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恍若隔世
傍晚，
黑田組的大本營，位于筑地市場的黑田賭坊，比之平常還要熱鬧非凡。
“來了來了！渡川大人回來了！”
成員們興奮的聚集在一起，迎接他們凱旋而歸的三本劍，渡川一郎。
就在昨日下午，
渡川一郎孤身上門，挑戰(zhàn)茨木町荒川組的二本劍荒木健，并在真劍對決中輕松將其斬殺。
荒川組與黑田組因地盤相鄰，利益糾紛多且頻繁。
雙方首領(lǐng)進行一對一真劍比試，在某些重要利益上進行賭斗。
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成員死傷，免得其他幫派摘了桃子。
而三本劍挑戰(zhàn)二本劍，荒川組認為自家沒有輸?shù)目赡埽虼舜饝诉@場臨時上門的挑戰(zhàn)。
結(jié)果卻出乎眾人意料。
此時，
渡川一郎滿面紅光步入賭坊，在同僚們的吹捧下有些飄飄然，不由得吹噓了一會兒，這才穿過主廳，來到里屋。
見到首座上皮膚黝黑的武士，他洋洋得意道：“大哥，如何？我說我一定能取勝。”
這位武士便是黑田組的一本劍，組長黑田大將。
身形魁梧，面目堅毅，披甲戴兜，人如其名，像是一位戰(zhàn)國時代的武將。
對此大勝，黑田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頷首，“做的不錯。按照我們約定好的，等接手了茨木町，花街那塊歸你管�！�
渡川面色一喜，“多謝大哥！”
“先別急著謝，給我說說，你是怎么贏的。”
黑田端坐不動，“荒川健那小子我見過幾次，憑現(xiàn)在的你，遠不是他的對手�！�
渡川一郎愣了一下，面對組長的視線，終是沒頂住，坦言道，“瞞不住大哥，我的確是借用了外物�！�
他卷起袖口，露出腕下的袖珍機弩。
原本他想暫且隱瞞赤屋的事，畢竟購置的機弩數(shù)量有限，先給自己的手下裝備，未來立功自己都能占大頭。
沒想到還沒開始就被識破。
“自作聰明，說好真劍比試，你用弩箭偷襲，荒川組的人能服氣？我們能和平接手茨木町嗎？”
黑田冷哼一聲，掃了眼他手上那支極其精巧的機弩，忽地一頓，又道，“這么小的弩，你是找哪家工坊造的？”
見組長有興趣，渡川一郎趕忙把機弩卸下，交給對方，又一五一十交代了赤屋的事。
“這種水平的做工，五金元不算貴。我在關(guān)西關(guān)東闖蕩這么多年，幾大鍛造所也都熟悉，沒聽說過什么‘赤屋’，估計就是個不知名的新作坊。”
黑田大將端詳著手里的機弩，眼神幽幽，吩咐道，“下次拿貨的時候派人跟蹤那個出貨人，摸清楚底細。還有，明天把這東西拿到坂田那，問他能不能仿制。”
“是！”
同一時間，
坂田工坊陸續(xù)放工。
學徒工人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辛勞，紛紛往外涌去。
雖然坂田盛信為了有時趕工期的需求，專門加裝了先進的照明設(shè)備——煤氣燈。
但只要有關(guān)赫曉在的日子，就從來不讓他們加班。
他會保證工期前完成出貨。
因此，坂田坊主也就沒法強求，只是可惜煤氣燈白裝了。
而為了不讓他白裝，
關(guān)赫曉在簽完合同，便向坂田主動提出，說自己今晚打算加個班，把剩余的零部件一次車完再走。
“加班？你？”
坂田盛信一臉詫異，“你小子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
要知道，
關(guān)赫曉向來是上工時最后一個來，放工第一個走，多干一秒都不可能。
今天居然主動提出加班？
莫非是被自己慷慨的工資打動，學會感恩了？
“你該不會是想問我要加班費吧？”坂田盛信狐疑道。
關(guān)赫曉咧嘴笑道，“不會，我這是主動加班。但是嘛，你要愿意給，我也不會推辭�！�
“想得倒挺美�！�
坂田撇撇嘴，“加班就好好加，車出來的零件可要保證質(zhì)量。”
對方要加班，還是免費的，他當老板的自然樂見其成。
“當然�！�
關(guān)赫曉信誓旦旦。
坂田盯了他半晌，才把廠房的鑰匙遞過去，叮囑他走之后一定把門鎖好，又強調(diào)東西丟了的話，就從他工資里扣錢。
隨后便去接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坂田盛信從來不是什么工作狂，也討厭加班。
比起工作，更愿意把時間花在陪伴家人上。
尤其是被他寄予厚望，將來要送到歐洲留學的女兒。
關(guān)赫曉目送著坊主離開，心頭微松口氣。
他要加班，當然不是為了加快工期。
而是為了應對向黑田組的下一次出貨。
日期就在七天后，光靠槍的話，他還是感覺安全感不足。
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必須再多做一些準備。
腦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成型的想法，就看坊里的廢料夠不夠用。
