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孟思期協(xié)助唐小川在房間里搜查，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房間里都是各種大小相框，像是無用的尸體被人拋棄。
房間后面通往的是臥室、廚房和衛(wèi)生間，她跟著唐小川進(jìn)去仔細(xì)翻找，所有柜門、缸蓋、盒子全部打開了，甚至床面床底都不放過。和普通家居環(huán)境一眼，沒什么可疑的發(fā)現(xiàn)。
突然前廳傳來趙雷霆的聲音：“思期你來看看�！�
孟思期連忙放下手里的物品，朝前廳去，趙雷霆手里拿著一份登記薄，他指著其中一頁紙的信息。
這是登記客人信息的登記簿，也是孟思期之前填寫的合同書，她一眼就看見了“胡丁香”的名字，上面還留著她手寫的家庭住址，應(yīng)該是三個月前她租過的房子。
胡丁香確實出現(xiàn)在這里，最終被靳亞明用眼影筆殺害。
拿著全部證物，孟思期提前先上了車，將證物袋放進(jìn)手套箱，正準(zhǔn)備下車去接他們。
趙雷霆和唐小川已經(jīng)押著靳亞明走出照相館的門。
而此時，從車窗玻璃，孟思期看到宋辛冉正走向照相館，她腳步有些輕度的蹣跚，在趙雷霆的面前站定。
她看向被拷上手銬的靳亞明，臉色帶著微微的焦慮和憂愁，她淡淡的紅唇動了動，不解地問：“亞明怎么了？”
趙雷霆回答：“涉及一樁謀殺案，我們帶回去調(diào)查�！彼苯诱f謀殺，而不是失蹤，正是因為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掌握了兇器的證據(jù)。
宋辛冉聽罷，眼瞼微垂，眼底的光芒很暗淡，她和靳亞明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警官，你一定是搞錯了，亞明怎么可能殺人�！�
“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辦案是講證據(jù)的，如果靳亞明沒有事，定會無罪釋放。”
靳亞明抬起頭，看著宋辛冉，本來一言不發(fā)的他，嘴角慢慢地彎了彎，孟思期解讀到，他像是在告訴對方，他不會有事。
兩人的目光在對視，在交流，在彼此寬慰，但很快被趙雷霆打斷。趙雷霆推了推靳亞明的后背，“上車�！�
靳亞明被推上車的一剎那，仍然倔強(qiáng)地回頭，望著宋辛冉，眼神很堅定，又帶著對女友的那種關(guān)懷，依依不舍。
宋辛冉漂亮的紅唇微微翕動，欲言又止，直到靳亞明被關(guān)進(jìn)車門，她才像是用力地舒平擰起的眉眼，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焦慮。
靳亞明被帶回了警局審訊室，他被關(guān)在封閉的空間里，即將接受審訊。
[]死亡照相館7
辦公室里，趙雷霆正在向韓長林介紹整個案子的發(fā)展。他回來時信心十足，還說這次韓隊一定會表揚(yáng)他們。
孟思期坐在座位上把審訊材料提前準(zhǔn)備下，等會要去審訊室做筆錄。
期間她去茶水間倒了一杯水回來，突然聽見韓長林吼了一聲：“趙雷霆，我和你怎么說的！”
她放下杯子，朝那邊望了望，明明不是去邀功，怎么還被批評了，孟思期有些不解，難道是他們的調(diào)查方向出錯了。
趙雷霆低著頭，似乎接受了批評。
韓長林大聲責(zé)備：“寫五千字檢查材料，明天交給我！”
“是。韓隊。”趙雷霆低聲回答。
唐小川起身走了過去，滿是誠懇的語氣說：“韓隊，這件事是經(jīng)我同意的，你還是批評我吧�！�
韓長林可能在氣頭上，臉色發(fā)白，瞪著他們半晌說：“唐小川，二十八，家里孩子快兩歲，趙雷霆，二十五，還沒成家，都很年輕啊，年輕真好，做事情也不過腦子是吧�！�
韓長林的語氣明顯帶了一些嘲諷。
“都給我寫五千字檢查，記住了，今后沒有我的命令，孤身行動一律違紀(jì)。”
孟思期內(nèi)心猛地一沉，原來韓隊責(zé)備的是她孤身行動的事，這回按理該受批評的是她，也許韓隊偏袒她，覺得她是女生，入職年限少，所以沒有批評她，把責(zé)任都給了趙雷霆和唐小川。
她不可能讓別人為她擔(dān)責(zé)，她鼓起勇氣走過去，誠懇說：“韓隊，今天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寫檢查�！�
