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日向蓮鉆出腦袋,就看著那個比自己矮一點的霞柱大人,目不斜視地站在他身后,身上的外袍已經(jīng)不見了,露出單薄的白色襯衣。
時透的呼吸法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倒也沒撒謊,漠然說道:“我不冷�!�
苦難
時透的隊服寬松舒弛,袖口垂落時,連指尖都能藏得很好。對他而言沒有那么合身,對年長幾歲的日向蓮就剛剛好。
日向蓮的手緊張攥著時透的外袍,上面殘留著淡淡的雪松氣息,在這冰天雪地下,愈發(fā)凌冽孤寒,他不敢看時透無一郎,便弓著身子看向腳尖,支支吾吾問道:“霞柱大人,這個……”
自母親離世后,鮫漁灣再也沒有人關(guān)心過他了。這件溫暖的外袍讓日向蓮惶恐,怕又是那捉弄的游戲。
時透順著日向蓮的目光低頭,看到了自己的鞋,他以為日向還想要他的鞋。
沉思了片刻后,時透拒絕了,冷聲開口道:“不行�!钡孛嫣K,時透也有自己的堅持,但是可以幫日向蓮去借一雙。
說完,白衣無痕,在漫天飛雪中隱沒了蹤跡。
日向蓮看著突然消失的霞柱大人,臉色大變,將霞柱的隊服折迭放好后,就開始踏著雪在周遭焦急找尋。
他懷疑是不是剛剛說錯話了,導(dǎo)致霞柱大人生氣離開。越想越心急,明明冷到渾身發(fā)顫,臉卻急得通紅。
日向身后的鞭痕隱隱作痛,一天沒吃東西的胃因為緊張絞緊,額頭冒出虛汗,與雪花混雜,凍結(jié)成了細(xì)碎冰晶,部分附著在那早就不痛的疤痕之上。
還好在日向蓮準(zhǔn)備去向村長謝罪之前,時透回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個包裹。
時透將那個沉甸甸的包裹遞給了日向,面色無瀾地示意他接下。
日向丑陋猙獰的臉上露出不解,暗沉凸起的癩疤隨著面部表情夸張起伏,他怕人又消失不見,趕忙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一包裹的冬靴。
都是時透無一郎剛剛借來的。
時透知道鮫漁灣的居民害怕敲門,貼心地省略了這個步驟。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接走進最近幾戶人家的屋里,站在人家床旁,清晰地表達(dá)了他的要求。
“借一雙鞋�!�
被挑中的“幸運”漁民,聽到聲音后,才猛然發(fā)現(xiàn)屋里多了個陰沉沉的白衣少年,還用那種虛空呆滯的眼神注視著人。這跟白日遇鬼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時透接連嚇暈過去了好幾個,好在暈之前,這些漁民還不忘告訴時透無一郎冬靴的位置,祈禱這個“白日之鬼”能手下留情,給人留個全尸。
見日向愣在原地,時透開口打消了日向最后一絲憂慮,冷然道:“是借的,不是偷的,可以穿。”時透在人鬼之間游走良久,離塵脫俗,鬼殺隊將他保護得很好,允許他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但是不代表時透不懂人類的規(guī)矩。
某些人類身上有著詛咒般的惡意。
日向望著這滿滿一袋的冬靴,眼眶處險些壓抑不下濕潤,知道自己哭起來的模樣丑陋不堪,于是換上燦然笑意,臉上暗紅的疤痕都不能奪其光芒,聲音有些哽咽道:“謝謝霞柱大人�!�
時透反應(yīng)索然,像個冰雕,一切都淡淡的。他只是討厭看到挨凍,饑寒交迫的少年,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
日向蓮領(lǐng)著時透無一郎來到了一間只有床板的空屋,屋外雪茫茫,獵風(fēng)四起,室內(nèi)外溫差差不了多少。漏風(fēng)的窗和那晃悠悠的門,連張桌子都沒有,這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銀子看到這種住所,生氣到炸毛,站在時透肩上詰問道:“你就讓霞柱大人住這種地方嗎?”
聽到銀子的責(zé)罵,日向蓮的腦袋都快要埋到地上了,他將那本就沒有灰塵的床板擦了又擦,不敢開口。
這是他自己的住處,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了。
日向蓮帶著時透無一郎沿路求了好幾戶人家,但聽到是前來滅鬼的,漁民們都不愿意接待,揮揮手讓他們?nèi)フ覄e的地方住。
這晚上要主動開門的短命鬼,可不能受其連累。
還有日向,時透感覺到這里的人們對他是又厭又懼,那無端的畏懼,仿佛這個十九歲的少年是什么毒蟲猛獸。
時透無一郎站在空屋中間,倒是不在意住宿,叫停了罵罵咧咧的銀子,輕聲說道:“你去找個溫暖的地方過夜,不用留在這里�!�
鎹鴉只是尋常鳥類,這里天寒地凍,時透不想銀子生病。
銀子見主人都發(fā)話了,也知道為難日向蓮沒有意義,心里狠狠給這個欺負(fù)人的鮫漁灣記了一筆,決定回去后就向主公大人告狀。
日向蓮見時透不挑剔,也沒有輕松下來。他忙前忙后地從門外抱進來一堆沒有被雪浸濕的木材,在屋內(nèi)升起了火,想讓屋內(nèi)暖和些。
按理說這樣做是不安全的,但這破屋子實在沒有什么好燒,時透也就由著他去了。
生了火的屋子有了點活人氣,沒有那么冰寒。
日向蓮給時透塞過來幾塊熏魚,這是他這幾天做工換的,一直舍不得吃。越來越多的漁民閉門不出,這樣坐山吃空下去,他也不知道鮫漁灣能堅持多久。
時透白皙的臉在火光下被映得暈紅,看著不再那么冰川冷冽,他捏著這塊有異味的魚,微擰著眉頭。
他不餓。
但是日向蓮的目光過于熱切,這應(yīng)該是他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