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狗日的武士階級

    關(guān)赫曉提著兩婁魚蹲在魚煮屋的后門。

    等待了一會兒后，繡有鯛魚紋樣的暖簾鉆出一顆光頭。

    男人三四十歲，身著白短和服，綁縛頭巾，胡子如頭發(fā)一般剃得光溜，很是精神。

    屜木次郎，這間魚煮屋的老板。

    “屜木店主，您的一百斤魚，都在這里了。”

    關(guān)赫曉微微躬身，將兩只竹簍展示給對方。

    這位光頭店主低下頭看了一眼，粗黑的眉毛皺成一團，“怎么弄得這么臟？”

    “十分抱歉，路上遇到了黑田組的人，被打翻了�！�

    “黑田組？”

    屜木次郎注意到關(guān)赫曉滿身的污泥，還以為他是遭了頓打，沒再多說什么。

    轉(zhuǎn)而拎出一條魚，用水沖洗干凈，眉毛頓時舒展，“新鮮度倒是沒問題�！�

    他一手一只將竹簍搬進里屋，很快又走出來，手里多了串香噴噴的烤魚。

    塊頭還不小，約莫有個八兩。

    另外他還從布兜里數(shù)出六錢銀幣，一起遞給關(guān)赫曉。

    這比預先說好的多了三錢。

    關(guān)赫曉沒去接，轉(zhuǎn)而疑惑地看向?qū)Ψ健?br />
    “拿著吧。”

    屜木次郎平日總是繃持著的臉難得露出微笑，“店里缺人的時候，我都會臨時從碼頭雇，這么多次，唯有你最用心。

    帶來的魚質(zhì)量達標，速度還比我那些推車的伙計們快�！�

    關(guān)赫曉聞言，這才道謝接下，把銀幣塞入衣服內(nèi)側(cè)，那有一只他單獨縫上去的口袋。

    留出的線頭一拉，再單手打個結(jié)，口袋收緊，銀幣便不會在行動時發(fā)出聲響，引人注意。

    見此，屜木次郎眉毛上揚，忽地又道：“來我的店干吧？工作時間一樣，管早飯，也都是六錢。”