三個人站成一排，就像學(xué)校里做錯了事的學(xué)生被老師體罰，韓長林冷冷一笑：“要得啊，還‘官官相護(hù)’呢。你們年輕，是真好，都學(xué)會以身犯險了，都學(xué)會英雄主義了？是我淺薄了！”
韓長林的話充滿諷刺，但孟思期知道，他這是對她今天的行為給予糾正，也是擔(dān)心她的安全，她其實到現(xiàn)在還有些后怕，如果當(dāng)時趙雷霆沒有及時趕到，如果她沒有發(fā)現(xiàn)靳亞明行兇的真相，那么她可能就把命丟在那兒了。
她承認(rèn)自己當(dāng)時確實有些破案心切，她低下頭，接受韓隊的批評。
“韓隊，消消氣，”馮少民突然走到他們前方，“小孟的檢查我來寫，是我這個師父的問題……”
孟思期抬顎，她不敢相信馮少民會擔(dān)走她犯下的錯誤，她記得馮少民曾經(jīng)嚴(yán)厲批評過她，那次高鄉(xiāng)鎮(zhèn)的追捕過程中，她帶頭沖鋒，被他批評，可這次他沒有發(fā)火，而且還主動攬走錯誤。
她在這一刻終于明白師父其實是真心對她好。
“老馮？”韓長林有些無奈。
“他們接受教育批評是必須的，檢查我必須寫。”馮少民又提了一句。
“行�！表n長林嚴(yán)肅說，“這次檢查就這樣吧，下次，如果再有孤身行動以身犯險的行為統(tǒng)統(tǒng)算作違紀(jì)，該走走人。”
韓長林轉(zhuǎn)過頭沒再看他們，像是有意拿起狄仁杰探案集看了起來。
沒有韓隊的命令，三個人都垂著頭沒有離開，孟思期心里更是有些愧疚，她特別想和大家正式道歉，這次行動全是她的主意，然而他們卻都為她擔(dān)了責(zé)。
韓隊是偏袒她，但是還不如直接罵她讓她心里舒服些。
馮少民看了大家一眼，沒再言語，走開了。
兩分鐘后，韓長林翻了兩頁書，目光緩緩從書中移開，發(fā)現(xiàn)三個人還站在原地，“怎么地，批評兩句不高興了，都不干活了�！�
三個人都垂頭喪氣，默默地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表n長林又把大家叫住，這次他臉色明顯放緩了，“批評歸批評，但是這次案子我還是比較滿意，審訊靳亞明，將功補(bǔ)過吧……趙雷霆，你要笑就張嘴笑好嗎，憋著不難受嗎？”
趙雷霆咬了咬嘴唇，“韓隊，我不是笑，就是覺得您英明，有些感動�！�
“感動個屁！我還不知道你心里的九九。”
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孟思期想起剛才做筆記時的想法，忙說：“韓隊，靳亞明的眼影筆可能就是殺害胡丁香的兇器，我申請做下檢測。”
“好。你們把這次審訊做好，我會旁聽�！表n長林又喊了聲馮少民，“老馮，兇器檢測的事情你跟下�！�
“好�！�
回到辦公桌，趙雷霆主動上前，手腕俯在她桌子書架上，笑著吐了吐舌頭，小聲說：“你千萬別放心上啊，人年紀(jì)大了，就有些嘮叨�！�
孟思期本來心里還有些疙瘩，然而趙雷霆這句玩笑話頓時讓她心里好受了些，她抿唇回以笑容：“我知道�！�
二十多分鐘后，由趙雷霆主持，孟思期唐小川一起參加靳亞明的審訊，韓長林果然充當(dāng)旁聽的角色，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靳亞明已經(jīng)在審訊室坐了一個多小時，他剛來時表情很平靜，這會似乎有些不耐煩，“給我根煙�！�
“等下吧，審訊完�！表n長林拒絕了他。
“你們問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苯鶃喢鞅憩F(xiàn)出一副你們問不出名堂的態(tài)度。
趙雷霆問完基本信息，正式問道：“靳亞明，胡丁香失蹤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是在你那登記的姓名，”趙雷霆把登記簿攤開在胡丁香簽名的那頁，“這之后，她就失蹤了�！�
“她的確來我這拍過照，后來她就走了，我還一直納悶她為什么沒來取照片，我還上門找過她……”
“可你當(dāng)初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你是在大街上找到的胡丁香。”
靳亞明平靜的表情第一次有些緊，眼神有微微的躲閃，他添了舔唇，“口有點干，給我杯水�！�
“可以，我會安排�！壁w雷霆繼續(xù)說，“你先回答問題。”
通常嫌疑人會在審訊過程中提出一些要求分散注意力，往往這短暫的時間他們可能會進(jìn)行周密的思考。