等到學徒工人們走得差不多了，
關(guān)赫曉一個人還在銑車前加工零件。
“關(guān)赫君，你，你不準備走嗎？”
說話的是一位頭發(fā)微卷，年紀比他大些的男學徒。
“田中？”
關(guān)赫曉抬了抬眉毛，“我今天加班，居酒屋那邊你先去吧�！�
田中與小舟太郎一樣，與他是鄰居，同時也是工友。
但要大上一些，也比小舟太郎勤奮得多，一個人打兩份工，白天在工坊，晚上居酒屋。
算是街坊鄰里口中比較有出息的年輕人。
“噢……好，好的�！�
田中張了張嘴，轉(zhuǎn)過身剛要走，
“等下�！�
關(guān)赫曉想起什么，忽地又道，“要不，你幫我跟老板說一聲，我以后都不去了。”
“啊？你不去了？”
田中愣了一下，旋即又感到理解。
對方在坂田工坊的日薪可是達到五十錢了。
自然不在乎居酒屋端盤子那區(qū)區(qū)兩錢的工資。
想到這，
田中不由得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就在半年多前，這位同町比自己小兩歲的男孩，還在家中無所事事，整天貪玩，與町里那些街溜子廝混，全靠菊子阿姨養(yǎng)活。
菊子阿姨病倒后，或許是生活重擔壓在肩上，他一夜之間好似變了個人。
到處求人給他介紹工作。
念及菊子阿姨平日里對街坊鄰里的照顧，田中在父母的極力勸說下，才試著向坂田工坊引薦了關(guān)赫曉。
沒想到他天生就有機械方面的天賦。
一下子如魚得水，沒幾天便成了坂田坊主身前的大紅人。
到了今天，
關(guān)赫曉甚至能在公開場合與坊主談論薪資，與這樣一位出了名的鐵公雞談漲薪，而且三言兩語之下，就把自己薪水翻了五倍。
這對工坊里的一眾學徒來說，堪稱奇跡，放他們身上想都不敢想。
最關(guān)鍵的是，
關(guān)赫曉可不是什么貴族出身。
家世跟他們沒多大差別，既沒上過學，也沒讀過書，年紀又比他們大部分人都要小。
這讓一部分人不自覺的產(chǎn)生幻想，或許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樣？
田中便是其一，也是心態(tài)最為失衡的。
當初向自己求工作的小老弟，別人口中的“田中的那個跟班”，一下子成了“工程師”。
自己則成了“與關(guān)赫曉同町的鄰居”，一下子高攀不起了。
明明感覺對方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爬上去了呢？
與其讓田中相信關(guān)赫曉腦子更好使，比自己聰明得多。
他更愿意相信，其掌握了某種訣竅，某種秘密的方法，使他能比其他人更快更高效的掌握機械技術(shù)。
這種想法促使他每天都在觀察，都在關(guān)注對方的一舉一動，想要找出那個秘密。
只要找到，或許就能跟他一樣，技術(shù)暴漲，受到坊主的重視。
“行，我?guī)湍阏f�！�
田中答應下來，又咬了咬牙，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關(guān)赫君，你能不能教教我？”
對于這種小年輕，情緒毫無掩飾的寫在臉上，關(guān)赫曉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想啥，
“你是說工作方面的技巧吧，可以啊�！�
田中怔在原地，懷疑自己聽錯了，旋即神情有些激動，“真的？你真能教我？”
關(guān)赫曉點頭，但又補充一句，“就是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抽不出時間。”
田中連連躬身道謝，聞言卻又愣住，“那你什么時候才會有時間呢？”
“不確定，到時再說吧�！�
關(guān)赫曉擺擺手，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還得去居酒屋？再不走要遲到了噢�！�
“哦，好。那，等你有時間。”
田中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顯然以為對方在敷衍他。
對此，
關(guān)赫曉也懶得解釋。
這小子當初看不上自己，完全是父母壓著才不情不愿給他引薦。
還給坂田盛信著重強調(diào)了他當過街溜子的黑歷史。
差點沒給他展示能力機會就把他轟走了。
田中這人沒那么傻直，不排除是打定主意，要讓他過不了面試。
繼而維護他在街坊里的年輕人中，唯一有體面工作的地位，并享受著“未來的工程師”的吹捧。
關(guān)赫曉可沒打算慣著。
有耐心有誠意，教他一些也無妨。
但要是急性子，把自己太當回事，誰理你？
等田中走后，
工坊里總算清靜了，只剩下關(guān)赫曉一人。
他站起身，走出車間，來到他心心念念的“百寶屋”，
廢件回收間。
質(zhì)量不過關(guān)的次品機，以及加工出了問題的廢料，全都堆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