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砸在車窗上。
我的高跟鞋里全是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沼澤里。
但沒關(guān)系。
502號房的門被我踹開時,陳嶼正手忙腳亂地提褲子。
床單凌亂。
他那個嬌滴滴的實習(xí)生,身上裹著的,是我上周剛給他買的限量款襯衫。
梔梔!你聽我解釋!陳嶼的臉,白得像刷了層劣質(zhì)油漆。
解釋
我抄起玄關(guān)那個半人高的青瓷花瓶。
挺貴的。
當(dāng)初陳嶼咬著牙刷了三個月信用卡才拿下,擺這兒充門面。
砰!
碎片炸開,混合著女人的尖叫。
實習(xí)生抖得像篩糠,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往陳嶼身后縮。
林梔!你瘋了!陳嶼又驚又怒,想沖過來。
我順手撈起臺燈。
金屬底座,沉甸甸的。
你再動一下試試我盯著他,聲音比窗外的雨還冷。
他僵在原地。
實習(xí)生哭嚎:嶼哥!讓她出去!報警!快報警啊!
我笑了。
走到床邊,俯視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報警行啊。
我掏出手機,解鎖,點開相冊,屏幕幾乎懟到她眼皮底下。
看看,你嶼哥手機里存的‘學(xué)習(xí)資料’,高清無碼。女主角挺眼熟
照片上,是她和陳嶼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糾纏的身影。
實習(xí)生瞬間失聲,血色褪盡。
陳嶼瞳孔地震:林梔!你他媽什么時候……
你電腦同步備份,忘了我嗤笑,收回手機,放心,云端還有十幾份。
我看向陳嶼,一字一頓:滾出去�,F(xiàn)在。趁我還能控制住不把這燈底座砸你腦袋上。
陳嶼嘴唇哆嗦,眼神怨毒得像毒蛇,但終究沒敢再放一個屁,拽著幾乎癱軟的實習(xí)生,狼狽地撞出門。
門砰地甩上。
房間里只剩下我。
昂貴的香薰混著情欲和恐懼的酸餿味。
胃里一陣翻攪。
我沖進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
鏡子里的人,眼妝糊了,頭發(fā)黏在臉上,像個水鬼。
真他媽狼狽。
為了這么個渣滓。
手機在濕透的包里瘋狂震動。
閨蜜蘇晚晚的奪命連環(huán)call。
寶!你那邊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了沒速來‘暮色’!十萬火急!救命!
背景音嘈雜震耳。
不去。剛清理完門戶,想睡覺。我聲音啞得厲害。
睡個屁!起來嗨!姐給你點了十個男模!八塊腹肌會搖花手那種!
沒興趣。
林梔!蘇晚晚尖叫,你忘了今晚什么日子‘獵金’拍賣會!傅家那位神仙下凡了!全城的妖精都出洞了!你不來守著,萬一他被哪個小蹄子叼走……
傅家。
傅硯深。
這個名字像根冰冷的針,刺了我一下。
關(guān)我屁事。
放屁!全城就你林大小姐敢指著傅硯深鼻子罵他‘人形冰山性冷淡’!這緣分還不夠你吹一輩子趕緊的!位置給你占好了!C位!直面神仙顏值暴擊!
電話被掛斷。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慘不忍睹的臉。
獵金拍賣會。
傅硯深。
去他媽的緣分。
但……我需要酒精。
需要喧鬧。
需要把陳嶼那張惡心的臉從我腦子里徹底洗掉。
暮色頂層,水晶燈晃得人眼暈。
空氣里塞滿了昂貴香水、雪茄和荷爾蒙的味道。
蘇晚晚像只花蝴蝶撲過來,一身亮片裙閃瞎眼。
祖宗!你可算來了!她把我按進正對拍賣臺的絲絨沙發(fā),塞給我一杯顏色妖艷的雞尾酒,快看!神仙進場了!
全場燈光暗了一瞬。
所有的喧囂,詭異地靜了下來。
入口處。
男人一身純黑手工西裝,身形挺拔得像冷兵器。
燈光吝嗇地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頜線,鼻梁很高,唇線很薄。
周身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低壓氣場。
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竊竊私語匯成嗡嗡的背景音。
傅硯深……真人比財經(jīng)雜志上還絕……
聽說他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是不是真的……
噓!找死啊!