果不其然，片刻后，靳亞明回答說：“那天你和這個女的一起過來，我以為你們就是來拍照，我根本不必要和你們說實話�！�
這個理由很充分，趙雷霆一時沒有反駁的話，他按照程序繼續(xù)問：“胡丁香那次來你照相館做什么？”
“當(dāng)然是拍照�！�
“拍什么照�！�
“她一開始只是想拍幾張青春靚麗的藝術(shù)照，我覺得她條件不錯，建議她拍一張魔鬼藝術(shù)照�！�
“她同意了？”
“她一開始不同意，后來我說會給報酬，她就同意了。”
“你為什么要給報酬？”趙雷霆緊追不舍。
“因為我就要辦藝術(shù)展了，其實之前請的模特我不是很滿意，但是胡丁香第一眼我就知道她特別適合，尤其有個洛麗塔死亡風(fēng)，非常適合她�！�
“等下，”韓長林打斷了他，“什么叫洛麗塔？”
這個年代一般人還真不知道，孟思期見趙雷霆和唐小川沒有回答，她做了簡要回答：“韓隊，洛麗塔是美國作家寫的一本，洛麗塔是里一個十二歲少女，后來一般指代九到十四歲的甜美少女，有些像洋娃娃。”
她在原世界，對這個洛麗塔風(fēng)格還是比較了解，因此說上幾句沒問題。
而靳亞明的目光也不由朝她看了過來，那目光中有些不一樣的光芒，本來今天她可能遭到他的毒手，但此刻他的目光里卻含著幾分欣賞。
韓長林點了點頭，他似乎對這個比較好奇，又問道：“我不太懂你們藝術(shù)圈的事，洛麗塔死亡照，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靳亞明似乎聊到了感興趣的話題，說話很流利：“洛麗塔象征著青春美感，代表著生命中最美最動人的時刻，而與死亡相聯(lián)系，那么帶來的震撼力會是非常大的，這對我們藝術(shù)展來說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事實證明，我那次展覽，胡丁香的照片關(guān)注度最高�！�
他的語氣當(dāng)中甚至有幾分驕傲的色彩，可能這對一個藝術(shù)細(xì)胞的人來說，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行吧，繼續(xù)�！表n隊發(fā)話了。
趙雷霆繼續(xù)提問，這次他帶著嚴(yán)肅的試探：“那次你給胡丁香親自化上了死亡妝，但是還沒有化完，你就殺了她，你的兇器就是那支眼影筆！”
靳亞明似乎早就料到有此提問，他嘴角勾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這都是你的猜測，我為什么要用眼影筆殺她，我的需求是她的藝術(shù)照，我會為了那筆幾十元報酬賴賬？”
這些確實算不上殺人動機(jī)，但孟思期親眼看到了那一幕，胡丁香被刺穿心臟的那一幕，她仍然記憶猶新。但是沒有直接的證據(jù)，靳亞明不可能說實話。
“你怎么解釋，你的眼影筆是假的，里面卻是一把刀子�！壁w雷霆嚴(yán)肅說。
靳亞明再次舔了舔唇：“我不知道，這是我一些暗黑的愛好，難道這也犯法嗎�！�
靳亞明不承認(rèn)，完全基于他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心里預(yù)防，估摸著他早就猜到有哪些問題。
又問了些問題，沒從靳亞明嘴里撬出特別有用的線索，孟思期有些惆悵，畢竟殺害胡丁香的那副畫面是她親眼所見的，但是她卻不能和大家分享出來。
因此她是最心急的那個，如果二十四小時，不能給靳亞明定罪，那么他就會被釋放，以他那般狠毒和精明，隨時都有像胡丁香這樣年輕懵懂的女孩遭到毒手，何況她今天也可能成為其中的一個。
最后，趙雷霆將提前準(zhǔn)備的紙筆推到靳亞明面前，又將胡丁香在登記簿上寫下的那頁合同放在本子旁邊，在靳亞明兩眼迷茫時，趙雷霆說：“靳亞明，請你模仿一下胡丁香的筆跡，抄下她的姓名和家庭住址。”
靳亞明表情愣了下，在趙雷霆的再次提醒下，他緩緩拿起了筆，筆頭在桌紙上斟酌了一會后，他慢慢地抄寫下那行家庭住址，還有姓名。
一切完畢，趙雷霆又說：“你再模仿她的筆跡寫一句這樣的話——”他再次將準(zhǔn)備的一張寫好文字的紙推向他，那張紙上寫的是胡丁香給尚銀商場辭職信中隨意摘下的十五個字，沒有規(guī)律的十五個字。
靳亞明似乎意識到什么，他拿住鋼筆的手在紙上洇出一團(tuán)小墨圈。
如果靳亞明果真是兇手，而且曾經(jīng)模仿過胡丁香字跡造假了辭職信，那么他要想完全避開模仿不一樣的字跡似乎會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