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婚禮前夜,她挺著肚子跪在他門外
凌晨兩點,帝都六月的雨下得密密麻麻。
沈知遙跪在裴家別墅門口,雨水從額頭滴到眼睫,又順著下頜滑落,打濕她身上的風(fēng)衣,也打濕她撐了五個月的小腹。
她雙手抱著肚子,手指冰冷發(fā)白,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
她來時沒帶傘,也沒帶手機(jī),只穿著一雙已經(jīng)壞了底的布鞋,一步一步,從市區(qū)走到了這片裴家人住的高地。
她從沒這樣卑微過。
也從沒這樣怕過——怕腹中的孩子撐不過今晚。
**
知遙,你能不能……把孩子打掉
那是幾小時前,裴宴北站在落地窗前,對她說出的第一句話。
他說話時背對著她,語氣卻冷得像在商談一筆合同。
我明天要結(jié)婚,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不合時宜。
我已經(jīng)給你打了一筆錢,足夠你離開。
**
沈知遙那一刻耳朵像是炸開了一樣,嗡鳴聲中,她只聽見一句話:
不合時宜。
她懷著他的孩子,偷偷在工作間隙去做產(chǎn)檢,白天做助理,晚上跑醫(yī)院拿藥;她以為他不會要這個孩子,可也不會這么絕情。
她不敢說那孩子已經(jīng)有五個月大,不敢說她已經(jīng)不能再動手術(shù),不敢說她只是想替他生下這個孩子……哪怕孩子以后沒資格姓裴。
可她沒機(jī)會說。
裴宴北只是把一張銀行卡扔在她面前,然后冷冷一句:
別鬧。
他口中的別鬧,像是一句結(jié)束語。
**
沈知遙就這樣跪了整整一夜。
她跪在那個她愛了六年、為他扛下顧家債務(wù)、替他擋了數(shù)不清流言、甚至為了他……失去母親的男人門外。
她不敢敲門。
她怕自己一敲,他會讓保安來拖她走。
她只是跪著,雙手小心護(hù)著肚子,一次又一次低聲安慰自己:
寶寶乖,再堅持一下……媽媽想再見他一面……
你也想見爸爸,對不對
媽媽求求你,再等等。
雨滴砸在她頭頂,混著淚水往下流。
直到天色泛白,沈知遙才被一個急剎車聲驚醒——
是裴宴北的車。
他穿著一身定制西裝,西裝口袋上別著一朵銀白色胸花,冷峻眉目間帶著不耐。
沈知遙,你是不是瘋了
沈知遙想開口,卻被喉嚨里一口血腥味憋得咳出來。
她想站,卻根本站不起來,只能扶著膝蓋,顫著聲音:
宴北……我不是來求你……我……我只是……想你陪我去做產(chǎn)檢,好不好
醫(yī)生說,孩子已經(jīng)偏位了……我自己不敢一個人去。
裴宴北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沒有任何憐惜,只有冷冷一句:你還在演
我都要結(jié)婚了,你鬧這一出,是覺得我還能回頭
沈知遙的眼睛一瞬間炸出血絲:你真的要結(jié)婚和她
林阮心回來了。他冷冷道,她才是我愛的人。
那我呢她聲音啞得像破掉的琴弦,你和我三年,你說我只是個替身……可你知道嗎
這個孩子,是我們一起的。
她的手死死壓在肚子上,像想把自己撐破一樣讓他看清她的痛苦。
我沒有逼你結(jié)婚,沒有爭名分,沒有公開身份,我什么都沒求過你。
可這個孩子……他是活的��!
