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她要滕飛要她,就在這四野無人之處。
一陣蟲鳴之后,滕飛吁了口氣,他將套子擰了個結(jié),放在帳篷角上�?粗蕾嗽趹牙锵駛兔子的女人,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本來這天晚上他就打算動手的。
可是他并沒有,說這句話的時候,滕飛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里突然閃出一道莫名令人寒冷的邪惡。
他和她共度良宵,直到[]消失的她9
審訊后,滕飛被帶到了小別山指認兇案現(xiàn)場,包括那天晚上他們留宿的地點,偵查員發(fā)掘了新的物證,是滕飛和劉羽微留下的,其中包括劉羽微準備送給滕飛的一個香囊,可能因為那天早上去看日出太匆忙遺留在了那兒。
后來滕飛處理現(xiàn)場時,也因為時間倉促,遺漏了少量物證,但因山林僻靜,風沙掩蓋,從無被人發(fā)現(xiàn)。至此,滕飛殺害劉羽微的證據(jù)鏈全部完整。
這幾天孟思期的情緒并不好,她本不是很感傷的人,但滕飛和劉羽微的故事卻給了她太大的沖擊。
唐小川趙雷霆他們同樣也有一段時間情緒低落,但也許因為經(jīng)歷的案子多,治愈能力強,很快就投身進緊張工作當中了。
在做最后的筆記整理時,孟思期整理了滕飛的少年經(jīng)歷。
十年多前,滕飛的父親是個木工,平時走南闖北,挺受村里人尊重,春節(jié)時,幾個親戚和村民一起將布票交給他,請他到鄉(xiāng)里供銷社幫忙買布。
滕飛父親這一趟出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再沒有回來。
一開始大家認為他遭遇不測,還很同情,后來閑言閑語開始起了,說他是卷票潛逃了。
他們逐漸集合在滕飛家用盡辦法索要布票,滕飛的媽媽本來身體不好,經(jīng)受丈夫失蹤和親朋的折磨,雙重打擊下,一下子病入膏肓,去世了。
十三歲的滕飛帶著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滕蓉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滕飛吃苦能干,還能讀點書報,這樣生活才維持了下來。
結(jié)合滕飛成年的經(jīng)歷,孟思期試著給他側(cè)寫。孟思期最近就在啃讀犯罪心理側(cè)寫類書籍,她也希望學以致用,能夠側(cè)寫出滕飛的犯罪心理。
十歲左右的滕飛因為父親失蹤一定痛苦迷茫過,那是他人生第一個重大轉(zhuǎn)折點,也許他還一直渴望父親回家,連母親去世前夕,他仍舊還在渴望,可能最終,他開始怨恨父親的“不辭而別”。
但他又似乎在父親失蹤那件事當中看到一個細節(jié),人在失蹤以后,便可以永遠銷聲匿跡,無論失蹤的方式有多荒唐。
母親病故是他人生的第二個重大轉(zhuǎn)折,那一次他不單單因失去母親而傷痛,他更痛恨那些折磨母親的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冷漠,他的心理防御更強,但也更冷漠,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妹妹病重是他人生的第三個重大轉(zhuǎn)折點,母親曾在病逝前讓他照顧妹妹,妹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相依為命。
他寫作之初,在縣報發(fā)表過一篇朦朧詩,將他和妹妹比喻做兩顆小樹,在風雨中搖曳,他必須長高長大,保護著她。
直到她病重,滕飛產(chǎn)生過失去她的彷徨,那不僅僅是他照顧妹妹多年的心血,更是對母親的承諾,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生存的港灣。
孟思期的側(cè)寫僅限于此,但是她認為不幸的人也很善良,甚至更會懂得憐惜弱小。為什么滕飛會那么冷血殘忍,他內(nèi)心的世界恐怕比她側(cè)寫的更為可怕。
這天,韓長林對孟思期和趙雷霆說:“你們倆去探望下滕蓉吧�!彪氐牟∵在拖著,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什么情況。
滕飛被逮捕,實際上韓長林的意思也很明確,讓他倆去和滕蓉轉(zhuǎn)達下滕飛的事情。
其實也許不需要他們轉(zhuǎn)達,畢竟滕飛被捕的消息已經(jīng)上了報紙,而且滕飛寫的被封掉了,現(xiàn)在他的名字幾乎成為了過去式。
路上,趙雷霆說,雖然滕飛還沒正式移交檢察院,法院還未最終審判,但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guī)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jié)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滕飛蓄意謀殺,手段殘忍,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趙雷霆語氣嚴肅,孟思期看著陽光里的他,心里感概,正義得以伸張,那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當孟思期和趙雷霆抵達醫(yī)院后,才知道,滕飛將賣書的錢全部留給了妹妹,所以滕蓉還能繼續(xù)住院,接受治療。
