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直播帶貨火，將軍變“萌叔”
劇組“軍宴”那場震撼人心的勝利，如同投入謝鎮(zhèn)山心湖的重石，激起的漣漪遠未平息。
妻子柳氏調(diào)度若定的干練，老母親掌控火候的如神技藝，以及最終在銀幕上點燃的、真實到令人顫栗的“軍魂”，都像一柄柄無形的鑿子，在他那堅如磐石的“男尊女卑”觀念壁壘上，鑿開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他依舊沉默寡言，但看向柳氏的目光中，審視和輕視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難言的探究，甚至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事實碾壓后的敬畏。
面對老母，那份源自血脈的敬畏中，更添了對其深不可測技藝的嘆服。
然而，當謝硯秋拿著手機，再次將那個小小的攝像頭對準他，提出那個在他看來比“軍宴”更離經(jīng)叛道、更匪夷所思的要求時，將軍心中那點剛剛松動些許的壁壘，瞬間又凝結(jié)成冰，甚至比以往更加冷硬！“爹，您看，”謝硯秋點開一個短視頻app，屏幕上是一個穿著古裝、舞刀弄槍的壯漢，對著鏡頭吆喝：“家人們！正宗龍泉寶劍！吹毛斷發(fā)！今天直播間只要998！點關注不迷路！”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陳導那邊提了個想法，想借您現(xiàn)在的熱度，給《大明劫》預熱，也給娘的‘玉饌閣’帶帶貨。
您就在片場，穿著戲服，練練您那套‘破軍拳’，或者展示下劇里的兵器，順便提一嘴咱家網(wǎng)店的點心…觀眾肯定愛看！流量嘩嘩的，宣傳效果頂呱呱！”“帶貨？！”謝鎮(zhèn)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猛地從藤椅上站起，臉色鐵青，眼中噴薄著被冒犯的怒火，“讓老夫如同那市井販夫，對著這…這妖鏡（手機）搔首弄姿，叫賣貨物？！此乃奇恥大辱！我謝鎮(zhèn)山堂堂…（他哽了一下，想起自己已非將軍）…頂天立地男兒，豈能行此阿諛諂媚、取悅看客之事？！與那街頭賣藝的猴兒何異？！休要再提！”他的咆哮聲震得小小的出租屋嗡嗡作響。
柳氏正在廚房收拾碗筷，聞聲擔憂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角落里的謝明哲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得縮了縮脖子。
謝明玉抱著琵琶的手指也微微蜷緊。
只有謝明軒，頂著一頭銀灰毛，在手機上打得火熱，聞言嗤笑一聲：“爹，您這老腦筋！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直播帶貨怎么了？人家大明星都干！您這叫…接地氣！懂不懂？”“逆子！住口！”謝鎮(zhèn)山怒目圓睜，抄起手邊的蒲扇就想砸過去。
謝硯秋早有預料。
她沒被父親的怒火嚇退，反而上前一步，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直視著父親：“爹，您先別急著發(fā)火。
聽我說完。
”“說什么？！無非是些巧言令色！”謝鎮(zhèn)山余怒未消。
“第一，”謝硯秋豎起一根手指，語速平穩(wěn)，“這不是‘取悅看客’。
陳導說了，您那套源自戰(zhàn)陣的‘破軍拳’，是劇組武打設計的核心亮點！是真正的文化瑰寶！直播展示，是讓更多人看到真實的古代武藝，了解真正的將軍風骨！這是弘揚！不是賣藝！”“第二，”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給娘的網(wǎng)店‘帶貨’，不是‘阿諛諂媚’。
娘的點心，是奶奶古法秘制，用料扎實，手藝精湛，每一塊都凝結(jié)著心血和傳承！它值得被更多人知道！您作為家人，支持自家產(chǎn)業(yè)，天經(jīng)地義！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是智慧！”“第三，”她直視著父親依舊憤怒的眼睛，聲音陡然加重，帶著一絲凌厲，“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您別忘了，沙漏印記還在我掌心！我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錢！我們需要更多的錢！明哲的特殊教育需要錢！英才中心的培養(yǎng)計劃需要錢！明玉學琴需要錢！這個家，要在這個世界真正扎根，需要錢！拍戲的片酬是不少，但坐吃山空嗎？娘網(wǎng)店的收入是穩(wěn)定，但能支撐多久？直播，是眼下最快、最有效的開源之道！您是想守著那點可憐的自尊，看著家人困頓，還是放下那點無謂的架子，為這個家搏一個更安穩(wěn)的未來？！”謝硯秋的話語，如同連珠炮，每一句都精準地打在謝鎮(zhèn)山的軟肋上。
弘揚武藝？支持家人？開源之道？尤其是最后那句關于“沙漏印記”和“錢”的直白質(zhì)問，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他那點虛妄的自尊外殼，露出了里面最真實的軟肋——對這個家未來的責任與焦慮！他死死地瞪著女兒，xiong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如同困獸。
