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遇險
遇險
艙門被猛地推開，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渾身濕透地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陛下！前方發(fā)現(xiàn)不明船隊，周總兵命臣速來護駕！“
崇禎瞳孔驟縮。他大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冰冷的雨水立刻撲面而來，但更冷的是眼前景象。
黎明微光中，十余艘大船正從運河岔道包抄而來，船頭火把連成一片，照亮了船上密密麻麻的黑衣武士。
“是流寇！不……不對！“王承恩聲音發(fā)顫：“這樣的人馬絕不是普通流寇……“
崇禎卻死死盯著那些逼近的船只，眼中怒火燃燒：“是誰？李自成？還是張獻忠？“
這時候一艘敵船已逼近左側(cè)，船頭站著一名年輕將領(lǐng)，銀甲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是李定國！“一旁的駱養(yǎng)性認出了那年輕將領(lǐng)的身份，聲音顫抖的說道：“陛下，是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
“李定國？！“崇禎瞳孔一縮。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張獻忠麾下最兇悍的將領(lǐng)之一，曾在湖廣一帶屢次擊敗官軍，如今竟敢直接劫殺天子！
崇禎的指尖深深掐入窗欞。他早料到南下之路不會太平，卻沒想到張獻忠的人來得如此之快。
“大西王麾下，李定國在此！崇禎老兒速速受降！“李定國站在船頭，清亮的喝聲穿透雨幕。
聞言崇禎怒極反笑。區(qū)區(qū)流寇，也敢直呼天子名諱？他一把拔劍出鞘：“朕倒要看看，這李定國有幾個腦袋！“
“陛下不可！“王承恩立刻跪下死死抱住崇禎的腿：“賊子有備而來，龍體要緊��！“
“滾開！朕要親手誅殺這逆賊！“崇禎暴怒揮袖，老太監(jiān)被甩得踉蹌后退，后腰撞上案角卻不敢呼痛。
話音未落，三支火箭已釘入船艙，帷幔瞬間燃起烈焰。遠處李定國冷笑再次拉弓準(zhǔn)備再射。
“護駕！列陣！“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拔刀怒吼，二十名侍衛(wèi)沖上前來。這些天子親軍身著金漆山文甲，頃刻間在崇禎身前結(jié)成銅墻鐵壁擋住了迎面射來的箭矢。
“逆賊用了火油箭，請陛下速移后艙！“
十幾名錦衣衛(wèi)護送著崇禎往安全的地方撤離，就在此時，一連串爆響從船隊后方傳來。
崇禎轉(zhuǎn)頭望去，瞳孔驟然收縮，右側(cè)的護衛(wèi)艦竟騰起沖天火光，爆炸的氣浪將士兵掀飛數(shù)丈之高，破碎的船板如雨點般砸在龍舟甲板上。
這絕非流寇所為，分明是早有預(yù)謀的火藥埋伏！
“報！后隊三艘戰(zhàn)船突然倒戈！“
又一聲急報撕裂雨幕。崇禎渾身發(fā)抖，不是因恐懼，而是滔天憤怒。這些食君之祿的蛀蟲，竟在生死關(guān)頭背叛社稷！
崇禎劍指窗外李定國所在的船怒吼道：“給朕調(diào)轉(zhuǎn)船頭，撞沉那賊船！“
話音未落，龍舟劇烈一震。
敵船已用鐵鉤搭住船舷，數(shù)十名黑衣武士正沿繩索攀援而上。錦衣衛(wèi)們揮刀砍索，卻見那些繩索竟包著鐵皮，刀劍難斷。
“陛下快看！“
駱養(yǎng)性突然指向東南方。只見雨幕中，又有五艘大船呈雁翅陣包抄而來，船頭清一色架著虎蹲炮，這分明是官軍制式裝備！
崇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連官船都敢明目張膽參與截殺，這大明江山，究竟?fàn)�到了何等地步？
“陛下！“王承恩指著前面聲音變了調(diào)：“李定國殺上來了！“
崇禎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那銀甲小將已躍上龍舟甲板，長槍如龍，所過之處錦衣衛(wèi)紛紛倒地。
“快！護送陛下撤離！”駝養(yǎng)性大聲呼喊這侍衛(wèi)救駕。
“想走？“另一邊的李定國見此一幕冷笑一聲：“全部給我放箭！“
話語落下的瞬間數(shù)十支火箭尖嘯著籠罩龍舟，主帆“轟“地化作火墻。
