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三月春風(fēng)吹十里,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二月了。
但凡間就算到了秋天也還是有秋老虎這么一說,故而每每到了這種春秋時節(jié),檀淵宗外門的女修們就覺得發(fā)愁,不為了別的,只為這天氣變得有些太快了。
即使修仙之人不畏寒暑,但早上涼風(fēng)還在往脖子里竄,中午便熱氣騰騰的像要把人曬干。
外門弟子大多只有練氣修為,再怎么不畏寒暑也只是比普通人要好些,但是漂亮衣服很少有能適配所有天氣的,就以至于每天都要憂愁自己早上要穿些什么,中午要穿些什么,晚上因著不出門大多數(shù)時候不用憂愁。
可是今天的外門女修孟苓極為難得地,還要憂愁今天晚上該穿些什么衣服才好。
“就穿早上那套不行嗎?”她的室友不明白她在磨蹭什么,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大家穿來穿去總不過都是那幾件,若是有人夏日穿了冬日衣服或者冬日穿了夏日衣服說不定能惹人多看幾眼,可是孟苓今日顯然不是為了這件事。
“誒呀!阿妍你不知道,今天懷冰和小影要過來,她們聽說我有了新室友,還給你帶了禮物。
”室友孟妍一愣,這才想起來據(jù)說孟苓和內(nèi)門兩位弟子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只不過她才進(jìn)入外門兩年,而內(nèi)門那兩位十余歲就常出外斬殺妖邪,她雖然知道這件事,但畢竟一直也沒見過,只當(dāng)是外門傳言。
可誰知道,她們關(guān)系竟然好到連她這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室友也會帶上禮物。
孟苓卻不管她發(fā)愣,拿上一件青綠色流水暗紋留仙裙比在身上,笑盈盈問她:“好看嗎?”孟妍把自己剛剛跑到天邊的思緒收了收,也道:“好看,但冷了點(diǎn)吧,加件褂子,這件對襟的怎么樣?”孟苓把手放在下巴上做捻須沉思狀,室友把藍(lán)色棉布對襟褂在她前面晃了晃,笑道:“去不去換?”“去!”孟苓飛快從她手里搶了對襟褂,去屏風(fēng)后面換了。
她正換著衣服,孟妍卻聽到門外有人叩門:“孟苓師姐!”這屋子里兩個人都姓孟,所以一般弟子們找他們有事都是喊名字再加上師姐師妹,但孟妍看了一眼,屏風(fēng)上的衣服還搭著一件對襟褂,她一時半會顯然扣不完這個扣子理不好自己的衣服,孟妍就替她應(yīng)道:“師姐有事,你先等等。
”門外的弟子躊躇了一下,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消息更重要一點(diǎn),還是在門外道:“師姐在屋內(nèi)的話,孟妍師妹轉(zhuǎn)述也是一樣的——剛剛內(nèi)門的童子說,越懷冰師叔和南影師叔被人打傷,血從山門一直淌到云華峰,已經(jīng)去請忍冬長老了。
”“你說什么?�。�!”-云華峰上,檀淵醫(yī)堂。
檀淵山脈的春花已經(jīng)開了有數(shù)日光景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年的桃花開的格外的好,以至于裴不秋經(jīng)過時也忍不住稍作停留,折了一支桃花下來,才按照原計劃叩響了師尊明若的門。
“進(jìn)!”明若從面前的一堆病案里艱難地抬起頭,見到是自己的大徒弟,才終于露出一個疲憊的笑,道:“是此君啊,你來了。
”“弟子見過師尊,”裴不秋眼疾手快扶住了一摞要倒下來的玉簡,露出他常見的,微微抿著唇想要嘆氣的模樣:“師尊可需要我?guī)兔�?我如今剛剛回來不久,還沒領(lǐng)任務(wù)……”明若也意識到自己這桌子實(shí)在是太亂了,幫著裴不秋把玉簡又重新堆好,一邊把已經(jīng)看過的玉簡放在地上,一邊教導(dǎo)自己的大徒弟:“你先好好休息才是,緊趕慢趕趕回來可惜還是沒趕上過年——你手里拿的什么——為師不是同你說過了,為師這邊沒什么要你擔(dān)心的,我是你師尊還是你是我?guī)熥稹?br />
”裴不秋也把手中的桃花放在桌子上,幫著明若收拾,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回答:“弟子知道了。
今日花開得好,所以摘了一支桃花罷了。
只是師尊今日把我叫來是有什么事嗎?”說起來這個,明若便是一拍大腿:“差點(diǎn)忘了!你掌門師伯那邊的兩個師妹出任務(wù)被襲擊受傷,你師祖被掌門請過去治療了,為師正想著帶你也過去看看,省得平日總擾你師祖清凈。
你師尊我啊,學(xué)藝不精對不起你師祖,但你進(jìn)階金丹后期這么快,又在西大陸待了那么久,萬一留下了什么暗傷,為師因?yàn)橐粫r失手沒有查出來,到時候真的是后悔都來不及!”“掌門師伯那邊的兩個師妹……?”裴不秋遲疑了一下:“弟子記得我突破金丹后出門游歷是在仙門招生前不久?”明若肯定了他的猜想:“就是你出門游歷之后那屆仙門招生收的兩個徒弟,越懷冰和南影。
掌門說是故人之女。