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前排預(yù)留的專屬位置。
坐下。
長腿交疊。
仿佛置身于另一個寂靜無聲的維度。
嘖,帥是真帥,冷也是真冷。蘇晚晚咬著吸管,花癡又遺憾,可惜啊,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拍賣師亢奮的聲音響起。
一件件稀世珍寶流水般過。
數(shù)字飆升得令人麻木。
我悶頭喝酒。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試圖澆滅心底那點破事帶來的焦躁。
直到拍賣師托起一個絲絨盒子。
接下來,是今晚的神秘壓軸——‘月魄’!
盒蓋打開。
幽藍的光瞬間流淌出來。
一枚藍鉆戒指。
主石是罕見的深藍,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周圍細鉆如眾星捧月,冷冽,神秘,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美。
全場抽氣聲。
連傅硯深的目光,似乎也在那抹幽藍上停留了半秒。
起拍價,八百萬!
競價牌此起彼伏。
九百萬!
一千二!
一千五!
數(shù)字像坐了火箭。
蘇晚晚激動地掐我胳膊:靠!真好看!哪個女人能拒絕這種大冰糖!
我盯著那枚戒指。
幽藍的光,像陳嶼電腦里那些照片的背景。
胃里又開始翻攪。
惡心。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來。
酒精徹底燒斷了理智的弦。
在拍賣師喊出兩千萬一次!時,我腦子一熱,抓起了手邊的競價牌。
高高舉起。
聲音不大,卻像塊冰砸進沸油里。
三千萬。
整個會場,死寂。
所有的目光,聚光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驚愕,探究,嘲諷,幸災(zāi)樂禍。
蘇晚晚嘴張得能塞雞蛋,猛拽我:林梔!你瘋了!那是傅硯深看上的東西!
前排。
傅硯深緩緩轉(zhuǎn)過頭。
那雙眼睛,隔著喧囂浮華,精準地鎖定了我。
深潭似的。
沒有任何情緒。
卻讓我舉著牌子的手,指尖瞬間冰涼。
拍賣師激動得聲音發(fā)顫:三千萬!這位小姐出價三千萬!還有沒有更高的
無人應(yīng)答。
誰敢跟傅硯深搶尤其是一個明顯喝多了、不知死活的女人。
三千萬一次!
三千萬兩次!
傅硯深依舊看著我。
眼神平靜無波。
三千萬……三次!成交!恭喜這位小姐!
槌音落定。
像敲在我天靈蓋上。
蘇晚晚捂著臉哀嚎:完了完了完了……林梔,你明天頭條預(yù)訂了!‘林氏千金醉酒失智,天價拍下傅家禁臠’……
服務(wù)生端著托盤,恭敬地將那枚月魄送到我面前。
幽藍的光,近看更奪目。
也……更燙手。
三千萬。
我卡里所有流動資金加起來,大概夠個零頭。
酒徹底醒了。
冷汗順著脊梁往下爬。
前排那道目光,還沒移開。
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
逃。
腦子里只剩下這個字。
我抓起包,推開礙事的蘇晚晚,幾乎是落荒而逃。
高跟鞋在光潔如鏡的地磚上敲出凌亂的鼓點。
沖進電梯,狂按關(guān)門鍵。
金屬門緩緩合攏的瞬間。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穩(wěn)穩(wěn)地伸了進來。
門,重新滑開。
傅硯深站在門外。
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所有光線。
他走了進來。
電梯空間瞬間逼仄。
冰冷的雪松混合著極淡的煙草味,無聲地彌漫開。
壓迫感。
窒息感。
我貼著冰冷的轎廂壁,屏住呼吸。
他按下負二層。
電梯下行。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機器運行的細微嗡鳴。
樓層數(shù)字一下下跳動。
像在倒數(shù)我的死刑。
終于。
�!�
負二層到了。
門開。
外面是空曠安靜的VIP停車場。
他沒動。
我也不敢動。
林小姐。
他開口。
聲音低沉,沒什么起伏,像冰層下流動的水。
玩夠了
我頭皮發(fā)麻,指尖掐進掌心。
傅先生,我……喉嚨發(fā)緊,聲音干澀,剛才……喝多了。抱歉。
他側(cè)過身,終于看向我。
眼神像精準的手術(shù)刀,一寸寸刮過我的臉。
三千萬。他慢條斯理地重復(fù)這個數(shù)字,林氏的現(xiàn)金流,撐得起
心臟猛地一縮。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我家的公司,表面光鮮,內(nèi)里早已被陳嶼那個蛀蟲和他那幫親戚掏得千瘡百孔。
這三千萬,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撐不起。我認命地閉上眼,再睜開,迎上他冰冷的審視,傅先生想怎么樣報警還是讓我林家明天就破產(chǎn)清算
他忽然向前一步。
距離瞬間拉近。
我甚至能看清他濃密睫毛下,瞳孔深處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興味