他無法反駁！女兒的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每一句都戳在痛處！弘揚？支持？開源？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是赤裸裸的現(xiàn)實需求！是壓在他這個“當家人”肩上的、沉甸甸的擔子！他引以為傲的武力、尊嚴，在這個需要“元”的世界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爹，”謝硯秋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蠱惑，“您就把它當成…當成一次特殊的‘校場演武’！只不過觀眾多了些，從將士變成了百姓。
您練您的拳，展示您的兵器，說說劇里的故事，順便提一嘴咱家點心好吃，就這么簡單！別的，交給我和陳導！”謝鎮(zhèn)山沉默了。
他背著手，在狹小的空間里焦躁地踱步。
藤椅被他沉重的腳步震得吱呀作響。
一邊是根深蒂固的羞恥感和對“販夫”行為的本能排斥，一邊是女兒描繪的“弘揚”、“支持”和更沉重的家庭責任…巨大的撕扯感幾乎將他吞噬。
良久，他猛地停下腳步，背對著家人，聲音沙啞而疲憊，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近乎屈服的頹然：“…只此一次！若讓老夫說那些…那些諂媚之詞，休想！”“成交！”謝硯秋眼中精光一閃，迅速和陳導團隊敲定了直播方案。
地點就在《大明劫》氣勢恢宏的軍營布景區(qū)一角。
時間定在劇組午休時段。
主打內(nèi)容：謝鎮(zhèn)山身著劇中威儀的黑金將軍鎧甲，展示“破軍拳”精髓，講解劇中幾件重要冷兵器的歷史原型與使用技巧（由陳導提供專業(yè)資料），最后“自然”地引入“玉饌閣”的古法定勝糕——寓意“旗開得勝”，與《大明劫》主題和將軍身份完美契合！直播當天，謝鎮(zhèn)山如同即將押赴刑場的囚徒，被化妝師和服裝師擺弄著。
厚重的鎧甲加身，更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看著不遠處架起的補光燈、反光板、還有謝硯秋手中那小小的、卻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手機攝像頭，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爹，放松點！就當旁邊沒人！”謝硯秋給他打氣，“想想您在校場訓兵！想想您在戰(zhàn)場殺敵！就那個氣勢！觀眾就愛看這個！”謝鎮(zhèn)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那該死的鏡頭。
開播信號發(fā)出！冰冷的紅燈亮起。
謝鎮(zhèn)山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一種比面對千軍萬馬更讓他難受的僵硬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看著鏡頭，仿佛看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強迫自己拉開架勢，沉腰立馬，一聲炸雷般的吐氣開聲！“喝！”破軍拳起手式！依舊是剛猛無儔，力貫千鈞！拳風呼嘯，帶起甲葉鏗鏘！那股屬于沙場宿將的煞氣，透過小小的屏幕，瞬間傳遞出去！【臥槽！來了來了！活閻王開播了！】【這氣勢！隔著屏幕都腿軟！】【謝將軍！您是我滴神！】【這拳法看著就疼！是真功夫�。 俊炬z甲太帥了！求鏈接！】【家人們！點波關注！把排面打在公屏上！】【將軍看我！我要給你生猴子�。ū环抗苊虢繌椖凰查gbaozha！在線人數(shù)如同坐了火箭般直線飆升！無數(shù)禮物特效在屏幕上炸開！與第一次直播時的嘲諷和尷尬不同，這一次，謝鎮(zhèn)山在《大明劫》劇組積累的人氣和他那身貨真價實的將軍氣場，徹底征服了觀眾！然而，謝鎮(zhèn)山對此一無所知。
他打完一套拳，氣息微喘，額角見汗。
按照流程，該說詞了。
他努力回憶著陳導助理塞給他的那張紙條上的話，看著鏡頭，表情僵硬如同石雕，用他那字正腔圓、帶著古韻的腔調(diào)，一字一頓地念道：“諸…諸位…嗯…家…家人們（這個詞讓他舌頭打結(jié)）…方才所練，乃…乃劇中大將軍所使‘破軍拳’…源自…嗯…古之戰(zhàn)陣…殺伐之術…講究…嗯…一擊斃敵…嗯…”他卡殼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開始飄忽。
下面的詞是什么來著？推廣點心？怎么說？那些諂媚的話他打死也說不出口！【哈哈哈！將軍卡殼了！】【好可愛！像被老師點名背課文的小學生！】【將軍別緊張！我們不吃人！】【這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樣子，反差萌拉滿！】【快！誰給將軍提詞器！】謝硯秋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拼命對著口型：“點心！定勝糕！旗開得勝！”謝鎮(zhèn)山看到了女兒的口型，眉頭擰得更緊。
