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于是周五的夜晚,陳撰下了班,樂呵呵帶了一束玫瑰就來找盛以晴,大門敲開,卻是一副熱鬧景象——洗衣機(jī)、吸塵器隆隆叫喚,洗手間里的水龍頭似乎沒有關(guān),水聲嘩嘩。
盛以晴一身家居服,頭發(fā)粗糙打了個丸子頭,嘴里戴著口罩,手上戴著塑膠手套,見陳撰來了,招呼他:“趕緊,你把手里的東西放下,我們今晚項目很多。”
盛以晴正拖著一個大籃子,將地毯上那堆毛茸茸的玩具全都裝了進(jìn)來,她將吸塵器遞給陳撰:“我先洗這一波,你去把地毯吸了�!�
陳撰愣愣,無助重復(fù)了一遍:“所以,以后我們的周五,改成做家務(wù)?這周來你家,下周去我家?”
“那我們是夫妻嘛!還有什么比一起做家務(wù)更高級的事情了?”盛以晴彎彎嘴角一笑,“還有,不是這周來我家,下周去你家,是每周都來我家大掃除�!�
“憑什么?”他瞪大眼。
“我又不想去你家干活。”她語氣理所當(dāng)然,催促他,“玫瑰隨便找個地方放吧,我們洗完了娃娃還得烘干呢,今晚保證充實�!�
陳撰咂摸出味來了,站在門口不動步子,將那束玫瑰放手里掂了掂,睨她:“盛以晴,你在找事對不對?從周五開始就不對勁。”
盛以晴裝傻,將吸塵器一關(guān),“我怎么了噢?你想要柏拉圖,做家務(wù)又不樂意了?這不是真正的柴米油鹽?”
“懂了,所以不開房,我在你眼里就只能干保潔了?”他又好氣又好笑,“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了,炮友嗎?”
“寧可是炮友,總比是朋友和親人好�!笔⒁郧缫皇肿ブT,一手扶著門框,瞪他,“如果哪天夫妻之間沒有激情了,那這段感情才是徹底死了!最后數(shù)三下,要么留下來干活,要么滾,一,二……”
面前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只聽他冷冷“切”了一聲,將玫瑰花一放,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將門重重一扣,接過了吸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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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米的房間,吸塵器隆隆,兩個人不再說話,各自憋著氣埋頭干活。盛以晴本來就不擅長做家務(wù),廚房一年開不了一次火,整個家里只有一口煮泡面的奶鍋,她家務(wù)從來欠著,全仰仗保潔阿姨定期上門。
此刻,她哪里想真的搞什么大掃除,墩布輕飄飄落地,眼里偷瞄陳撰——
只見他正仔仔細(xì)細(xì)用吸塵器清理地毯。
她知道他生活認(rèn)真,平日空閑在家,不是健身就是打掃房間,說自己有強(qiáng)迫癥,容不下家里雜亂。這會兒他將袖子挽起,露出結(jié)實小臂,微微躬身時,背部的衣服被肌肉崩緊,透出緊實的線條。修長的手指握著吸塵器柄,些微用力。
他媽的,狗男人做家務(wù)也好看。
他媽的,寧愿干活都不肯干我。
她憤憤,將墩布一扔,陳撰看了過來,“不想干了?”
盛以晴干脆破罐破摔,“我看你做家務(wù)那么認(rèn)真,其實你一個人就行了。”
存了心想要激怒他,不料陳撰點點頭,回答:“好,那你洗了手休息,我做就行�!�
盛以晴震驚,啞然看了他半秒,黑臉進(jìn)了洗手間。衛(wèi)生間里放了一筐待洗的毛絨玩具,剩下一部分洗完的玩偶堆在浴缸里,潔凈而潮濕。盛以晴心頭有火,沒好氣擰開水龍頭,嘩嘩水聲起,她剛打濕了手,就聽身后門噠一聲打開又被關(guān)上,一個人站在了身后。
隨后,陳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擰轉(zhuǎn)過來,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洗漱臺前,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他黑著臉俯身,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撬開了她的唇。
這是一個充滿了侵略意味的吻。攻城略地。
心口的火散去,又重新凝聚成另一團(tuán)火,盛以晴的胳膊勾上他的脖子,報復(fù)似的也咬了他一口。
“嘶�!标愖酝矗凶∷耐�,順勢將她往洗漱臺上一抱,抵著她的額頭:“現(xiàn)在滿意了?”
盛以晴的眸子亮亮看著他,“你吃藥了?又行了?”