你要結(jié)婚可以……你能不能……把他生下來之后,再娶她
他都快出生了,他……他已經(jīng)有手有腳了……
她聲嘶力竭地喊到最后,嗓音啞到發(fā)不出聲。
可裴宴北沒有絲毫動容。
他只是拿出手機(jī)撥通一個號碼:
叫人來接她。
她狀態(tài)不對,送去醫(yī)院。
告訴醫(yī)生,馬上處理。
她瘋了。
沈知遙腦子轟的一下炸了。
她捂著肚子,瘋狂搖頭:不、不要!不能動我!我真的不能動!醫(yī)生說不能再動手術(shù)了,會大出血的!宴北——
可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
**
救護(hù)車趕來的時候,沈知遙像被丟掉的垃圾一樣,被幾個護(hù)士抬上擔(dān)架。
她試圖掙扎,但已經(jīng)沒有力氣,鮮血從她大腿內(nèi)側(cè)涌出,滴落在那場即將迎娶真愛的豪華婚禮紅毯上。
就在她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見手機(jī)亮了一下。
【林阮心更新朋友圈: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配圖,是她和裴宴北十指相扣的婚紗照。
血,從沈知遙的身體里,一點點流走。
她的孩子,也跟著……永遠(yuǎn)沒了。
2
她死過一次,再回來時他瘋了
沈知遙在醫(yī)院醒來時,已是兩天后。
病房窗簾拉得很厚,空氣沉悶,天花板刺眼的白光直照她眼底。
她想動,但下身劇痛,一陣?yán)浜箯暮蟊撑榔稹?br />
孩子……我的孩子……
她睜大眼睛,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護(hù)士走進(jìn)來,一邊低頭翻資料,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胎兒早就保不住了,送來時大出血,都快沒命了。
要不是簽了術(shù)前同意書,你也別想活著出來。
至于孩子嘛,醫(yī)院會統(tǒng)一處理,別太難過了。
對了,你親屬填的聯(lián)系人是裴宴北,不過他說不方便來,說你不在他名下,不屬于他負(fù)責(zé)。
所以手術(shù)通知,是你自己按的指紋。
護(hù)士說完,合上病例夾,順手把垃圾袋拎了出去。
房門砰一聲關(guān)上。
整個病房只剩下沈知遙一人。
她手里輸著液,雙手冰涼,下身傳來撕裂般的鈍痛,像提醒她——她的孩子,真的沒了。
那個她瞞著全世界守了五個月、偷偷聽胎心音偷偷買小衣服的孩子,就這么在他成全真愛的婚禮上,被親手送進(jìn)了手術(shù)室。
她哭不出來了。
她這輩子最后一點軟,也被連根拔斷了。
**
出院那天,她撐著還未恢復(fù)的身體走出病房,沒有通知任何人。
她站在醫(yī)院門口,抬頭望著陰沉的天,忽然笑了。
她曾經(jīng)是顧家大小姐,天真驕傲,后來家道中落、父債累累,她成了人人踐踏的棄女。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最狼狽不過如此。
但她錯了。
最狼狽的,是懷著他的孩子去求人,卻換來一句你瘋了。
她消失了。
從帝都徹底消失。
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包括裴宴北。
她出院后獨自離開,銷戶、注銷戶籍、甚至連手機(jī)卡都剪了。
她走進(jìn)黑市,拿著命去換資源;她投靠海外私募財團(tuán),從最底層做起,在四個月內(nèi)暴漲資產(chǎn),靠強(qiáng)悍的商業(yè)手段拿下多筆生死局的投資。
她做事冷血,簽字狠辣,業(yè)內(nèi)都稱她為:席總。
但沒人知道,這個席知遙——其實就是死過一回的沈知遙。
她只活了一條命,足夠用來報仇。
一年后,帝都機(jī)場,私人通道。
一位身穿黑色西裝,腳踩恨天高的年輕女人從舷梯緩步走下,長發(fā)挽成利落丸子頭,一副金邊墨鏡擋住半張臉,唇色極淡。
她每一步都踩得極穩(wěn)。
身后跟著幾位外國投資人,對她低聲請教,而她只是點頭淡笑,用流利的法語做了回應(yīng)。
沈知遙——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席知遙,微微抬起頭,看著這座曾葬送她孩子的城市,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她回來了。