他憋了半天，臉都漲紅了，終于憋出一句硬邦邦的、帶著將軍下令般口吻的話：“…打完拳…餓了！可…可食些點心！吾…吾家…嗯…‘玉饌閣’…有定勝糕！用料…實在！滋味…尚可！吃了…能打勝仗！”噗——！正在喝水的陳導助理一口水噴了出來！直播間彈幕更是瞬間被“哈哈哈”刷屏！【神t吃了能打勝仗！將軍您這廣告詞絕了！】【硬核推廣！我喜歡！】【定勝糕？是那個古法點心嗎？之前看美食博主推過！】【將軍同款！吃了能變將軍嗎？下單了！】【鏈接呢？快上鏈接！我要為將軍打勝仗！】謝鎮(zhèn)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硬核推廣”造成了怎樣的效果。
說完這句，他如釋重負，立刻轉(zhuǎn)移話題，抓起旁邊道具架上一柄沉重的鳳翅鎦金镋，試圖找回掌控感：“此乃…劇中所用鳳翅鎦金镋！原型乃唐之名將…嗯…裴行儉所用！長一丈二尺，重六十八斤！非力大無窮者不可用！”
他單手舞了個花（道具是空心的），動作依舊威猛，但配上他剛才的窘態(tài)和那身威嚴的鎧甲，形成了一種強烈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單手舞六十八斤？將軍牛逼�。ㄆ埔簦俊镜鹊取瓕④娔銊偛攀遣皇峭低邓闪丝跉猓俊俊緩陌詺鈧�(cè)漏到手足無措再到強裝鎮(zhèn)定，將軍您這表情包素材我截定了！】【萌死了！鐵血猛男被迫營業(yè)！】【已關注！將軍以后就是我互聯(lián)網(wǎng)親爹！】直播就在這種“將軍努力維持威嚴卻頻頻露怯”的奇妙氛圍中進行著。
他講解兵器時專業(yè)而投入，氣場全開；一旦涉及推廣或互動，立刻變得笨拙、僵硬，甚至鬧出把“點贊”說成“點卯”（古代點名），把“關注”說成“掛個號”的笑話。
每一次笨拙的嘗試，都引來彈幕山呼海嘯般的“哈哈哈”和更加瘋狂的禮物打賞！他那張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將軍臉，配上那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茫然無措表情，被無數(shù)網(wǎng)友截圖做成了“猛男疑惑”、“將軍委屈”、“被迫營業(yè)”等系列表情包，病毒式傳播！“萌叔”這個稱號，不脛而走，迅速沖上熱搜！
將軍被迫帶貨
史上最硬核廣告
吃了定勝糕能打勝仗
等話題熱度爆表！謝硯秋看著后臺那如同坐了火箭般飆升的在線人數(shù)、禮物打賞金額，以及“玉饌閣”店鋪后臺瞬間被擠爆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定勝糕”訂單（備注清一色寫著“支持將軍”、“吃了打勝仗”），激動得手都在抖！成了！效果遠超預期！直播結(jié)束，謝鎮(zhèn)山如同打了一場硬仗，渾身脫力地卸下沉重的鎧甲，汗水浸透了里衣。
他臉色依舊有些難看，尤其是聽到助理興奮地匯報著“萌叔”熱搜和baozha的流量數(shù)據(jù)時，更是黑如鍋底。
奇恥大辱！他堂堂…竟被冠以“萌叔”這等輕佻之名？！然而，當謝硯秋將手機遞到他面前，屏幕上顯示著“玉饌閣”后臺那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訂單數(shù)量和金額時，謝鎮(zhèn)山所有的憤怒和羞恥，都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串長得嚇人的數(shù)字，又看看旁邊累得癱在椅子上、卻滿臉興奮的妻子柳氏，再看看女兒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激動和成就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復雜的情緒，如同洶涌的暗流，在他xiong腔里奔騰沖撞！這…這就是“帶貨”的力量？這輕佻的“妖鏡”，竟能頃刻間帶來如此巨大的…財富？這比他在戰(zhàn)場上斬將奪旗得來的賞賜…來得快得多！也…容易得多！他拼殺半生，刀頭舔血，所得幾何？而妻子和女兒，只是對著這小小的“妖鏡”說了幾句話，展示了幾下拳腳…竟能…巨大的荒謬感、強烈的沖擊感，以及一種被時代浪潮狠狠拍在沙灘上的無力感，混合著對家人能力的震驚與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如同五味雜陳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里，他所堅守的某些東西，或許真的…已經(jīng)不合時宜了。
而他曾經(jīng)輕視的“婦人”之道，卻蘊含著如此恐怖的、能撬動巨大財富的能量！他默默地放下手機，背著手，走到窗邊。
窗外，城市霓虹閃爍，車流如織。
他高大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沉默的輪廓。
那背影里，屬于將軍的剛硬線條似乎被磨平了些許棱角，添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迷茫、震動，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這個世界運行規(guī)則的、敬畏的萌芽。
“萌叔”…這個輕佻的稱呼，像一個烙印，深深地燙在了這位穿越將軍的靈魂深處。
它宣告著一個舊時代的徹底落幕，也預示著一位固執(zhí)的父親，在現(xiàn)實與責任的雙重夾擊下，開始了緩慢而艱難的蛻變。
沙漏印記在謝硯秋掌心微微發(fā)燙，仿佛在無聲地記錄著這場屬于謝鎮(zhèn)山的、另類的“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