“……你……”手在她臀上掐了一把,他咬牙,“你特么欠干�!�
寬寬松松的家居服被解了一半扣子,他的吻細(xì)細(xì)密密落在她的脖頸、鎖骨,濕潤而酥麻。她的手指攏著他的發(fā),柔軟而又刺人,是他的氣息,莫名一股酸澀從胸口升起,盛以晴捧起陳撰的臉,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對我不感興趣了?”
他一怔,“怎么會?”隨即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那我們之間沒有激情了?”
“唔……”他吻上她的唇,手也沒閑著,拉著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下探,滾燙的氣息讓盛以晴指尖微顫,耳邊傳來這個男人微啞的聲音,呼著熱氣逗自己:“嗯,沒了�!�
她嗔,輕輕捏了它一把。
陳撰輕聲抽氣,徑自將她抱到了臥室,一路上嘴貼著,可盛以晴依然絮絮叨叨含含糊糊抱怨:“那你為什么會只想和我一起抱在一起純聊天,別人都說結(jié)婚了就會沒激情,我們明明一周才見一次,怎么可以這么快就開始柏拉圖……”
陳撰無奈,將她一把扔在床上,“好好好我錯了,以后見面不聊天,只做愛做的事情。”
盛以晴滿意了,坐起扯他的衣服,兩人糾纏在一起,就聽床上手機(jī)嗡嗡震動——
“別管。”陳撰摁了她的手,專心吻她。
“不行,我得看看是誰,如果是客戶怎么辦�!彼琶ν崎_男人,翻開被子,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的動作太大,兩個人的手機(jī)都掉到了床上,而此刻震動著的竟是陳撰的手機(jī)。
來電顯示:吳語冰。
“誰是吳語冰?”
下一秒,身上的那個男人眸子流露出了過于明顯的愕然,他僵了片刻,接著迅速從盛以晴手里奪過手機(jī),滑動接鍵,對著電話那頭迅速說道:“語冰,我現(xiàn)在有事,晚一點再和你說�!�
可還沒來得及掛電話,電話那頭又說了幾句。
陳撰一愣:“現(xiàn)在?”他看了一眼盛以晴,神色猶豫。而后,似乎下了某種決心一般,回復(fù)到:“行。你等我十分鐘�!�
從陳撰穿好衣服,穿好鞋子,再到他在自己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再到他關(guān)門離開……在這個過程里,盛以晴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神色。
她竭力表現(xiàn)得這件事情正常不過,甚至沒有問他一聲:“吳語冰他媽的是誰?”以及:“你現(xiàn)在他媽的要去哪里?!”
房間里空蕩蕩的,盛以晴放了音樂,回到了浴室,擰開了浴缸水龍頭,將筐子里剩下的毛絨玩具全都倒進(jìn)了浴缸里。
過了會兒,她打開手機(jī),怔怔看著和陳撰的對話框發(fā)呆,聊天背景,是他們的婚姻協(xié)議。
“
我這里好多臟弟弟,送你一個
周一大中午,寫字樓下的垃圾桶前。
秋恣寧從亂七八糟的包里找到了打火機(jī),煙圈吐出來,老練說到:
“這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不愿意結(jié)婚,是因為害怕失去自由。哦不,非要說的話是失去可能性�!彼[著眼,從煙霧里看盛以晴:“假如人生是曠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結(jié)了婚,你的人生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走到死。多慘!”
愛情里最迷人的是搖擺的心意、是不可言說的曖昧、是未可知的將來,是不確定性�?苫橐龊脪吲d,將一切可能性斷絕。
未來這一輩子,你只能與一個人在一張床上,做早已膩了的愛。
“所以,你是天才,盛以晴。你雖然結(jié)了個婚,但老公隨時可以毫無道德負(fù)擔(dān)甩了你。刺不刺激?”說到這里,秋恣寧看向她:“這樣的婚姻才有意思啊!一成不變的多無聊。你這婚,結(jié)對了�!�
盛以晴被秋恣寧如此耀眼的邏輯震驚,不敢相信:“所以他睡了我一半接別的女人電話跑了,我應(yīng)該開心才對?我賤?”
“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有想法了,你也能有點想法。擱曖昧期的男女這叫拉扯,你倆,婚內(nèi)拉扯。是不是絕了?”
盛以晴沒搭話,煩躁從秋恣寧煙盒里摸了一根來抽,這會兒正是午休時間。半個小時前,秋大富婆剛剛睡醒,晃悠到國貿(mào)買手袋,順帶約了盛以晴喝咖啡。
秋恣寧見盛以晴沉默,直接貼臉開大:“喂!你不會后悔了吧?不會真想和他一生一世吧?”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笔⒁郧缵s緊搖頭:“但,我這幾天有點郁悶也正常吧?畢竟誰都有占有欲。”
秋恣寧嘖了一聲,盯著她核桃一樣腫的眼,腹誹:你這叫有點郁悶?