熱浪逼得崇禎連退三步，卻見駱養(yǎng)性突然脫了金甲，露出里的粗布衣：“臣與王公公早有準(zhǔn)備，請陛下恕罪！“
“請陛下速更衣！“王承恩跪下，雙手同樣奉上普通的平民衣裳：“臣已備好小舟，請陛下暫避鋒芒！“
（請）
遇險
崇禎盯著那套灰撲撲的民服，喉頭涌上腥甜。堂堂天子，竟要如喪家之犬般偽裝逃命？
“陛下！請準(zhǔn)臣僭越！“
在崇禎還在猶豫的時候駱養(yǎng)性突然扯下崇禎的翼善冠，抓起灶灰抹在皇帝臉上。
崇禎剛要發(fā)怒，卻聽見王承恩在耳畔哭道：“留得青山在啊陛下！“
崇禎尚未反應(yīng)過來，已被兩人架著退往后艙。甲板上慘叫聲越來越近，有個錦衣衛(wèi)被長矛貫穿胸膛，血淋淋的手還伸向皇帝的方向。
甲板上傳來令人牙酸的木材斷裂聲，接著是潮水般的喊殺。駱養(yǎng)性猛地推開通往底艙的暗門：“船尾有小舟！臣已備好平民文牒！“
崇禎被兩個錦衣衛(wèi)架著跌入底艙時，最后回頭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駱養(yǎng)性正將他的龍袍套在一個戰(zhàn)死的校尉身上，還把他的佩劍塞進那具尸體的手中。
“總旗大人好手段。“
就在這時李定國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驚得駱養(yǎng)性渾身一顫�！翱上廊宋詹蛔Α！�
駱養(yǎng)性猛地轉(zhuǎn)身，繡春刀剛出鞘三寸，就被一柄雁翎刀抵住了咽喉。
“朱由檢在哪？“李定國的刀尖紋絲不動，聲音卻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說出來，給你留個全尸。“
駱養(yǎng)性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在閻王殿等著斬你的野爹張獻忠呢！“
說話間他猛地抬腳踢向船板暗格，機關(guān)彈開的聲響中，一葉小舟如離弦之箭滑入水中。
“放箭！“李定國暴喝，卻見小舟上兩個身影已經(jīng)撲倒在艙底。
不遠處，一葉扁舟正在燃燒的龍舟陰影里搖晃。
“想跑？想都別想！“李定國突然搶過身旁手下的令旗：“炮手！瞄準(zhǔn)小船左舷三丈，放！“
轟�。�
虎蹲炮噴出的鐵砂在河面炸開滔天巨浪。小舟像片落葉般被拋向空中，又重重砸在水面。
李定國死死盯著翻涌的浪花，直到看見那襲褐色衣衫在漩渦中沉浮。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李定國扯下銀甲縱身入水，冰冷的河水瞬間灌滿耳鼻。
另一邊被墜入水中的崇禎好不容易浮起來，抓住那一艘小船還沒來的急喘口氣，忽聽頭頂一聲輕笑：“皇上游水的樣子，倒像只落水狗�！�
崇禎猛然抬頭正對上李定國戲謔的目光，后者蹲在穿上，手中拿著一捆絞索顯然是準(zhǔn)備活捉他這位大明皇帝。
崇禎突然發(fā)力掀翻小船，兩人同時落水。湍流中，崇禎抓住半截浮木，卻見李定國如游魚般追來。
李定國抹了把臉上的水笑道：“陛下何必呢，俗話說得好，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眼下陛下你已被大軍包圍插翅難逃，況且義父只要活的皇帝，你這樣乖乖配合在下保證陛下你安然無恙……”
仰望眼前的李定國，崇禎喘著粗氣說道：“好……我跟你走……”
“這才對嘛……”李定國一喜正準(zhǔn)備拿絞索捆住崇禎，卻見崇禎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李定國心頭警鈴大作，卻已晚了。崇禎用盡全身力氣猛蹬浮木，借力撲上岸邊的同時，沾滿泥漿的官靴狠狠踹在他胸口！
“我戰(zhàn)你娘親！你這逆賊！遲早我要把你野爹的腦袋塞進你的皮牙子里！”
“哇！“
李定國被仰面栽進河里，絞索脫手飛出。崇禎踉蹌著爬起身，身后傳來更多賊兵的呼喊聲。
“在那邊！“
“穿褐衣的是皇帝！“
崇禎咬牙鉆進蘆葦蕩，身后箭矢破空聲不絕于耳。
他聽見李定國在河里嗆水的咳嗽，聽見賊兵們大呼小叫地點燃火把，更聽見王承恩若有若無的呼喊從下游傳來……但此刻他什么都顧不上了。
沼澤的淤泥吞沒了他的靴子，鋒利的葦葉在臉上割出血痕。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大明皇帝已經(jīng)消失在水霧彌漫的蘆葦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