不是作為沈知遙,不是作為裴宴北的替身,不是作為那個跪在門外求他一次回頭的傻子。
她回來了,只為拿回所有讓她低到塵埃里的尊嚴(yán)。
而此時,裴宴北正站在裴氏頂樓會議室,冷著臉聽著助理報告。
啟星資本剛剛收購了我們新開子公司三成股份,完全在我們眼皮底下完成了控股。
目前已經(jīng)坐上董事席,接下來三個月的資金流將大概率被他們把控。
最重要的是——他們新任CEO席知遙,今天回國。
裴宴北猛地抬頭。
誰
席知遙。助理擦著冷汗,對方行事極狠,操盤手法跟……跟您過去的助理沈知遙有些相似。
只是……他猶豫了一下,席總是女性,據(jù)說整形過,戴著眼鏡和口罩,沒人見過真臉。
裴宴北眉心一跳。
他忽然翻開手邊的合作人資料,目光落在那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上。
那個女人,戴著墨鏡,披著長發(fā),冷艷倨傲地坐在發(fā)布會主位。
他心頭一顫,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拿起手機(jī),撥通了一個早已塵封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他怔怔站著,許久之后,將手機(jī)緩緩放下。
那一刻,他第一次開始后悔。
那個三年前愿意替他擋所有風(fēng)雨、偷偷給他送熱牛奶的女孩,真的……已經(jīng)不見了。
他結(jié)婚一年,卻始終夜夜夢回——夢里是沈知遙哭著喊他名字,雙手死死護(hù)著肚子,而他……冷眼轉(zhuǎn)身。
那種夢,像詛咒一樣,一年如影隨形。
席知遙坐在車?yán)�,窗外是裴氏總部高樓�?br />
她沒下車,只是冷眼看著那棟曾經(jīng)她被帶去墮胎的醫(yī)院。
司機(jī)恭敬地問:席總,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她淡聲吐出兩個字:
現(xiàn)在。
3
她的出現(xiàn),是他最大的恐懼
帝都金融圈,最近有一個禁忌詞:席知遙。
沒有人知道這個新晉資本女魔頭到底哪來的背景,甚至連她長什么樣都沒幾個人真正見過——她從不露面,從不接受采訪,卻短短一個季度內(nèi)砸盤三大集團(tuán),強(qiáng)吞四家二線上市公司。
她走哪,哪就倒霉。
她收購的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裴宴北剛成立不到三個月、準(zhǔn)備孵化的子公司。
而今天——她要親自去裴氏拿股份。
裴氏集團(tuán)高層會議室。
裴宴北盯著電腦屏幕,看著那行董事席調(diào)任通知。
下一秒,助理急匆匆推門進(jìn)來:裴總!她到了。
他猛地起身,甚至有些呼吸不穩(wěn):她一個人來的
是。只帶了一個助理。
帶我去。他低聲說完,步伐近乎急切地往電梯方向走。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他的腳步頓住。
她站在那里,穿著黑色風(fēng)衣,黑發(fā)披肩,墨鏡遮面,身姿修長挺拔。
那雙唇,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弧度。
他的瞳孔驟縮:……知遙
席知遙沒說話,只是抬頭,輕輕摘下墨鏡。
那一刻,四周的人都靜了。
她的眉眼幾乎沒有變化,只是氣質(zhì)截然不同了。
以往那個溫順安靜、每次見他都緊張小聲喊裴總的小女人,已經(jīng)死了。
面前這個女人,舉手投足都是壓迫感,一字一句都帶著別碰我的疏離冷漠。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開口:
好久不見,裴總。
裴宴北臉色微變:你還活著。
她笑了笑,聲音淡得刺骨:可惜了你那場婚禮,少了點‘喪’氣。
他呼吸一滯:你去哪了
死了一次,又活過來。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會議室方向,你不是問我是誰
我來介紹一下我自己。
我是啟星資本執(zhí)行董事,裴氏大中華區(qū)新任股東,席知遙。
你以后可以叫我——席總。
裴宴北臉色瞬間煞白,指尖收緊成拳。
她真的是沈知遙。
是他親手送進(jìn)手術(shù)室、流掉孩子、簽字趕出醫(yī)院的女人。