她嘆一口氣,繼續(xù)輸出:“我真的和你說實話,你倆之前懶得做了,還能因為什么?就是沒激情了。我研究過,男人出軌哪里是因為愛小三?純純是找刺激�?蛇@時候一旦發(fā)現(xiàn)老婆要跑,那可比誰都著急。我建議你和他剛正面,我找找啊……”她麻利翻起了手機(jī),嘴里念叨:“我這里好多臟弟弟,送你一個,你今晚就去爽一把……”
眼看這話越來越離譜,盛以晴懶得繼續(xù),火速把煙一掐,“親愛的,你買你的包去吧。我下午還有工作�!�
盛以晴一進(jìn)公司,賀嘉嘉又湊了上來。神色神神秘秘。
自從曲繁漪的訂婚典禮后,“晴姐找了個帥哥老公從來不住在一起,且兩個人定期見面約炮”的消息不脛而走。當(dāng)初非要找陳撰要微信的賀嘉嘉平白成了小丑,小姑娘面子上掛不下去,好幾天不搭理盛以晴。
這會兒不知道怎么,小姑娘恢復(fù)成往常樣子,樂呵呵和盛以晴聊了幾句工作閑話,這才壓低了聲音來了一句:“晴姐,你和你老公,玩的是開放性婚姻么?”
“哈?”她差點被嗆到。
“哎我瞎猜的哈�!辟R嘉嘉又問:“不過,平日里都不住一起,你不怕他出軌么?”
此刻出軌兩個字扇在盛以晴臉上,比平日更疼一些。她扯嘴角笑笑:“男人要出軌,管也管不住吧?”
賀嘉嘉噢了一聲,仿佛在掙扎,好在也沒掙扎多久,就把手機(jī)摸出來了,“但不管姐你怎么想,有些話,我還是不吐不快。你看看這個唄�!�
她將屏幕遞到了盛以晴面前,照片是偷拍的,餐廳里,幾桌開外的人只照了個側(cè)臉,她再熟悉不過的側(cè)臉。陳撰身邊坐著個長發(fā)女郎,年齡看著和盛以晴差不多。兩個人都穿著黑色上衣,相互依偎,兩顆腦袋在一起看桌上的一張紙,約莫是在點菜——真是一對壁人。
見盛以晴沒反應(yīng),賀嘉嘉繼續(xù)補(bǔ)充說明,“上周五晚上九點多,我和我朋友看完了電影想吃飯來著,進(jìn)了這家糟粕醋火鍋,一進(jìn)門就看見姐夫了。但身旁這位,又顯然不是你。我糾結(jié)了兩天,今天忍不住來做個壞人。”
上周五晚上九點,差不多就是陳撰接了電話著急忙慌跑路之后。盛以晴默默放大了照片,又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吳語冰一眼,心想:嗯,還挺漂亮的。
吳語冰這幾天和陳撰見的很頻繁。上周五才見完面,這周一晚上又約了起來。
陳撰有事相求,她也樂得敲詐,這次干脆將見面地點換了個更貴的餐廳。
她一坐下,接過菜單,翻一頁點一頁的菜。
陳撰坐在她對面,低著頭,神色不明。他實在搞不懂盛以晴這幾天在想什么。那天晚上吳語冰急著找自己見面,他回來后第一時間找了盛以晴,然而她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敲門也不理——他以為她生氣了,可第二天,他大清早上門請罪,她卻仿佛無事人一般,絕口不提昨晚的事情。
陳撰幾次試圖道歉,可才開了口就被盛以晴打斷,只見這女人一臉大度告訴自己:“你沒必要解釋,這是你的自由。我們這個階段,你想做什么都行。千萬別太拘束委屈了自己�!�
陳撰原本的遷就與不安迅速被一肚子火氣替代,昨晚,他特意打電話找俞又揚(yáng)解惑:“你說她這是什么意思?合著從來沒把我當(dāng)回事?”
電話那頭的俞又揚(yáng)沉迷燈紅酒綠,一片嘈雜里心不在焉回答:“要么是真不在乎,要么就是裝的,要不你再激一激她?把她激怒了,再強(qiáng)吻她。問題解決�!�
思路過于油膩,陳撰倒抽一口氣,瞇了瞇眼睛問:“怎么激?”
那頭大著舌頭回答:“拍一張你和那吳語冰的合照,問盛以晴,這姑娘好不好看?”
“我特么不想活了?”
他直接掛了電話。
……
吳語冰拿菜單戳他:“喂喂,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陳撰接過菜單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對了,你結(jié)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