    碼頭搬運工大多是臨時派活。

    由飛鳥組的中介統(tǒng)一接受店家的雇傭，指派工人，今天送這家，明天送那家，每天一雇一結(jié)。

    坂田次郎的意思是以后專送他的店，算是長期雇傭了。

    去掉上交的保護費，那也收入四錢。

    是原來的兩倍，還多出一頓飯。

    這對于關(guān)赫曉這樣的十六歲“童工”來說，已是極好的待遇。

    紡織廠里的女工，昏天黑地的十余個工時，一天也才八錢不到。

    他現(xiàn)在雖有些看不上這點錢，但搬運工的活是要繼續(xù)干的。

    其一是擔山勁還沒肝到大成。

    其二是自己的收入得需要一些掩護。

    關(guān)赫曉深吸一口氣，躬身道，“屜木店主，往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

    屜木次郎擺擺手，把他帶進了店里，簡單的進行了身份登記。

    又給了他一套和店里的伙計一樣的粗布和服，背上繡有屜木二字。

    “穿上這個，你就是我屜木魚煮屋的正式雇員，飛鳥組不會再向你收保護費�！�

    屜木次郎特意解釋道，語氣頗為自得。

    聞言，關(guān)赫曉心中微動。

    飛鳥組可是旗本子弟組，以那群武士遺老為后盾占領(lǐng)了油水豐厚的下田港。

    能讓他們給面子，那也得是武士背景。

    說起來，

    屜木這個姓氏，還真有些耳熟。

    幕府時代某位使長槍的劍圣便是姓屜木。

    關(guān)赫曉一邊想著，三兩下炫完了手里的烤魚。

    店主的手藝相當不錯，外焦里嫩，只用了一點鹽調(diào)味，魚肉便鮮味十足。

    當關(guān)赫曉記下他對漁獲選取的各種要求，正要離開時，

    推車拉魚的伙計們才剛抵達，不出所料的招來光頭店主一通叱罵。

    罵他們動作慢，不用心。

    列舉比較的自然是關(guān)赫曉。

    被老板豎立為標桿、勞模，很多時候不是啥好事。

    關(guān)赫曉前世就曾吃過類似的虧。

    他在焦點匯聚在自己身上前便溜之大吉了。

    此時距離正午還有足足兩個時辰，

    他回到下田港，身上是屜木家的工服，飛鳥組的人見了果真沒攔他，沒有交錢便順暢進入碼頭。

    花費三錢登上一艘渡船，吹了半個時辰的海風，便到達了品川。

    這是黑船事件中，美國人首次登陸的港口。

    往里去一點便是港南，后世東京地價最高的商業(yè)地段，港區(qū)。

    不過此時此刻，

    這里還只是一片熱鬧的對外貿(mào)易港口，沒有高樓大廈，只有平房木屋。

    優(yōu)點是常有外國商人往來，治安要比下田町好得多。

    等以后有了閑錢，關(guān)赫曉就準備在這買棟大房子。

    一部分改造成工作間，方便進貨出貨，一部分當做住宅，能把家里人全都帶過來。

    關(guān)赫曉下了船，往町內(nèi)走去，道路旁的木屋越發(fā)精致，高聳。

    腳下的土路也漸漸替換為了石板路，西洋式的水泥建筑開始成片出現(xiàn)。

    神保町，江戶極少數(shù)沒有幫派的街町，因為大多數(shù)的私立公立學校都聚集在這。

    街上有先進的電氣路燈，不時能見到西服洋裝的公司雇員，水手服高中生，儼然有了前世東京的些許特征。

    當然，

    要在這個沒有義務(wù)教育的時代上學、坐辦公室，家里指定非富即貴。

    最便宜的公立學校，一學期也得十多金元的學費，這還不包含書本，制服等各種學雜費。

    而讀了書，才有機會成為知識分子，才能考公務(wù)員，才能進到寫字樓里工作。

    平民就別做夢了。

    又走了五里地，

    關(guān)赫曉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江戶最為繁華的市場，日本橋。

    相比于筑地市場主要以海產(chǎn)、食品為主，這里的商鋪應(yīng)有盡有，包括從國外進口的絲綢一類的奢侈品。

    自然也有著五金店、手工作坊的存在。

    關(guān)赫曉有想過買鋼鐵原材料，自己從零開始加工。

    技術(shù)是沒問題，但花費的功夫過多。

    一些大型工具，比如加熱塑形用的鍋爐，都得“借用”，麻煩不說，自己一個人，效率也難以保證。

    不如把前期的粗加工過程，分步驟外包給工匠作坊。

    每家作坊只負責一小部分非核心的零部件，并且是粗糙版本。

    見不到設(shè)計圖，他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些零部件是用來做什么的。

    關(guān)赫曉只需搞定核心組件，最后再將這些作坊的零件進行精度銼削，統(tǒng)合拼裝，即可得到想要的出品。

    有點類似于前世某些電子產(chǎn)品的供應(yīng)鏈模式。

    直到正午太陽猛烈，走遍十多家工坊，關(guān)赫曉才下完了他的訂單。

    五把機弩、兩把槍械的零部件，以及若干忍者道具的配件。

    剛到手的十金元直接花掉一半。

    顧不上心疼，

    關(guān)赫曉又買了六塊今川燒，一種紅豆餡的烤面包點心。

    據(jù)說是后世的平民美食，鯛魚燒的原型。

    但現(xiàn)下可一點也不平民。

    木盒子布袋子，包裝上就能看出其奢侈的價格。

    十五錢一塊。

    一次最少買一盒，也即九十錢。

    精米都能買十幾斤了。

    以他目前的經(jīng)濟狀況，買來肯定不是自己吃，而是當做伴手禮。

    出了日本橋，往西穿過一個街町，便到達了麻布町，武士們的居所。

    關(guān)赫曉東拐西拐，來到一處占地不小的日式府邸。

    或者說，

    武士道場。

    門前漆色的牌匾上雕刻著鎏金大字——

    虎眼。

    槍械武器是為求自保的一方面準備，練武則是另一方面。

    咚咚！

    關(guān)赫曉敲響了大門。

    等候了一會兒，門從里打開，一道影子蓋住了他。

    這是位塊頭巨大，滿臉橫肉的武士。

    剃著傳統(tǒng)的月代頭，米白色的道服生硬地套在其身上，仿佛隨時要被撐破。

    隨著一道視線，強烈的壓迫感從對方身上籠罩而來。

    關(guān)赫曉一時間呼吸都有些受阻。

    壓迫的來源不只是體型上的差距，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感。

    同樣是武士，

    與他此前見到的，黑田組三本劍的渡川一郎，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這世界的武道果然涉及超凡要素！

    “什么事？”

    武士低下頭問道。

    嗓音渾厚，語氣卻是出奇的柔和。

    關(guān)赫曉心弦都跟著一松，方才開口道，“我是茨木町的關(guān)赫曉。因敬佩虎眼流的威名，特此上門，想要拜師學習劍術(shù)�！�

    他將那盒今川燒躬身遞去。

    武士上下審視著他，旋即接過點心，“一個月的劍術(shù)修行，費用是十五金元�！�

    多少？

    關(guān)赫曉雖然預先做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數(shù)目還是嚇了一跳。

    十五金元！

    而且只有一個月？

    私立高中的學費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個，現(xiàn)下錢還不夠，但過段時間會有的，能否先付三分之一，練十天？”

    關(guān)赫曉試著問道。

    武士看到他這樣，便知是個窮鬼，面色冷了下來，“道場不是救濟所。想要練武，攢夠錢再來吧。”

    說罷也不待他回應(yīng)，一把關(guān)上了大門。

    嘭！

    “靠，狗日的武士階級。”

    關(guān)赫曉忍不住罵道，“不通融就算了，至少把我的今川燒還回來啊�！�

    當然，是在心里罵的。

    否則被對方聽到，說不定會被砍死在這。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賺錢的路子。

    思來想去，還是得賣武器才搞得到足以練武的錢。

    但賣武器，就不可避免的要與黑田組，與浪人打交道。

    如何自保，如何鎮(zhèn)住對方，是個很大的問題。

    槍是能弄出來，但也不是那么好使的，最大的作用還是威懾，作為保底措施。

    不然引來警務(wù)奉行所，麻煩可就更大了。

    “算了，想太多也是白費�！�

    關(guān)赫曉搖了搖頭，“時間差不多，先回工坊上工，看能不能再用廢料搗鼓些武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