戒指。他朝我伸出手。
掌心向上,紋路清晰干凈。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把那個燙手的絲絨盒子遞過去。
他打開。
幽藍的月魄靜靜躺在黑色絲絨上。
他拿起那枚戒指。
動作隨意得像拿起一枚硬幣。
然后。
在我驚愕的注視下。
他捏起我的左手。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我的皮膚,激起一陣戰(zhàn)栗。
下一秒。
冰涼的金屬圈,套上了我的無名指。
尺寸,嚴絲合縫。
幽藍的鉆石在我指間熠熠生輝。
詭異得刺眼。
戴著。
他松開手,語氣不容置疑。
什么我徹底懵了。
明天上午九點,帶上你的戶口本和身份證。他轉(zhuǎn)身,走向不遠處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丟下最后一句。
民政局見。
引擎發(fā)動。
尾燈劃出一道冷冽的紅線,消失在停車場出口。
我僵在原地。
低頭。
無名指上,那枚價值三千萬的月魄,藍得妖異。
像一道枷鎖。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
民政局門口。
我捏著戶口本和身份證,指尖冰涼。
黑色轎車無聲滑停。
傅硯深下車。
依舊是純黑西裝,一絲不茍。
陽光落在他身上,都顯得清冷。
他沒看我,徑直走向大廳。
我深吸一口氣,跟上。
流程快得像按了快進鍵。
拍照。紅布背景前,我僵硬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面無表情。
填表。他龍飛鳳舞簽下名字,筆鋒凌厲如刀。
鋼印落下。
兩本紅彤彤的結(jié)婚證,新鮮出爐。
工作人員公式化的笑容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八卦:恭喜二位。
恭喜
我捏著那本燙手的小紅本,感覺像捏著一顆定時炸彈。
走出民政局。
陽光刺眼。
傅硯深將他的那本結(jié)婚證隨手丟給身后一個西裝革履、精英模樣的男人。
秦嶼,處理后續(xù)。
是,傅先生。叫秦嶼的男人恭敬接過,眼神飛快地掃過我,沒有任何多余表情。
上車。傅硯深拉開車門,是對我說的。
去哪
我家。他頓了頓,補充,或者,我們的家。
車子駛?cè)胍黄匦l(wèi)森嚴的別墅區(qū)。
綠樹掩映,環(huán)境清幽得過分。
最后停在一棟灰白色調(diào)、線條冷硬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建筑前。
指紋鎖識別。
門無聲滑開。
巨大的落地窗,將庭院景色盡收眼底。黑白灰的主色調(diào),空曠,冰冷,纖塵不染,像個高級樣板間,沒有一絲煙火氣。
你的活動區(qū)域,一層。書房,健身房,影音室隨意。二層是我的私人空間,沒有允許,不要上去。傅硯深解著袖扣,語氣平淡得像在交代工作。
哦。我應(yīng)了一聲,目光落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我那點可憐的家當(dāng)——一個行李箱。
協(xié)議。秦嶼不知何時出現(xiàn),將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冰冷的巖板茶幾上。
傅硯深下巴微抬:看看。沒問題簽字。
我坐下,翻開。
《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
《婚后行為準則》
《離婚條款及財產(chǎn)分割細則》
條條款款,冰冷詳盡。
核心思想簡單粗暴:
婚姻存續(xù)期間,雙方互不干涉私生活(尤其情感與身體忠誠)。
不得泄露婚姻關(guān)系。
不得利用對方身份謀取不當(dāng)利益。
期限:一年。
一年后,無條件離婚。
作為補償,傅硯深會注資林氏,解決所有債務(wù)危機,并確保公司正常運營。
此外,每月支付我一百萬生活管理費。
我翻到最后一頁。
簽名處,傅硯深的名字已經(jīng)落下。
龍飛鳳舞。
我拿起筆。
筆尖懸在紙上,頓了頓。
傅先生。
他抬眼。
為什么是我這個問題,從昨晚憋到現(xiàn)在。
他需要一個已婚身份。這點我能猜到。傅家那種頂級豪門,內(nèi)部傾軋只會比我家更慘烈。已婚,或許能幫他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為什么是我
一個剛被前男友綠了、家里快破產(chǎn)、還當(dāng)眾給他難堪的麻煩精
傅硯深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我。
陽光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輪廓。
你足夠麻煩。他聲音沒什么溫度,麻煩到,沒人會相信這是真的。
而且,他微微側(cè)頭,瞥了一眼我手上那枚幽藍的月魄,你‘買’下了它。戴著傅太太的戒指,坐實傅太太的位置,很合理。
合理個鬼。
我扯了扯嘴角。
行吧。
各取所需。
我低頭,在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林梔。
