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她突然聽見法醫(yī)說:“韓隊,這骨盆好像不對�!�
“什么意思?”
“這好像是男人的骨盆。”
空氣一下子沉寂下來,韓長林沒有回聲。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你確定?”
“這確實是男人的骨盆,特征太明顯了。你看,骨盆較窄,骨盆盆中結(jié)構(gòu)細長,再看這恥骨特征,明顯是一個成年男性盆骨�!�
另一位法醫(yī)補充:“顱骨有被鈍器破損的痕跡,可能是被鈍器殺害掩埋在此地,而且,通過尸骨表面腐敗的程度來看,不應(yīng)該是七個月前遇害的,有可能更久�!�
正好秦東市刑警大隊的齊副隊在這里,韓長林忙問:“齊隊,你們秦東市這幾年有在峽谷失蹤的人口?”
“這幾年確實有不少失蹤人口沒有找到,但具體不好說�!倍自陧n長林旁邊的齊副隊拍掉手上的泥土,望向韓長林說,“韓隊,正想跟你商量下,這副尸骨能不能由我們秦東警隊帶回去調(diào)查?”
韓長林頓了一下才回答:“也行,畢竟這也是在你們秦東市發(fā)現(xiàn)的,或許能夠幫你們破獲一樁案件。”
“那是。”齊副隊應(yīng)答。
趙雷霆也從人群里退了出來,孟思期能看出他臉上復雜的情緒,明顯是欣慰的,但又帶著不少失望。
發(fā)現(xiàn)這副尸骨確實是意外收獲,很可能就是另一件懸案的破解答案,但是劉羽微的蹤跡卻杳無音信。
回程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鐘,孟思期在車上昏昏欲睡,將李平送回家,她對趙雷霆說:“我回局里吧,順路�!�
“局里你能睡得好�!�
“今晚不想回家了�!�
看得出來大家都很累,趙雷霆打了個哈欠,扶著方向盤往警局進發(fā)。
消失的她6
“但是,她不同意�!壁w雷霆就像是有意賣了個關(guān)子。
“唉!”孟思期的笑容凝固在那,她知道趙雷霆是開玩笑,但是她可不許他開這種玩笑,她舉起酒杯,和他對峙,“趙雷霆,你故意的吧。你是不是沒話說了,故意把我搬出來。”
“孟姐,”趙雷霆舉起雙手,“權(quán)宜之計,你千萬別放心上�!�
“我可以不放心上,那么你是不是要自罰一杯。”
“自罰一杯!”唐小川笑著慫恿。
“行,都是我的錯。我來喝。”趙雷霆一口氣又灌了一杯酒。
大家有說有笑,吃了一半時,酒精作用有些上頭,馮少民比較沉穩(wěn),勸道:“咱今天就喝這么多啊。明天還要繼續(xù)工作。”
韓長林今天明顯多喝了點,他躺在椅背上,笑了笑:“老馮,你說,咱這案子咋就這么難呢�!�
明顯聽得出來他笑容里的無奈。孟思期也很少聽見韓長林說過這樣氣餒的話,一直以來,韓長林在她眼里都是那種胸有成竹雷厲風行的人。
其實也不全是吧,二隊這么多年,她多少也知道,破案率年年低下,今年韓長林立下軍令狀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滕飛這件案子,如果始終查不出真相,那么對于他,對于二隊都是一塊心病。
韓長林這聲嘆息,卻讓今天聚餐的氣氛降到了低谷,可能韓長林也是身不由己才說出這句話。
“其實咱們也盡力了�!瘪T少民安慰了一句。
沒人再說話,直到唐小川半垂著頭,說了一句:“韓隊,有沒有可能,滕飛根本就沒有殺害劉羽微!”
這句話似乎已經(jīng)成了約定俗成的真相,只是大家都不愿提。
“我覺得小唐這話也不無道理!”說話聲音很響,一聽就是外人在說話。
各人都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正有四個人朝這邊走過來,都是一隊的同事,剛剛說話的是警員羅肖國。
四個人站在桌旁,羅肖國笑道:“韓隊,好巧不巧,吃飯也遇上了�!�
韓長林勾了勾頭,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好巧。路隊沒來�!�
“路隊有事。咱這樣,你們要沒吃好,咱們拼一桌�!�
“吃完了,我們正要回去�!碧菩〈ɑ卮稹�
“韓隊啊,”羅肖國語重心長地說,“咱不能灰心啊,不就是一件案子嗎?翻遍了一整個大峽谷,不也有所收獲嗎,咱千萬不能走進死胡同……”
“羅肖國,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馮少民冷冷地說。
“我沒有什么意思啊。就是字面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馮少民扭頭瞪著他。
羅肖國尷尬地笑了笑,“我真沒有什么意思�!北藭r,他身邊的同事也打圓場,“老羅,少說兩句,二隊最近破案率上去了,值得我們學習�!�
這番話卻讓韓長林有種刺疼,他捏住酒杯,用起力來。
“對對對,”羅肖國笑呵呵地說,“咱們?yōu)榈亩际瞧瓢�,我是該學習,該學習。這樣,我自罰一杯……”
“羅肖國,沒事別這杵著!”馮少民手指向旁邊桌,冷聲道,“請!”
