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敲打敲打

    飛機落地京城，所有人第一時間被送去了招待所。

    腦袋剛粘著枕頭，沒用數(shù)羊，就睡著了。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腿都伸不開，比從廣州坐著回海城更難受。

    這一覺睡醒，李天明睜眼就見屋里亮著燈。

    盧源正坐在床上抽著煙。

    “醒了！”

    “盧局，幾點了？”

    盧源看了下手表：“兩點半！”

    下午了？

    難怪這么餓呢！

    李天明正要起來，又聽盧源補充了一句。

    “夜里兩點半！”

    呃……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跟床上買單兒呢？

    聽到這話，李天明又躺了回去，可困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怎么都睡不著。

    啪！

    李天明也點上了一根。

    “咱們明天回海城？”

    “聽安排吧，部里可能要開個總結(jié)會，聽說之前去東瀛考察大化肥項目的同志就是這么安排的�！�

    盧源說著笑了。

    “怎么？想媳婦兒了？”

    挺大個歲數(shù)，咋跟小年輕逗悶子呢！

    “說得就好像您不想嫂子似的！”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想的，倒是你，這次確實辛苦了�！�

    李天明笑道：“別光嘴上說吧，有沒有點兒實在的�！�

    這次的軋鋼生產(chǎn)線項目能這么順利，同時節(jié)約了大筆的外匯，李天明不能說是居功至偉，最起碼也算出了力。

    雖然知道杜樹平和上面的領(lǐng)導(dǎo)不會讓他白落忙，但沒落到實處，心里總覺得不上不下的。

    “你想要啥實在的？回頭局里給你發(fā)個獎狀？”

    我要那玩意兒有啥用！

    盧源也笑了：“放心，你是有功之人，不會讓你白忙活的�！�

    行吧！

    “盧局，您餓不餓？”

    盧源早就餓了，飛機上吃的那點兒東西，還沒等消化呢，就全給吐出來了。

    “都這個點兒了，忍忍吧！就快天亮了�！�

    才兩點多，距離天亮少說也得三個鐘頭，肚子里沒食，光指著喝水抽煙，也糊弄不過去�。�

    “我出去看看！”

    李天明穿好衣服出了門，結(jié)果剛到樓梯口就被攔了回來。

    啥意思？

    所有從西德回來的考察團成員，一律不得外出。

    這算是啥規(guī)定��？

    李天明想和對方講理，被聽到聲音追出來的盧源又給拉了回去。

    “盧局，這就是您說的有功之人的待遇？”

    盧源也是滿臉無奈。

    沒辦法，這年頭，只要和涉外有關(guān)，總是會格外小心。

    “別發(fā)牢騷，服從安排！”

    李天明懶得再去分辨什么，一句話都不想說，躺在床上，一直忍到了天亮。

    接下來這一天的經(jīng)歷，李天明也不知道該作何評價，只能說……

    小心些是好的，但也未免過于吹毛求疵了。

    好在沒持續(xù)太長時間，當(dāng)天晚上，工業(yè)部來人，將他們接到了一家規(guī)格頗高的飯店，部里的領(lǐng)導(dǎo)親自組織了接風(fēng)宴。

    酒桌上，領(lǐng)導(dǎo)對他們此次西德之行，所做的工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還特別點到了李天明的名字。

    幾句話把李天明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酒宴進行到一半，李天明就被一個熟人叫走了。

    “劉哥，好久沒見了！”

    劉秘書笑著拍了拍李天明的肩膀。

    “天明，你這次可是大出風(fēng)頭，錢局長給部里的報告，沒少夸你！”

    李天明想謙虛幾句，可沒等他開口，就被帶進了一間屋子。

    “王主任，那個……該稱呼您……”

    屋里等著他的人正是王作先。

    剛剛李天明還在納悶，工業(yè)部組織的慶功宴，王作先怎么沒到，原來是要單獨召見，這待遇……

    盧源這個王作先的老部下肯定得酸了。

    “你小子以前可是管我叫叔的！”

    聽到這話，李天明頓時感覺臉上有點兒燒。

    以前順桿爬的時候，叫過一兩次，可王作先畢竟是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更不能同日而語了。

    “怎么？我現(xiàn)在當(dāng)不起你叔了？”