可現(xiàn)在——她成了能一口吞下他子公司的資本巨頭。
會議上,席知遙坐在主位,語氣冷靜得像審判:
我今天來,是為了接收這家公司35%的控股權(quán)。
從今天開始,我將參與你們所有營運決策,對外合作需經(jīng)過我簽署。
當(dāng)然,我沒有興趣插手你們主集團(tuán)的項目——除非你們想再虧三十個點。
她語氣克制,卻鋒利得每個字都像刀。
有人低聲道:裴總,她好像是您前助理……
裴宴北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從會議開始到結(jié)束,他一句話都沒說,連眼神都不敢看她。
她說得越平靜,他就越心虛、越痛。
她已經(jīng)不需要爭辯,不需要哭,不需要證明什么。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足以讓他徹底潰敗。
會議結(jié)束后。
裴宴北追出會議室,終于在走廊盡頭攔住她。
知遙。
她回頭,嘴角一勾:裴總,這種稱呼,您還是省下吧。
他眼睛里滿是壓抑的情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什么時候我死了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卻關(guān)心我‘什么時候回來’了
當(dāng)初孩子沒了,你在哪里
裴宴北身體一震:你……知道了
她笑,眸子泛冷:你不是說——‘孩子不合時宜’嗎你親口說的,我怎么會忘
她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我跪在你門口整整一夜,孩子流掉之前最后一句話,是在叫‘爸爸’。
你聽見了嗎
沒有。你在結(jié)婚。
你娶了林阮心。
我送你們的大禮,你收到了嗎
裴宴北聲音啞得發(fā)顫:那份流產(chǎn)報告……是你寄的
她抬頭,眼神涼�。�
你怕不怕
怕你再也見不到我。
怕你后悔。
怕你終于意識到,那些你以為‘可替代’的時間里,我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那個人。
裴宴北伸手,像想碰她:知遙,我——
碰我一下試試。她聲音驟冷。
我不介意在你辦公室門口告你非禮。
沈知遙走了,高跟鞋的聲音敲在他心頭。
他站在原地,像個徹底失去方向的瘋子。
那天晚上,他整整抽了一包煙,指節(jié)燒出水泡。
他給她發(fā)了99條微信,她沒有回復(fù)。
他打電話過去,被陌生號碼直接拉黑。
第二天,他的朋友圈有一條備注沈知遙的人消失了。
——從此,她連名字都不再屬于他。
4
他為她瘋魔,而她只想看他跪著
裴宴北這輩子第一次覺得,什么叫真正的怕。
怕她再也不回頭,怕她一句話都不留地從他生命里消失。
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
她回來了,風(fēng)光、強(qiáng)大、不可接近,步步奪他所愛,親手將他推入下墜的深淵。
她甚至——笑著看他跌倒。
沈知遙回國不過短短七天,裴氏已經(jīng)被她逼得步步收縮。
第一天,她掌控裴氏新子公司控股權(quán);
第三天,她連開三場新聞發(fā)布會,合作方紛紛改簽啟星資本;
第五天,她接受財經(jīng)周刊采訪,明言:我不介意收購裴氏,只看他們值不值得。
第七天,林阮心炸了。
她推開裴宴北辦公室門時,化妝都沒來得及卸,哭得妝花眼紅。
宴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回來了你就一聲不吭
我們結(jié)婚才一年你就對我避而不見她不過就是一個替身,她搶你公司你都不管你還愛她是不是!
裴宴北坐在椅子里,臉色灰白,盯著辦公桌上一張資料——
沈知遙在倫敦大學(xué)的投資管理課程畢業(yè)證,日期剛好在她消失后第三個月。
她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求,就靠自己咬牙活成了全世界都仰望的女人。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早就說過,別惹她。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林阮心尖叫:那我呢!我才是你從小到大喜歡的人!
