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本來想讓他就這樣休息一下的，想到什么，又忍不住問：“我記得你以前還戴項鏈的，現(xiàn)在也不戴了嗎？”

    “是不是要我在臉頰寫上‘我要補(bǔ)眠’四個字，你才能安靜點(diǎn)？”

    “行了行了，你休息吧�！比A再希獨(dú)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好像確實(shí)不怎么好喝。

    沙發(fā)上的人抬手，長指搭在眉骨處，形成一片陰影，遮住眼簾周圍，擋去部分光線。

    項鏈，好久以前就不戴了。

    離開荷蘭那天晚上，臨進(jìn)電梯之前匆忙折回去，他在黑暗中摸出那個女孩給他的玉墜，留在酒店房間桌上。

    回到挪威，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錯了。

    他弄丟了l的“w·l”玉墜，還有什么東西可以戴的？

    2019年5月這一天，他從德國飛到紐約。

    醫(yī)生說他的雙手似乎沒有恢復(fù)的余地了，現(xiàn)在這樣，已是骨科復(fù)原的極限。

    除了不能長時間從事各種手工活動、易受傷、難使力，其他幾乎跟常人無異。

    總有人說他不夠狠，沒有讓監(jiān)獄里的b雙腿殘疾。

    可沒有幾個人真正能懂，這種循環(huán)游戲到底有多累。

    陷得太深，會把人逼瘋；一心求勝，會慢慢忘記勝負(fù)本身的對錯。

    他縱冷清至此，也不愿意徹底失去感受人間熱鬧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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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6月末，夏至。

    深圳南科大校園里炸開了一條新聞。

    ———號稱本大學(xué)辦學(xué)歷史上換女朋友速度

    2020年12月，冬至。

    甘卻帶著寄宿家庭里的小妹妹去游樂場，小孩子什么都不敢玩，她也沒心情玩。

    倆人坐在石凳上，各自托著腮，看著面前一圈一圈旋轉(zhuǎn)的旋轉(zhuǎn)木馬。

    四年了，上一次她進(jìn)游樂場，是在四年前，也是她第一次進(jìn)游樂場。

    她既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放棄等待。

    記憶中的少年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除了那幾樣小物件，什么都沒留下。

    她的頭發(fā)留到及腰，修修剪剪，一直保持在這個長度。

    她在半自主的成長中，極速吸收各種生活常識和人情世故。

    回過頭去看，那個剛從福利院跑出來的自己，的確有點(diǎn)傻。

    可她懷念被他嫌棄的那種感覺，就像嗜甜的人對糖的渴望。

    他跟動畫片很像————讓她始終對這個世界懷抱著美好的愿景；讓她在初初接觸到社會的時候所碰見的，是光明，而非黑暗。

    可他真的不是夢嗎？為何消失得那樣快？

    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如同只在她的世界存在過。

    有時候她甚至真切地懷疑，那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給自己編織的一場夢？

    因?yàn)閷?shí)在有太多不合理之處。

    比如：甘卻第一次在課本上接觸到‘淤血’這個詞，連同小圖上的癥狀，她就想到他手掌的那些血塊。

    什么樣的人，掌心才會長久地布滿大小的淤血塊？

    比如：甘卻見過很多穿一身黑色衣服的人，但沒有一個像他那樣每一天都穿，且每件物品都是黑色的。

    什么樣的人，會偏愛黑色偏愛到這種變態(tài)的程度？

    再比如：甘卻聽過很多高中和大學(xué)女同學(xué)的心事，她們的男朋友總是躁動并急于嘗試，無人像他那樣一面撩撥卻又一面禁欲。

    什么樣的人，能完美控制自己青春時的情·欲？

    這些問題一旦想起來，她就頭疼，感覺虛幻。

    每周定期擦拭脖頸上帶著的玉墜，可她不明白那兩個字母到底有什么意義。

    衣服被人拉了拉，她回過神，身旁的小孩用手語問她：“天上的飛機(jī)會不會突然落下來？”

    隨著她的視線，甘卻抬頭去看天空，一架飛機(jī)飛得特別低，可能是因?yàn)檫@個游樂場離深圳的機(jī)場不遠(yuǎn)。

    飛機(jī)后面的云朵被層層劃開，像剖魚肚一樣，有著某種詭異的美感。

    她喜歡仰望天空中的飛機(jī)，就像從前抬頭仰望他那樣。

    有時候也會異想天開地假設(shè)，會不會她望過的某一架飛機(jī)上，正好坐著她想念的、夢幻般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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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7月，熾夏。

    7屆的大學(xué)本科生畢業(yè)，甘卻也在這一列中。

    生科院出來的學(xué)生普遍為就業(yè)問題苦惱，一半以上的人選擇繼續(xù)深造，因?yàn)橐呀?jīng)沒有選擇了。

    實(shí)驗(yàn)室里，連打下手的研究助理都是博士后學(xué)歷。沒有paper也沒有推薦信的生物學(xué)本科生，在國內(nèi)幾乎沒有出路。

    有些人跑去做了醫(yī)藥代表，這其實(shí)跟推銷員很像，跟本專業(yè)的關(guān)系不大；有些人干脆選了與生物學(xué)完全無關(guān)的職業(yè)。

    甘卻還算好運(yùn)，寄宿家庭里的人一直挺喜歡她，說給她找了一個適合女孩子的清閑職位，待遇也還不錯。

    忙得焦頭爛額的舍友們都很是羨慕她，并一致認(rèn)定她們中以后混得最好的肯定是她。

    但是第二天，甘卻掀開被子，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想自己去找工作�！�

    她身上有一種神奇的感染力，總是讓人在跟她相處時把一切事物的本質(zhì)看成是美好的、單純的。

    有人說她傻，但沒人唱衰她。

    這一年的七夕即將到來，甘卻很快就年滿二十二周歲了。

    有掛念之人，有熱血之心，有憧憬之情。

    獨(dú)自拉著行李箱，飛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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