    “沒……沒那回事兒！”

    看到李天明局促的模樣，王作先也不禁笑了。

    “小劉，你先出去吧，我和天明聊幾句！”

    劉秘書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出去了。

    對李天明的待遇，劉秘書并不眼熱，他知道，李天明無意仕途，成為不了他的競爭對手。

    “這次你們在西德的經(jīng)歷，我已經(jīng)看過老錢的報告了，天明，做得不錯。”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可不止我一個人這么說！”

    李天明知道，王作先的意思是，更大的領(lǐng)導(dǎo)也了解了這次的西德之行的經(jīng)過。

    “都是應(yīng)該的，關(guān)鍵是……拿咱們當(dāng)什么都不懂的土老帽，也太欺負人了�！�

    聽到李天明這么說，王作先不禁大笑出聲。

    “對，咱們不欺負人，也不能讓人給欺負了，還有你對老錢他們說的那些話，咱們的很多同志，就是轉(zhuǎn)不過來這個彎，總覺得人家是發(fā)達國家，和人家合作，就要放低姿態(tài)，全然不懂什么叫買方市場，天明，你這堂課上得好！”

    看起來錢局長一點兒沒保留，連李天明說的話，都傳到了上級領(lǐng)導(dǎo)的耳朵里。

    “王……叔，其實大家就是沒經(jīng)驗，等和外國人打交道多了，也就能摸清楚他們的脈門了！”

    王作先點點頭：“你說得對，經(jīng)驗都是慢慢積累的，還有那位海立格先生，你是怎么考慮的，畢竟人家這次幫了咱們的忙，總要有所回報才好！”

    李天明聽王作先提起海立格，忙將心里的打算說了出來。

    “代理人？”

    王作先皺著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覺得海立格這個人可信？”

    李天明想都沒想就搖了下頭。

    “王叔，哪有啥可信不可信的，海立格要的是利益，他這次愿意幫忙，也是希望能在咱們的身上賺取更多的利益，只要咱們能保證這一點，他是不是可信，還重要嗎？”

    王作先聞言，笑道：“這是實在話，關(guān)于這件事，我會和對外貿(mào)易中心的同志討論的�！�

    國家的外部環(huán)境，讓他們這些做領(lǐng)導(dǎo)的也不得不做出改變。

    老美現(xiàn)在一邊拉，一邊打，既要和中國做生意，又防備著中國借機壯大。

    “聽老盧說，前天晚上在招待所，和那邊的同志鬧了矛盾？”

    呃……

    王作先咋啥都知道��！

    “王叔，這點小事……”

    李天明沒等說完，就察覺到王作先的臉色不太對，剛才還笑得很慈愛呢，這會兒又有點兒轉(zhuǎn)冷的趨勢。

    “工作做出了成績，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不服說，也不服管，你這樣，以后怎么讓人放心給你加擔(dān)子！”

    夸完了，這是又要敲打了唄？

    “涉外無小事，不要覺得那是吹毛求疵，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要出去，回來以后也要過這一關(guān)，保證隊伍的純潔性，在你的眼里成了閑得難受，我看你才是閑得難受�！�

    老盧，你給我等著！

    我發(fā)兩句牢騷，你至于跑到王主任面前說小話嘛？

    “王叔，我錯了！”

    這時候還是光棍些好，早點兒認錯，也能少被嘮叨幾句。

    “口服心不服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是，保證最后一次！”

    李天明耷拉著腦袋，大氣都沒敢喘。

    “行了，你還委屈上了�！�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

    “回去以后，帶著這個去找學(xué)國同志�！�

    啥東西��？

    李天明不禁好奇，連忙接過，沒敢當(dāng)著王作先的面打開。

    “我還有事，等會兒讓小劉把我家里的電話號碼給你，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說完便徑直離開了。

    等王作先出去，李天明這才松了口氣。

    官大了，威也大了，剛才……

    還真有點兒嚇人嘞！

    正想看看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么，卻見門又開了，劉秘書走了進來，遞給他一張紙條。

    “領(lǐng)導(dǎo)家里的電話號碼，知道的人可不多，千萬別外傳！”

    李天明忙接過，鄭重的折好，放進了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