你小時候說過要娶我,難道都是假的
他抬頭,眼神冷得像冰。
你以為我愛你,只是因為你長得像她。
我早該發(fā)現(xiàn)的。
她從不哭,也不鬧,她做任何事都有底線。
你卻……連孩子都能拿來撒謊。
林阮心怔住。
你懷孕那件事,是假的。他輕聲道,我查過,醫(yī)生是你給的錢。
林阮心徹底慌了:不是的……宴北你聽我解釋——
滾。
裴宴北起身,聲音冷得仿佛從地獄傳來。
從今天開始,我們之間的婚姻,不存在了。
我要起訴你婚姻欺詐。
沈知遙失去的,我要你百倍償還。
這場離婚官司引爆全城,林阮心徹底翻車。
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白月光騙婚假孕上位的新聞爆了,裴宴北不再出面幫她澄清。
所有人都知道——他瘋了。
瘋得不再在乎名聲、不再講道理,只認(rèn)一個人。
**
而沈知遙呢
她坐在私人會所的頂樓,看著輿論發(fā)酵、局勢動蕩,淡淡喝了一口玫瑰紅茶。
助理匯報:裴宴北把離婚訴訟文件都遞了,林阮心可能要坐牢。
他最近頻繁接近我們合作方,對你過去的資料查得很深。
他想見你。
沈知遙輕輕放下茶杯:他跪了么
助理一怔:什么
她笑了笑:他要見我,可以。
告訴他,帶著那天我流產(chǎn)時簽的同意書、當(dāng)初轉(zhuǎn)賬給我‘打胎費用’的卡、還有他的結(jié)婚照,一起拿來。
跪在我新公司門口,跪一天。
我下班時,心情好,就見見。
助理:……他會來嗎
沈知遙擦了擦指甲上茶水,笑容諷刺:
他現(xiàn)在除了‘跪’,還有什么資格見我
當(dāng)天傍晚,帝都最繁華的CBD中心門口。
西裝革履、身份尊貴的裴宴北,真的——跪下了。
他手里捧著那張泛黃的孕檢報告,那張上面標(biāo)著她名字、孕周21周5天的單子。
那是他從醫(yī)院回收資料庫里翻出來的。
他從來沒認(rèn)真看過。
現(xiàn)在看,每一行字都像刀在他心里刻字。
她的血型、她的胎心數(shù)據(jù)、醫(yī)生建議臥床靜養(yǎng)不可再動——
可他那天,是不是親手讓她進(jìn)的手術(shù)室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閃光燈越來越密集。
他不在乎。
他只想她能出來,看他一眼。
直到深夜十二點,啟星總部的大門終于開了。
沈知遙穿著深灰色長風(fēng)衣走出來,站在臺階上看著他,唇角帶笑。
他撐著最后一點力氣站起來,走上前一步。
知遙,我錯了。
我從來沒有一天不后悔。
你愿不愿意……給我一次機(jī)會
她靜靜看著他,良久,終于開口:
你知道你跪下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他抬頭,聲音發(fā)顫:什么
我在想,你這膝蓋——怎么這么硬。
可惜了,我不稀罕了。
你能跪得下去,就該明白——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
5
她說,你的愛,我不要了
墓地建在郊區(qū)山坡上,往來寂靜。
沈知遙穿著一身黑裙,頭發(fā)挽起,妝容素淡,站在一座沒有名字的白色小碑前,手里捧著一束淺藍(lán)色勿忘我。
她蹲下來,把花輕輕放在碑前,指尖拂過那一行刻字:
【無名
·
永眠
·
生而不見光】
【母親:沈知遙】
她眼神安靜,像在凝視一個不曾出生卻又永遠(yuǎn)活在記憶里的生命。
寶貝,媽媽來看你了。
她輕聲呢喃,唇角微動。
對不起……你沒見過這個世界,但你知道嗎——媽媽終于不再跪著求別人活下去了。
媽媽很厲害,對不對
風(fēng)吹過山坡,吹起她裙擺,仿佛天在回應(yīng)她的話。
你知道你爸爸是誰。
可他不配你叫‘爸爸’。
他親手不要了你。
她眼底泛起一層霧,卻依舊穩(wěn)穩(wěn)站著,像個士兵,直面戰(zhàn)場。
所以媽媽不能軟弱。
不能哭,也不能放過他。
等媽媽替你討回一切,再回來多陪你說說話。
她起身,轉(zhuǎn)身的瞬間眼角落下一滴淚。
但她沒有擦。
她的淚,不再給任何人看。
而此刻的裴宴北,坐在空蕩蕩的公寓中,身邊是推倒的紅酒瓶和一地?zé)熁摇?br />
他失眠一個月,眼神沉沉,像陷在泥里出不來的困獸。
他夢見沈知遙。
夢見她一遍遍問:宴北,你到底有沒有心
你摸摸我的肚子,孩子在動,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看看他嗎
他是你和我一起的……
別打掉……我求你……
他每次夢到這里都會驚醒,滿身冷汗,像是剛從地獄里撈回來。