“老馮,你這就不對了,老羅賠罪你倒不愿意了……”羅肖國的同事起哄起來。
“啪!”一聲驚雷,韓長林突然捶向桌子,桌上的盤子叮當作響,整個桌子都震動起來。
孟思期屬實被嚇了一跳,只聽韓長林語氣強硬:“吵什么吵!”
這一下,羅肖國幾個人頓時沒話了,默默走開了。
這一會兒,整個二隊都陷入了死寂,誰都沒有說話。
好久,服務(wù)員提了四瓶啤酒過來,放在桌上,“他們說送你們的……”
他們是誰,大家都明白。馮少民悶了一大杯酒,“韓隊,今天我不對,你該處罰處罰�!�
韓長林動了動腦袋,像是點頭,又像是搖頭,半晌淡淡笑了笑:“老馮,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好好工作!”
孟思期沒去趕公交車,叫了一輛出租車,雖然喝得不多,但是頭還是有點疼,回家時走路還有點飄。
敷了一臉黃瓜片的葉秀慧看見她,面色不悅:“你喝酒?你一個女孩子喝什么酒。”
她感覺真的很好,有點醉的感覺真好,她扶著椅背,笑著說:“我開心啊。”
“你……”葉秀慧不知道說什么,又不敢大聲說話,畢竟擔心黃瓜片面膜掉落,她低聲責備,“一家子酒味,煩死人了�?�,快去洗!衣服晚上洗掉!難聞死了�!�
晚上,孟思期并沒有像葉秀慧所期望地那樣洗澡洗衣服,而是毫無防備地粘到床就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她起來擦洗了一下身子換了內(nèi)衣,沒成想,一下子睡不著了。
她翻了一會犯罪心理學書籍,慢慢想到一件事,葉秀慧敷面膜時不敢大聲說話,完全不像平時那樣用力使喚她,因為面膜,她不得不呈現(xiàn)兩幅臉面。
而滕飛為什么不能是兩幅臉面?
她突然想起什么,快速把床頭那本書,滕飛寫的書翻了出來。
滕飛在里描寫了“他”和“劉羽微”的愛情,兩人同樣于婚前徒步深山老林,在篝火旁他將她殘忍殺害。
這一切太像他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一切,所以有人懷疑他殺人也無可厚非。
雖然他是一個作家,但他為何要冒此風險寫現(xiàn)實的故事,那不是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嗎,人總是趨利避害,滕飛根本沒必要寫真實的故事,也許書就是他的幻想,是來迷惑別人的。
孟思期想了很多,輾轉(zhuǎn)反側(cè),三更才入眠。
第二天,韓長林被劉局叫到了辦公室,劉局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靜,叫他坐下,問他:“聽說滕飛的案子陷入了僵局?”
韓長林雖然不想承認,但目前所有的線索似乎沒有一條可以證明滕飛殺人的事實,而且尸體沒有找到,根本無法給滕飛定罪,但他還是執(zhí)拗地說:“滕飛給劉羽微買的保險受益人就是他妹妹滕蓉,滕蓉重病急需用錢,殺人動機逃不掉了�!�
“殺人動機,”劉局緩緩說,“可不等于殺人啊�!�
警方破案是要講究證據(jù)的,劉局一口否定了他,韓長林當然明白,殺人動機和殺人之間存在至關(guān)重要的證據(jù)鏈,就算殺人動機再完美,缺少證據(jù)鏈那也是破空之談。
就在他思慮時,劉局問:“你知道指紋技術(shù)是什么時候開始普遍應(yīng)用于中國刑偵?”
韓長林當然知曉,很早在警校就學過,他回答道:“本世紀初。”
“嗯,也就是說在這之前指紋技術(shù)并沒有普遍應(yīng)用。任何時代,刑偵都不能說是完美的,隨著科技進步,很多技術(shù)才會被逐漸應(yīng)用起來。同樣,犯罪分子也在更新犯罪技術(shù),譬如,他們可以抹掉手上的指紋�!�
韓長林突然明白劉局叫他過來的用意,劉局是想告訴他,如果確非現(xiàn)在的能力和技術(shù)所能做的事情,就該放下,因為還有很多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他們?nèi)プ觥?br />
反之,沉沒成本將越來越高,局里不會繼續(xù)投入資源,與其這樣,不如等待將來科技進步再來尋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