能拖欠!這是底線!”“至于住所…”王同志接口道,他看向陳警官,“陳警官,你看他們原來租住的地方…”陳警官搖搖頭:“那個出租屋作為涉案現(xiàn)場,暫時還不能回去。
而且房東那邊…”他想到房東明天來索賠時可能爆發(fā)的沖突,覺得讓這家人暫時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也好。
“這樣吧,”李同志拍板道,“我們救助站可以給你們開具一個《臨時救助證明》,憑借這個證明,你們可以暫時去一些價格低廉的小旅館或者…或者城郊結(jié)合部的私人出租屋落腳。
但是費用需要自理。
同時,你們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生計問題和身份問題!兩個月,這是極限!如果兩個月后,指紋比對沒有結(jié)果,或者你們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身份線索和謀生能力證明,那么…我們也只能按無身份流浪人員處理了。
”兩個月!如同一道緊箍咒,瞬間套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但至少,不是立刻被關(guān)押或遣送!“謝謝!謝謝李同志!謝謝王同志!謝謝陳警官!”謝硯秋連連鞠躬,激動得聲音哽咽。
這已經(jīng)是她能爭取到的最好結(jié)果了!暫時的自由!喘息的機(jī)會!陳警官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謝鎮(zhèn)山:“尤其是你!記住!絕對!絕對不能再有任何攻擊性行為!否則,誰也保不了你!”謝鎮(zhèn)山臉色鐵青,從鼻孔里重重哼出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手續(xù)辦得很快。
李同志開了一張蓋著紅章的《臨時救助證明》遞給謝硯秋。
陳警官又嚴(yán)厲地叮囑了一番,特別是關(guān)于隨時保持聯(lián)系和賠償房東的事宜。
然后,在兩名輔警的“陪同”下,謝家一行人終于被“護(hù)送”著,走出了派出所那扇沉重的大門。
外面已是深夜。
城市的霓虹燈依舊閃爍,車流不息,晚風(fēng)帶著都市特有的喧囂和微涼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
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氣,所有人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柳氏腿一軟,差點摔倒,被謝明玉和張嬤嬤死死扶住。
謝明遠(yuǎn)貪婪地呼吸著,仿佛要把胸腔里的濁氣都吐盡。
謝明軒好奇地打量著夜色中的高樓大廈和飛馳而過的汽車,暫時忘卻了煩惱。
謝鎮(zhèn)山站在臺階上,仰頭望著這片被燈光染成暗紅色的陌生夜空,眼神復(fù)雜,有屈辱,有憤怒,有茫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劫后余生的微光。
祖母在張嬤嬤的攙扶下,挺直了脊背,渾濁的目光掃過這片光怪陸離的天地,最終落在謝硯秋身上,帶著無聲的囑托。
只有謝明哲,安靜地牽著謝硯秋的手,對周遭的一切毫無反應(yīng)。
謝硯秋緊緊攥著那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斤的《臨時救助證明》,感受著夜風(fēng)的涼意。
派出所冰冷的燈光被甩在身后,前方是燈火通明卻依舊危機(jī)四伏的都市叢林。
兩個月的倒計時,從這一刻,滴答開啟。
生存的壓力,賠償?shù)闹負(fù)?dān),身份的迷局,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肩頭,也壓在了這個剛剛逃離斷頭臺、又一頭撞進(jìn)現(xiàn)代規(guī)則漩渦的古老家族身上。
路在何方?謝硯秋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燈,如同一條條迷離的光帶,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處。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無論如何,得先找個地方,熬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