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所見非真，所聞為假。山中寺離伊織家間隔百里，掉崖沒有這么掉的。他們不過是由一個幻境跌到了另外一個。
鬼能制造的幻境無非兩種。一種是截取夢境的段落，從夜所夢中提取日所思的心愿。以每個人的貪欲設(shè)局，引入死局。
這突然實現(xiàn)的愿望，畢竟與現(xiàn)實很割裂，意志堅定的鬼殺隊成員一看就能破局，成不了氣候。
另一種就高級些。它將時間回溯，找到人心中最渴望回到的那一天，以此為棋盤。讓人不知山外歲月，永生永世困在其中。
鏡中方一日，山中已千年。必須盡快找到同樣潛伏在這幻境中的惡鬼，否則會在此處蹉跎數(shù)年。
時透無一郎猜測，自己的眼睛出現(xiàn)問題，是同時進入了鬼給自己和伊織所設(shè)置的第一種幻境所致。
他來的路上，強行打破了幻境之間的瘴。兩個時空交迭了，才產(chǎn)生這種混亂。
現(xiàn)在逼得鬼不得不選擇最耗時耗力的第二種幻境，來對他進行絞殺。
時透無一郎的記憶空白又模糊，沒有最想回溯的日子。鬼只能選用伊織的記憶，但時透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伊織重重點頭，她知道的。要想活著出去，就不能沉淪這里的假象。
開門的是伊織的母親，四十歲出頭的年輕婦人，穿著一件紫色方領(lǐng)長裙，挽著低低的發(fā)髻，溫柔賢淑�？粗T外的人，露出驚喜的表情。
“你不是上山采藥了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律子看向女兒滿是慈愛，絲毫沒有注意到女兒穿著和長相的變化。
屋內(nèi)可愛活潑的小女孩，聽到姐姐回來了，立馬從母親身后鉆出來，撲過來抱住了伊織大腿。她本來鬧著要跟姐姐一起去采藥的，父母說她太小了，不讓她去。
伊織帶著心悸般的痛楚，彎腰用力摟住真紀(jì)，搖搖頭艱澀地回復(fù)母親：“看要下雨了，今天就不去了�！�
萬里無云的藍天，并不像有雨的跡象。律子寵溺地笑著，沒有責(zé)問，而是讓開身位，好讓女兒進屋，說道：“沒事，下次選個好天氣再出門。”
伊織被母親牽著進了門，家具擺設(shè)跟她離開前沒有區(qū)別，她卻像個外人一樣局促不安。這種虛妄的溫暖太真切，讓人懷疑她在現(xiàn)實中經(jīng)歷的痛苦才是假的。
伊織喉嚨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強忍著淚水：“母親，最近過得還好嗎？”
律子坐回紡紗的位置，一邊勞作，一邊笑道：“好著呢，你父親今天釣魚去了，晚上給你煮魚吃。昨天你走了，真紀(jì)鬧了好大一通脾氣，睡覺前都還在念叨著要快快長大，這樣就能以后跟你一起走了。等這匹紗紡?fù)炅�，到時候帶你們?nèi)ゼ��！?br />
母女二人如尋常的無數(shù)個日夜，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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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交談著。
只是說著說著，伊織身子就越伏越低，到最后趴在桌子上，黑色寬厚的衣袖掩面。悶聲發(fā)出輕快的笑聲，笑到手都在發(fā)抖。
旁人以為伊織在暢笑，只有那濕潤的袖口能夠證明此時的她哭泣不止。
伊織在來的路上問過霞柱，人真的可以被幻境騙一輩子嗎？時透當(dāng)時沒有回答，答案太明顯了。
人堅韌脆弱，強大又渺小。在絕大多數(shù)時候，最容易放棄的就是自我。心甘情愿選擇沉淪在美好、虛假與謊言中。
伊織陪著律子，恨不得時間停止向前，就這樣將這一年的虧欠都補回來。但她看到門口那一抹白色衣袂，知道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時透無一郎停在了屋外，讓伊織母女獨處，她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伊織強打起精神，問起母親最近村里發(fā)生的事。這里人們的記憶都是與生前保持一致的，鬼偽裝身份融入，多少會讓村民覺得違和。伊織一件件與記憶對照，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
律子發(fā)現(xiàn)雖然伊織一直在笑，但情緒實則很低落。為了讓女兒開心點，她順著伊織的問題慢慢回憶著。
“要說新來的人家，還真的有一戶。”
秋風(fēng)拂面，時透無一郎站在門口，思緒游離。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但還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
真紀(jì)今年才五歲，正是對一切新鮮事物感興趣的年齡，她注意到姐姐今天帶回來一個奇怪的人。
小女孩圍著時透無一郎身邊轉(zhuǎn)悠了十幾圈，越看越稀罕。時透始終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清冽的氣息像初夏時的雨露，忽視了這個小不點。
真紀(jì)終于忍不住望著那銀白柔順的長發(fā)問道：“叔叔，你頭發(fā)為什么這么白？”
剛從屋內(nèi)走出來的伊織，就聽到真紀(jì)在這炸裂發(fā)言。一把撈過妹妹，捂住了她的嘴，干笑道：“霞柱，我這邊有線索了，咱們走吧�！闭f完，把真紀(jì)送到屋內(nèi)去了，還不忘小聲叮囑道：“別亂講話�！笔迨迨撬芙械膯幔肯贾紱]大她多少。
幻境中的妹妹也是妹妹，伊織一直是個很合格的長姐。
離開前，伊織蹲著替真紀(jì)整好裙角，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向她們告別：“再見了�！�
“姐姐什么時候回來？”真紀(jì)圓圓的眼閃爍著天真，以為這只是一次尋常出門。
鬼殺隊的隊服黑色肅穆，讓人看著那么沉寂孤清。伊織含淚笑著：“天亮的時候。”
···
時透無一郎看著伊織將那小女孩推走了，這才有了反應(yīng)，施然回神。
伊織從母親這了解到，村里最近來了一戶獵戶。那家有個小兒子，經(jīng)常在村內(nèi)出沒。小孩名字叫神谷朔，每次見到大家，都跟小兔崽一樣跑走了。伊織記憶里從來沒有這個人，猜測此人就是鬼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