**
他不敢去她公司,也不敢再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他說過的狠話、做過的冷事,如今每一件都像釘子釘進(jìn)他身上。
他查過那天的醫(yī)院監(jiān)控,看見她拼死掙扎、在手術(shù)臺上渾身是血地喊他名字。
宴北……我疼……
他吐了。
吐得撕心裂肺,趴在洗手間洗了四個小時。
可那孩子,回不來了。
她,也回不來了。
他開始寫信,親手一封封寫。
他買下她公司對面一棟樓,包下整層,只為每天能隔著玻璃遠(yuǎn)遠(yuǎn)看她一眼。
他每天跪在窗邊,寫:
知遙,我后悔了。
如果你愿意聽我說一句話,我愿意放棄一切。
你說過你喜歡六月的雨,我每天等著,只要下雨,我就跪著。
你說你愿意給我孩子起名字,叫宴遙。
我夢里一直在喊這個名字。
知遙,我是真的瘋了。
我想你,想得要命。
但那些信,一封都沒有寄出去。
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收。
她把從前的他燒成了灰。
現(xiàn)在的她,坐在他仰望的位置上,冷眼旁觀,連說話都懶得開口。
一個月后,裴宴北出現(xiàn)在沈知遙面前。
在她公司的新股東晚宴上,他不請自來,穿著一身深藍(lán)色西裝,低調(diào)、克制、蒼白。
他遞上一封厚厚的文件。
她挑眉:又是什么‘悔過書’
他眼神沉靜:這是一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
我把裴氏四成股份轉(zhuǎn)到你名下,從此你是最大控股人。
你想怎么處置我,都行。
她看著文件,冷笑:你這是以為我缺股份
我只是……想彌補(bǔ)。
你彌補(bǔ)得起嗎她問,眼神如刀,你拿什么彌補(bǔ)
孩子還回來了嗎
你說你愛我
可我求你那天,你在哪
我命都沒了,你結(jié)婚去了。
裴宴北,你所謂的‘愛’,就這點分量
他握緊拳,聲音微顫:我當(dāng)初……真的不知道你有多痛苦。
我以為你走得干脆,是不愛了。
她笑出聲: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以為我從你生命里消失,是要成全你。
可你知道嗎
她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聲音壓低到極致:
我那天,在手術(shù)臺上簽字的手,都是抖的。
你還說我瘋。
你沒錯,我是瘋了。
可惜,現(xiàn)在瘋的是你。
因為你終于發(fā)現(xiàn),我從你世界里拿走了最重要的東西。
可惜了,我不要你的愛了。
你跪得再久,也換不回我為你流的那一滴血。
她走了,步伐干脆利落,沒有半分回頭。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全世界宣判了死刑。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
他不怕她恨,
怕的是——她連恨都懶得給了。
6
她重生的意義,是讓他永不得安寧
帝都深夜,秋風(fēng)乍起。
裴宴北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房間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霓虹燈的冷光折射進(jìn)來,將他臉上映出一層憔悴到幾近扭曲的陰影。
手機(jī)屏幕一亮,是沈知遙的名字。
但他知道,不是她本人發(fā)的。
是她公司發(fā)布的聲明:
啟星資本正式完成對裴氏集團(tuán)的收購。
裴宴北將從原集團(tuán)董事長職務(wù)調(diào)離,改任顧問。
新一任執(zhí)行董事,由席知遙女士擔(dān)任。
這個通知一出,整個帝都金融圈沸騰。
而他——被徹底從自己一手打下的帝國中,剝離出去。
所有他曾驕傲、曾冷血以待的東西,如今都由她一手接過。
她親手摘下他的皇冠,踩在腳下。
那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
然后他又一次夢見了她。
夢里的她穿著孕婦裝,站在醫(yī)院走廊盡頭,朝他伸手:
宴北,疼……
他拼命跑過去,卻每一次都被玻璃墻擋住。
他隔著那扇透明的墻,看著她倒在血泊中,看著她哭,看著她喊,看著她眼睛一閉,再沒睜開。
他跪下去,瘋狂砸墻,喊到喉嚨破裂:
沈知遙,我錯了�。�!