從今天起,我是傅硯深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期限,一年。
傅硯深很忙。
神龍見首不見尾。
偌大的別墅,大部分時間只有我和一個沉默寡言、只負責(zé)打掃做飯的鐘點工阿姨。
我樂得清靜。
窩在影音室看老電影,在健身房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或者對著庭院巨大的落地窗發(fā)呆。
手上的月魄太扎眼,我把它摘下來,鎖進了行李箱最底層。
眼不見為凈。
蘇晚晚的電話轟炸了一天。
寶!你人呢!昨天拍賣會后來怎么回事傅硯深沒把你怎么樣吧打你電話關(guān)機!急死我了!
沒事。我啃著阿姨切好的蘋果,含糊道,就是……找了個地方冷靜了一下。
嚇死我了!對了,驚天大瓜!陳嶼那孫子和他那個實習(xí)生,被公司開除了!聽說是因為嚴重違反職業(yè)道德,泄露商業(yè)機密還有人匿名給全公司郵箱發(fā)了點‘學(xué)習(xí)資料’……嘖嘖,真是天道好輪回!誰這么替天行道啊
我頓了頓。
匿名郵件
我好像……只備份在云端,還沒來得及操作。
不知道。我咽下蘋果,惡有惡報吧。
活該!蘇晚晚解氣地罵,那你現(xiàn)在在哪出來逛街!姐請你吃大餐壓驚!
不了,我看著空曠冰冷的客廳,最近……想在家歇歇。
掛了電話。
我看著窗外搖曳的樹影。
是……他做的嗎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不重要。
我和傅硯深,只是契約關(guān)系。
井水不犯河水。
第一次打破這種平靜,是在一周后。
傅家老宅打來電話。
管家語氣恭敬,內(nèi)容卻不容拒絕:少爺,少夫人,老夫人請二位今晚回老宅用晚餐。
少夫人。
這個稱呼讓我頭皮發(fā)麻。
我看向剛進門、正在脫外套的傅硯深。
他動作頓了一下,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起。
知道了。他對著電話說。
掛斷。
客廳里一片沉寂。
需要……我做什么我打破沉默。
吃飯。他言簡意賅,走到吧臺倒了杯水。
我是說,我斟酌著詞句,需要扮演恩愛夫妻嗎或者有什么注意事項比如……你奶奶喜歡什么樣的孫媳婦
傅硯深喝水的動作停住。
他轉(zhuǎn)過身,靠在吧臺邊,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在審視一件物品。
做你自己。他放下杯子,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少說話。
行吧。
晚上七點。
傅家老宅。
與其說是宅子,不如說是一座莊園。
車子駛過長長的林蔭道,停在燈火輝煌的主樓前。
中式與現(xiàn)代結(jié)合的磅礴建筑,透著無聲的威壓。
管家躬身引路。
穿過層層疊疊的回廊,空氣里是名貴木料和沉水香的味道。
餐廳大得離譜。
長條餐桌能坐下二十人。
主位上坐著一位頭發(fā)銀白、穿著墨綠色旗袍的老太太。精神矍鑠,眼神銳利如鷹。
傅老夫人。
她旁邊,坐著幾位衣著光鮮、氣質(zhì)各異的男女�?次业难凵�,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一絲輕蔑。
硯深來了。老夫人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整個餐廳瞬間安靜。
奶奶。傅硯深微微頷首,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
動作自然。
這位就是……林小姐老夫人的目光轉(zhuǎn)向我,帶著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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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好,我是林梔。我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點。
坐吧。老夫人收回目光,沒什么情緒,開飯。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無聲地端上。
氣氛壓抑得可怕。
只有輕微的杯盤碰撞聲。
硯深哥,坐在我對面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人,嬌笑著開口,聲音甜得發(fā)膩,你上個月拍下的那幅《寒山孤松》,聽說送到蘇富比重新鑒定了結(jié)果怎么樣是真跡嗎
她叫傅清雅,傅硯深某個堂叔的女兒。
眼神黏在傅硯深身上,幾乎要拉絲。
傅硯深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
嗯。
一個字,堵了回去。
傅清雅笑容僵了一下。