在見滕蓉前,二人找到了滕蓉如今的主治醫(yī)師張醫(yī)生,之前的那位宋仁愛醫(yī)生已經(jīng)被拘留調(diào)查。
張醫(yī)生直接告訴了他們滕蓉的病情,他說,按照現(xiàn)在的醫(yī)療條件,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只能說化療后面她會越來越痛苦,而且時間可能不長了。
那天下午,陽光灑進了病房,孟思期再次見到滕蓉的時候,她已經(jīng)坐不起來了,面色蒼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更是連一塊健康的皮肉都看不出。
她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如果不是戴著防塵帽,大概她的樣子會更讓人疼心,孟思期已經(jīng)有些不想繼續(xù)呆在這里了。
“對不起……”滕蓉似乎努力在散發(fā)笑容。
她不明白為什么滕蓉會說對不起,因此坐下來安慰她:“滕蓉,我問過醫(yī)生,你只要努力接受治療,一定沒事的……”
滕蓉沒有開口,似乎很吃力,嘴唇動了動,又看著孟思期,眼睛慢慢有些紅。
孟思期擔心是他們的來訪讓她產(chǎn)生情緒失常,便對她笑了笑,站起身來。趙雷霆一直站在旁邊,可能是看到滕蓉的樣子,整個過程緘默不語。
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孟思期原本想將滕飛的事情告訴她,但是又不忍心。
她終于決定就這樣了,對她說:“我改天來看你,等你能坐起來的時候�!�
“思期姐……”滕蓉忽地開口,似乎很用力,“我不打算治療了!”
“嗯?”孟思期總覺得滕蓉知道了病情。
她忙彎下身安慰:“你別亂想,這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對不起羽微姐……我早就該死了……”
一顆混濁的淚水從滕蓉的眼角慢慢滑落下來。
孟思期頓覺有些難受,又安慰了幾句,沒有多做停留,就從醫(yī)院離開了。
幾天后,孟思期受委托見到了滕飛,他坐在鐵欄檻里面,身著囚服,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問了一聲:“你見到我妹妹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
面對這樣冷血的人,孟思期打算直話直說:“滕蓉的主治醫(yī)師已經(jīng)說了,她可能不行了,也就……這段時間吧……”
原本毫無表情的滕飛忽地晃了下腦袋,嘴角抽搐了幾下,但是他像是隱忍著,語氣有些重:“根本不可能,我明明留了錢的�!�
“金錢不是萬能的,如果是萬能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生老病死!”
“你跟我說這些?”滕飛的眼神變得陰冷,低聲呢喃般,“想讓我悔恨嗎?我沒有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后悔!”
“我沒有想讓你悔恨,我只是告訴你,你妹妹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一切,她主動不接受治療�!�
孟思期并不想感化他,這樣的人也很浪費她口舌。
不過滕飛卻慢慢變得冷靜,垂著眼瞼默不作聲。
她站起身,最后表達了滕蓉轉(zhuǎn)達給她的話:“其實,滕蓉早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她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劉羽微走向婚姻的殿堂�!�
“這是,”她從口袋里取出一副小卡片,上面是用彩色畫筆畫出的圖畫,“滕蓉給你的�!�
滕飛拿在手里,目光在上面停住,一動不動。
雖然畫得不好,但能清晰地看出,這是一對正在結(jié)婚的新人,男人穿著黑色西裝,手捧鮮花,女人穿著白色婚紗,牽著男人的手。
而他們的頭上,有一輪發(fā)出美麗光暈的明月,滕蓉在那里標注,“這是我!”
當孟思期走向看守室的門時,她突然聽見身后,滕飛嚎啕大哭起來,那聲音凄厲無比,就像鬼魅的吶喊!
案子終于塵埃落定。
韓長林去交結(jié)案報告時,劉局很滿意地說:“長林,這個案子辦得漂亮!”
韓長林就是要等劉局這句話,他又謙虛又驕傲地說:“的確如劉局所言,案子非常順利,但是也遇到一些困難,好在咱們二隊的同事們都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