性格外貌都好,大家都挺喜歡這兩個小姑娘的。
待會過去,你應(yīng)該也會被安排去照顧她們兩個。
”這消息可把裴不秋砸的愣了一下:“可我是男子?”明若擺了擺手,已經(jīng)把自己的桌面收拾的整整齊齊,正在把毛筆擺回原處:“別說醫(yī)修了,只說修者之間,哪有那么嚴(yán)苛的男女之分!更何況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貼身的活,盯著她們兩個吃藥,別亂動就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劍修是個什么脾性。
照顧完了你正好還能空出來時間準(zhǔn)備仙門大賽的擂臺賽。
”話已至此,裴不秋也沒什么話能說,只好拱手道:“弟子遵命。
”明若對他的態(tài)度看著很是滿意,抬腳就往外走:“誒對,你和她們搞好關(guān)系沒什么壞處,這兩個小姑娘知情識趣劍術(shù)又好就是受得傷都比常人多,但上藥也比常人聽話……”師尊又開始了。
裴不秋嘆了口氣,把師尊扯離了因?yàn)椴豢绰范叩褂窈喌拿\(yùn)。
-“師尊,懷冰師侄還未醒轉(zhuǎn)嗎?”等到了醫(yī)堂的祛陌堂,明若就明顯正經(jīng)了許多,原本還緩和的步履在進(jìn)了這個院子的時候就變得匆匆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闖進(jìn)了屋子里。
裴不秋緊緊跟在后面,心中也訝異于自己師尊對這兩位師妹令人意外的在意。
畢竟照他的印象來看,就算是他的小師弟受傷,他這位師尊也只會不慌不忙地嘲諷上兩句再讓他自己給自己治——畢竟是醫(yī)修。
可就算是掌門師伯座下的劍修弟子,也不應(yīng)該讓明若關(guān)心成這樣��?而腦子出神的數(shù)秒里,他已經(jīng)分辨出了院子里藥草的品類,而其中最令他注意的,也是院子里味道最重的,則是一味在東大陸相對少用的草藥,名為【祛魔草】。
藥效如其名,時常用來祛除魔氣,基本上每個有醫(yī)修的宗門都會種一點(diǎn)在宗門藥田里。
雖然如今因?yàn)闁|大陸凡間正是太平盛世,王朝中興之相,魔物稀少,但祛魔草因?yàn)閷ζ渌笟狻挂活惖漠愇铮热缯f罡氣等也有祛除效果,種子又是每個宗門都有的,所以即使是東大陸魔修稀少,大家也都會種上一些。
但會用祛魔草祛除罡氣的絕不包括檀淵宗,檀淵宗雖說是劍修門派,但藥是絕對不會短了醫(yī)修的,畢竟他們還要靠醫(yī)修治傷救命。
像罡氣這種刀劍之上常附有的氣體,檀淵宗更是備了不知多少專用的草藥,就算是外門的弟子也知道該如何使用。
因此,這就只能代表著魔物或是魔修攻擊了掌門師伯的兩個徒弟,甚至還得手了。
除了這種可能性,裴不秋想不到有其他傷勢能讓忍冬師祖使用這樣大劑量的祛魔草。
可在東大陸?來不及思量更多,裴不秋已經(jīng)跟著師尊踏進(jìn)了屋門,忍冬師祖正坐在桌邊,床簾落下遮住內(nèi)里嬌小少女,裴不秋不過驚鴻一瞥,便能望見少女嬌俏容顏。
雖說修仙之人并無幾位丑陋之人,但漂亮如這位小師妹的,還是少見。
緊緊盯著女病人的床簾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況把床簾放下來的還是掌門。
沒有讓自己做出失禮的舉動,裴不秋很快就垂下了眼瞼,緊緊盯著地上的木板,自家?guī)熥鹨呀?jīng)將他感興趣的問題脫口而出:“師尊,懷冰她們是被魔物所傷?”忍冬已經(jīng)給越懷冰和南影上過藥了,因此并不奇怪明若會這么問,只是她卻搖了搖頭,道:“不是魔物。
”“是魔修。
”另一句話是掌門接上的。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來自掌門的肯定答案還是讓裴不秋猛地抬頭,而明若更是直接開口問了:“可我聽說,她們是在宗門附近受的傷,魔修竟已大膽到踏足檀淵宗地界?!”忍冬把手中一直拿著的毛筆往旁邊一擱,特意做成了山脈形狀的筆拖濺上了幾滴墨水。
裴不秋一掃她面前的藥方便知道,這是兩張最基礎(chǔ)的祛魔湯,只是大約是受傷部位不同,這兩張方子的劑量和添加的一些藥物也有不同。
為作區(qū)分,右上角還用小楷寫了“越懷冰”與“南影”這兩個名字,越懷冰的那一張還特地標(biāo)注了有一味溫補(bǔ)的藥材需要最后加進(jìn)去熬制十個呼吸的時間。
她也不做冷臉,也不嘆氣,只是也不笑,抬頭的時候便是裴不秋也能看出來,忍冬師祖心情不愉:“我也在與你掌門師兄討論。
若是他們刻意潛伏而來對我檀淵宗弟子下手,便不得不防。
但易長川把她們救回來的時候只說了是在偏僻處救了她們,那地方連凡人都少去。
他送懷冰與小影回來之后便帶弟子出去查探魔修是否有其他謀劃了。
你們來的時候,他才剛走不久,竟沒撞上嗎?”明若搖了搖頭,道:“許是走的路不同,我只以為她們是與誰起了沖突故而受傷,沒想到還牽扯到了魔修,便不緊不慢帶著不秋從山下走上來的。
易師侄想必趕路趕得及,沒遇上也是正常。
”裴不秋在一邊垂眉斂目,心中卻震驚不已。
魔修他見得不少,檀淵宗附近出現(xiàn)的魔修卻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