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伊織打消了相原修多余的擔心,說著:“我們不去別的縣,就是森鳥縣�!�
相原修拿鎬子的手一頓,瞪大了眼錯愕道:“我沒聽說這里有鬼。”
但看霞柱孤身站在不遠處,人如翡玉,烏袍翻飛,神色郁郁地看著落日。伊織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相原修擰緊了眉頭,叔父有秘密在瞞著他。
相原還欲說些什么,厚重的橡木苔裹挾著充滿雨水氣的泥土味,從那石碑處傳來,大家默契地低頭看去。
上邊鐫刻的字跡潦草,卻如墓碑悲鳴,訴說著一片晦色。
黎明夜,黎明夜
竹籠眼,竹籠眼
墜亡的鳥雀
跌倒的龜鶴
身后人,汝是誰【1】
擁抱
那一塊塊石碑,倒在路的單側(cè),綿延不絕,通通指向森鳥縣的內(nèi)部。莫名的味道讓人迷炫窒息,難以喘息。
好在面前的三個人定力都不一般,沒有受到太大干擾。
伊織看著那上頭的字,手指輕擦過凹痕,感到疑惑道:“石碑刻童謠是你們這的習(xí)俗嗎?”
相原修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滿臉震驚:“石碑上原本是沒有字的,你看這……”他在這里整整修理了兩天,每塊石碑都是親手豎起來的,是最清楚這些碑長什么樣。
他邊說著,邊指向后面那排已經(jīng)立起來的方碑。只是那話卡在嘴邊,怔怔放下了手。
伊織和時透順著相原的視線舉目望去,身后那一片立起的石碑全部變了樣,疏狂的字句無聲地吟唱著“汝是誰”,“汝是誰”,造成的巨大壓迫,不斷沖撞著人的眼球。
眾人宛如身處成片的墓園之中,暮靄沉沉的黃昏,遍野招魂。
伊織跟相原修臉色都變得慘淡,他們齊齊看向時透,只有霞柱知道森鳥縣里那只鬼的事。
時透本來還在看那碑上的字,他沒玩過這個游戲,自然也沒聽過這首童謠,竹籠眼是什么意思難住了他。
感受到伊織望來的殷切目光,時透不再糾結(jié)那看不懂的字符。兩人相視,不等伊織發(fā)問,他主動開口道:“這里累計死了二十五對兄妹了�!�
五十人這個數(shù)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是鬼作案的下限,普通人作惡的上限。
“二十五對?”相原修聲音都驚出了裂縫,尾音劈叉。
伊織看相原修反應(yīng)這么大,也覺得不對勁,問道:“你叔父有在書信里跟你提過?”
“完全沒有�!毕嘣薹畔骆子,那頭金發(fā)被抓撓得亂糟糟的,像只犯了難的柴犬,著急兜圈。
這種詭異的死亡最容易想到惡鬼作亂,叔父明明知道鬼殺隊的事,卻一直瞞著,這令相原難以接受。
伊織認為后面肯定有隱情,安慰道:“你先回去打聽消息,我們到時候在受害者家門口匯合�!�
這五年除了霞柱帶著,其余一大半的任務(wù),伊織都是跟相原修合作,兩人的默契遠超出了時透的想象。但又想起了什么,不約而同地等著霞柱的安排。
氣氛安靜了一瞬,時透報出個戶名:“水原家�!�
“好!”相原修背著鐵鎬往老宅的方向跑去。離開前還當著霞柱的面,囑咐伊織:“注意安全,我馬上就過來�!�
這話在外人聽起來有點曖昧親切了,銀子尋思著,這還沒天黑,怎么感覺有點冷。伸著腦袋瞎看時,看到無一郎平靜無波的目光,停留在身邊兩人的互動,大概猜到緣由了。
“要下雨嘍。”銀子嘀咕著,展翅飛走。
相原修走后,時透綠眸迷蒙,手指在袖口下動了動,抬眸看著伊織:“你們很熟。”
伊織一臉懵地看著霞柱走遠,緊追了上去。
···
厚重的檀木香縈繞在鼻尖,木板發(fā)出低沉的響動,相原修在書房找到了坐在桌前的叔父。
房內(nèi)有白織燈,但是叔父不愿意用,他覺得太亮眼刺目,總是將一盞油燈放置在桌前,處理著小山高的事務(wù)。
相原柊太是相原修父親最小的弟弟,雖然自小身體不好,但能力出眾。不僅繼承了碩大的相原家,還拉扯大了父母早逝的相原修。
兩人年齡只差了十歲,相處起來似兄弟又似叔侄。
相原柊太的聲音像幽谷,侵蝕著周邊的領(lǐng)境,在樹頁中間隙穿梭:“回來了�!爆F(xiàn)在才剛立夏,他卻裹著一件白色冬裘,傳來若有若無的咳嗽聲。
相原修這一路跑回來,額頭上浮起一層薄汗。他在旁邊沉默站了會,斟酌地說道:“叔父,石碑上出現(xiàn)字了。”
一場風(fēng)除了把石碑全部吹倒外,森鳥縣沒有受到任何損害,本就該起疑心的事,相原修卻以為是自己在鬼殺隊待久了草木皆兵,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
回來路上那空蕩蕩的街道和噤若寒蟬的人們,都在昭示著某種壓抑。
相原柊太輕聲翻動著賬本,自帶家主的貴氣,圣潔皎皎,不怒自威。他不緊不慢地問著突然回來的相原修:“什么字?”
“竹籠眼之類的……”相原修含糊說著,想試探叔父的反應(yīng)。
相原柊太翻完手上這迭,終于舍得分神抬頭看向侄子。他白皙似雪的脖子處有著奇怪的暗青咒紋,延伸到衣領(lǐng)之下,面如冠玉,紫眸清澈:“你還是明日就回鬼殺隊吧,最近都累出幻覺了�!�
“我不累�!毕嘣薇锴�,懷疑叔父在轉(zhuǎn)移注意力。
這對話走向跟相原修想象的有點不一樣,他以為叔父會大驚失色,說出一段成年往事,或者開始介紹縣里接連發(fā)生的怪事。結(jié)果叔父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還嫌棄他不中用,把腦子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