硯深工作忙,這些小事,底下人處理就好。旁邊一個保養(yǎng)得宜的中年女人,傅硯深的二嬸,笑著打圓場,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倒是林小姐,聽說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最近行業(yè)不景氣,林家……還撐得住吧
來了。
下馬威。
桌上幾道目光,瞬間帶著看好戲的意味聚焦過來。
傅硯深手中的刀叉,停了一秒。
我放下湯匙,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抬頭,迎上二嬸關(guān)切的目光,笑了笑。
謝謝二嬸關(guān)心。是有點難。我語氣坦然,不過還好,我先生及時伸了把手,注了筆資金周轉(zhuǎn)。他說夫妻一體,我家的困難就是他的困難。
話音落。
整個餐廳,死寂。
連傅硯深切牛排的動作都頓住了。
他側(cè)過頭,第一次在今晚,正眼看向我。
眼神深邃,帶著一絲……探究
二嬸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
傅清雅更是瞪大了眼。
呵,主位上的老夫人,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濕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銳利的目光掃過二嬸和傅清雅。
食不言,寢不語。傅家的規(guī)矩,都忘了
那兩人臉色一白,立刻噤聲。
老夫人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箸清淡的時蔬,放進我面前的碟子里。
林梔是吧多吃點。太瘦了。
語氣,竟有了一絲溫度。
謝謝奶奶。我從善如流。
后半頓飯,安靜得只剩下餐具碰撞聲。
只是傅硯深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
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離開老宅時,夜色已深。
車子駛出莊園。
密閉的空間里,只有引擎的低鳴。
夫妻一體傅硯深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沉默。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霓虹。
權(quán)宜之計。我懶懶道,傅先生不滿意
他沉默了幾秒。
演得不錯。
過獎。拿錢辦事,職業(yè)道德。
他不再說話。
空氣重新陷入沉寂。
只是,有什么東西,好像不一樣了。
契約婚姻的日子,像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平穩(wěn)運行。
傅硯深依舊早出晚歸。
我則開始琢磨自己那點事。家里公司有傅硯深的人接手整頓,暫時不用我操心。我大學(xué)學(xué)的是珠寶設(shè)計,當(dāng)初為了陳嶼和他家的生意,荒廢了。
現(xiàn)在,倒是可以撿起來。
我在別墅一層收拾出一個小工作間,網(wǎng)購了一堆工具和材料,開始畫圖,做點小東西。
偶爾,會在深夜的廚房撞見。
他應(yīng)酬回來,帶著一身清冽的酒氣和淡淡的疲憊。
我會默默給他倒杯溫水,或者把阿姨溫著的醒酒湯推過去。
他接過去,沉默地喝掉。
然后各自回房。
沒有交流。
但那種冰冷的、對峙般的隔閡,似乎在無形中消融了一點。
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看不清,但知道對方就在那里。
平靜再次被打破,是在一個周末。
我陪蘇晚晚逛街。
冤家路窄。
在商場頂層的咖啡廳外,撞見了陳嶼和他那個實習(xí)生——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女友了。
陳嶼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穿著也大不如前。
那實習(xí)生倒是打扮得光鮮亮麗,挽著他的胳膊,手里拎著個新款的輕奢包。
看到我,陳嶼臉色一變,眼神瞬間怨毒。
那實習(xí)生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喲,這不是林大小姐嗎她陰陽怪氣地開口,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包,怎么,一個人逛街被傅總甩了
蘇晚晚火氣蹭就上來了:小賤人你……
我拉住她。
看著陳嶼,語氣平靜:有事
陳嶼推開粘著他的實習(xí)生,幾步?jīng)_到我面前,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梔!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讓我丟了工作!在行業(yè)里混不下去!還讓人把那些照片……
陳嶼。我打斷他,聲音不大,卻足夠冷,自己做了臟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沒人搞鬼,是你自己,爛透了。