然后——夢醒了。
他坐在床上,眼睛赤紅,整整沉默了一個小時。
然后他穿上西裝,開車,去見她。
那天,沈知遙正在審最后一份合并報告。
助理敲門:裴宴北來了,說只想見你一分鐘。
她頓了頓,把文件翻過來,點頭:讓他進(jìn)。
裴宴北推門那一刻,她抬眼看他。
他瘦了很多,整個人像脫了一層皮,曾經(jīng)的鋒芒不見了,眼底只有沉沉的疲憊和瘋魔。
他遞上一份文件。
這是我名下所有產(chǎn)業(yè),我轉(zhuǎn)給你。
我不欠你了。
我也不打擾你了。
她挑眉,神色平淡:你以為,你付出這些,我就會原諒
沒有。他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會。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徹底輸了。
你贏了,沈知遙。
你贏得徹底。
他轉(zhuǎn)身要走。
卻在手握住門把的那一瞬,忽然轉(zhuǎn)過身,紅著眼看她:
知遙。
我用盡一切,只求你——哪怕有一天夢里,你還愿意原諒我。
沈知遙沉默良久,終于笑了。
笑意冷靜而優(yōu)雅,如鋒刃一般冰涼。
裴宴北。
你聽著——
我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就是曾經(jīng)求過你。
你今天跪在我面前,不過是替我償命的第一步。
原諒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不值得。
他怔住,眼底碎光一寸寸塌陷。
你說過愛我,可你連我懷孕時都沒敢抬頭看我一眼。
我不想再聽你的悔意,也不在乎你有沒有想過我。
我活著,不是為了你記得。
是為了你,永遠(yuǎn)不能安寧。
說完,她坐回辦公桌,低頭簽字。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千刀萬剮,卻一動不動。
她沒有再看他一眼。
那天之后,他真的消失了。
有人說他去了國外,有人說他瘋了,還有人說他每年都會去郊外墓地,帶著花,跪一天。
但沈知遙再也不在乎了。
兩年后。
她站在投資人年會的舞臺上,穿著裁剪利落的黑裙,風(fēng)姿凌厲,光芒萬丈。
記者問她:您現(xiàn)在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她淡笑:就是終于活得像我自己。
有人低聲問:那裴宴北……您還記得嗎
她頓了一下,輕聲回應(yīng):
他曾毀了我最柔軟的部分。
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這個機(jī)會。
這世上有種女人。
一旦死過一次,便再無軟肋。
7
裴宴北瘋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會哭嗎
番外一
·
裴宴北瘋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會哭嗎
我曾以為,自己不會愛上沈知遙。
她太安靜,太懂事,太不爭不搶。
她遞水不過問、幫我擋酒不討好、加班到深夜也不哭一聲。
我以為她是乖巧的工具人,是沒有靈魂的替身。
可直到她死過一回。
我才知道,什么叫心被撕開。
她懷著我的孩子,在雨里跪了一夜。
那時我在婚禮上,一杯接一杯地敬酒,對著我曾以為的真愛林阮心笑得像個傻子。
我說:謝謝你嫁給我。
林阮心笑著說:宴北,這一切都值得。
可我不知道,醫(yī)院那頭,有個人,血流不止。
**
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瘋,是夢里看見她。
她倒在血泊中,手抖著摸向小腹,眼里沒有恨,只有絕望。
宴北,我怕……
她一遍遍喊我,我卻進(jìn)不去那個夢。
我砸過玻璃,跪過臺階,寫了上百封信,燒掉所有婚紗照——
可我換不回她哪怕一句我還愛你。
**
有人說我是瘋了。
我說,對,我瘋了。
瘋在那個瞬間,她抱著腹部,在手術(shù)室門口喊我名字,而我親手簽字的那一刻。
瘋在我看見流產(chǎn)單,才知道孩子五個月大,五根手指都長出來了。
瘋在我終于明白,她從來不是像誰——
她就是她。
沈知遙,獨一無二。
**
后來我試過一切想補(bǔ)償。
送股份,送命都可以。
她說:不愛了。
她說:你不值得我恨。
她說:你跪著,是你欠的,不是我慈悲。
**
你問我最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她真的,徹底不記得我。
怕她有了新的喜歡的人,怕她再也不看我一眼,怕她走在紅毯上,而我連送花都不配。
我想過死。
不是嚇唬,是認(rèn)真想過。
我甚至準(zhǔn)備好了遺書,上面只寫了一行字:
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會哭嗎
**
但我沒死。
因為她活著,我就必須看著她怎么成功,怎么冷靜,怎么一刀一刀把我從骨頭里剔干凈。
那才是最狠的報復(fù)。
而我接受,甚至感激。
我唯一能留下的念頭就是——
她活成了世界上最鋒利的刀。
也最美的光。
**
沈知遙,我愛你。
晚了。
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