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謠言
謠言
漳州縣城東的破敗街道上，黃道周站在臨時搭建的粥棚前，望著眼前排成長龍的饑民，眉頭緊鎖。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花白的胡須上，映出一層淡淡的金色。
“爹，米粥已經(jīng)熬好了。“黃雨霞從棚后走出，素白的衣裙上沾了些許柴灰。她挽起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親自拿起木勺攪動大鍋中冒著熱氣的稀粥。
黃道周轉(zhuǎn)頭看向女兒，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雨霞，這些粗活讓下人做便是，你何必親自動手？“
黃雨霞淺淺一笑，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粘在臉頰上：“女兒想為爹分憂。況且這些百姓餓得久了，
謠言
黃道周捋須的手突然頓�。骸澳鞘恰�
“在下懷疑是縣令在搞鬼�！皬埐额^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得到消息，他昨夜派出的三百私兵……一個都沒回來�！�
黃雨霞手中的帕子突然落地。張捕頭彎腰拾起遞還，低聲道：“小姐當(dāng)心�？h令今早突然下令撤掉所有防疫關(guān)卡，還開放了糧倉……“
“這不對勁�！包S道周面色凝重，“以趙明德的性子，絕不會突然轉(zhuǎn)性。除非……“
“除非他在設(shè)局。“黃雨霞輕聲接話，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爹，女兒總覺得明日壽宴恐有變故�！�
三人正說話間，黃府的老仆匆匆跑來：“老爺！家里來客了，說是……說是縣令大人親自登門！“
張捕頭聞言立刻按住刀柄，黃道周卻抬手制止：“你先回去，就當(dāng)沒見過我們�！�
待張捕頭離去，黃道周整了整衣冠，對女兒低聲道：“雨霞，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明日壽宴你都待在閨房，不要出來。“
“爹！“黃雨霞急得眼眶發(fā)紅，“女兒怎能……“
“聽話�！包S道周罕見地嚴(yán)厲起來，“若那圣主真如傳言所說……這漳州城怕是要變天了。“
父女二人回到府邸時，遠遠就看見縣令的轎子停在院中。趙明德正悠閑地品著茶，見他們進來立刻起身相迎，圓臉上堆滿笑容：“黃大人，冒昧打擾了！“
黃道周注意到縣令今日穿著異常樸素，腰間卻佩了把鑲金錯玉的匕首。更詭異的是，師爺和幾個心腹衙役都站在院外，院內(nèi)竟無一個侍衛(wèi)。
“趙大人何事親臨？“黃道周不動聲色地將女兒護在身后。
縣令搓著手笑道：“明日不是您六十大壽嘛！下官特來商量宴席安排�！�
黃道周眉頭微蹙，拱手道：“趙大人折煞老朽了。如今黃某一介布衣，當(dāng)不起大人之稱。“
“誒！“縣令突然提高聲調(diào)，臉上的肥肉堆出夸張的笑容，“黃公雖辭官歸鄉(xiāng)，但進士功名仍在，按制仍是官身！下官這般稱呼，合情合理�。 八f著竟后退半步，鄭重其事地作了個揖。
縣令突然靠近，壓低聲音說道：“下官聽說……您邀請了鄭總兵？“
黃雨霞敏銳地發(fā)現(xiàn)，縣令說這話時，左手一直摩挲著腰間匕首的柄端，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確有此事�！包S道周眉頭一挑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趙大人莫非……“
“哎呀誤會了！“縣令突然提高聲調(diào)，額角滲出細汗，“下官是想說……明日下官要當(dāng)眾向您請罪！這些年……下官做了不少糊涂事�！�
黃道周與女兒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h令這般作態(tài)，與平日判若兩人。
“趙大人言重了�！包S道周慢慢挪步，擋在女兒與縣令之間，“不如明日壽宴上……“
“必須明日！“縣令突然激動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明日午時，下官要當(dāng)著全縣鄉(xiāng)紳的面……“
他猛地住口，像是意識到失態(tài)，干笑兩聲：“總之……明日定給黃大人一個驚喜！“
說完縣令便告辭打道回府，但剛走到院門口，突然轉(zhuǎn)身，那張堆滿假笑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油膩：“對了，黃大人，下官方才聽聞您與張捕頭在街上相談甚歡？“
黃道周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露分毫：“哦？趙大人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是偶遇閑聊幾句罷了�！�
“呵呵……“縣令的笑聲像鈍刀刮過青石，“張捕頭近來公務(wù)繁忙，怕是沒空常來拜訪。這樣吧——“他突然提高聲調(diào)，“來人�。 �
院門外立刻涌入十余名衙役，為首的正是師爺�？h令滿意地點點頭：“為保黃大人明日壽宴順利，下官特派精銳護衛(wèi)黃府。從現(xiàn)在起，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黃雨霞臉色驟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黃道周抬手示意女兒冷靜，瞇起眼睛，注意到這些“護衛(wèi)“腰間都配著刀，站位更是將黃府所有出口都封鎖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師爺陰笑著站在院門口，活像一條看門惡犬。
“趙大人這是何意？“黃道周指向門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
縣令笑容不減，反而更顯熱絡(luò)：“保護！純粹是保護！“他拍著胸脯保證，“黃公乃朝廷棟梁，如今辭官歸鄉(xiāng)，下官豈能讓您有半點閃失？這些衙役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定能護得黃府周全�！�
“不必了。“黃道周斷然拒絕，“黃某不過一介草民，當(dāng)不起這般陣仗�！�
“黃公，這可由不得您�！�
縣令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緩緩直起腰，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聲音依舊溫和卻透著刺骨寒意：“漳州近日有白蓮教妖人作亂，下官身為父母官，必須確保明日壽宴萬無一失�！�
“對了，您府上的廚子年紀(jì)大了，下官特地帶來幾個幫手�！翱h令又繼續(xù)說道，一邊說還一邊鼓掌，隨著他的擊掌聲，幾個陌生面孔的仆役低頭走進院子，“他們會好生伺候，直到……明日壽宴結(jié)束�！�
黃雨霞倒吸一口冷氣。這些人眼神陰冷，步伐矯健，哪是什么廚子？分明是訓(xùn)練有素的死士！
送走縣令后，黃雨霞發(fā)現(xiàn)父親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黃道周望著門外神色陰晴不定：“這個漳州的“青天大老爺”究竟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