你他媽放屁!陳嶼徹底被激怒,額角青筋暴起,你以為攀上傅硯深就了不起了他那種人,不過是玩玩你!玩膩了就會把你像垃圾一樣丟掉!你以為你是誰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胳膊。
你這種女人……
手還沒碰到我。
斜刺里,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
精準地,鐵鉗般扣住了陳嶼的手腕。
力道之大,讓陳嶼瞬間慘叫出聲,臉都扭曲了。
誰他媽……�。�
他憤怒地轉(zhuǎn)頭。
聲音,戛然而止。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驚恐。
像見了鬼。
傅硯深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cè)。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氣場凜冽。
他面無表情,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她是誰,他看著陳嶼,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人心上,需要你提醒我
陳嶼疼得冷汗直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旁邊的實習(xí)生,早已嚇得縮到一邊,臉色慘白。
傅硯深甩開陳嶼的手腕,像甩掉什么臟東西。
陳嶼踉蹌著后退幾步,捂住劇痛的手腕,驚恐地看著他。
傅硯深拿出一方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剛才碰過陳嶼的那只手。
然后。
手帕輕飄飄地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他側(cè)過身,看向我。
沒事
我搖搖頭。
他目光掃過我手上——剛才被陳嶼指甲刮到,手背多了道淺淺的紅痕。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走吧。
他自然地攬過我的肩,動作帶著一種宣示主權(quán)的意味,將我?guī)щx這片混亂。
轉(zhuǎn)身的瞬間,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陳嶼。
只一眼。
陳嶼如墜冰窟,抖得篩糠一樣。
蘇晚晚跟在后面,激動地?zé)o聲尖叫,沖我瘋狂使眼色。
被他攬著,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力量感和溫?zé)帷?br />
一種陌生的、被保護的感覺。
有點……奇怪。
坐進車里。
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他松開手。
以后出門,讓司機跟著。他吩咐前座的秦嶼。
是,傅先生。
我揉著手背上那道紅痕,小聲說:謝謝。
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
不用謝。他聲音淡淡的,傅太太被人當(dāng)眾騷擾,丟的是我的臉。
果然。
只是維護他的面子。
心里那點剛冒頭的異樣,瞬間被壓了下去。
知道了。我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語氣也淡了下去。
車子平穩(wěn)行駛。
快到別墅時。
他忽然又開口。
戒指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問的是月魄。
太招搖,收起來了。
他睜開眼,側(cè)頭看我。
戴上。
為什么
傅太太該有的樣子。他語氣不容置疑,下次再遇到不長眼的,用它劃臉,比用手有效。
我:……
行吧。
你壕你有理。
日子一天天滑過。
我和傅硯深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他依舊忙碌,但會在深夜回來時,偶爾給我?guī)б环菟麘?yīng)酬那家酒店的招牌甜點。
我會在畫圖到深夜時,順手給他留一盞玄關(guān)的燈。
我們很少交談。
卻似乎能讀懂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里的潛臺詞。
像兩塊形狀迥異的拼圖,在契約的框架下,意外地找到了一點契合的邊角。
直到那個雨夜。
傅家舉辦一場慈善晚宴。
作為傅硯深的太太,我必須出席。
一襲香檳色緞面長裙,長發(fā)挽起。
戴上那枚幽藍的月魄。
傅硯深看到我時,目光停留了幾秒。
不錯。
算是他難得的肯定。
晚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我挽著傅硯深的手臂,扮演著端莊優(yōu)雅的傅太太。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間,偶爾低聲提點我一句對方的身份和忌諱。
應(yīng)付得體。
直到一個穿著酒紅色深V禮服裙、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端著酒杯,搖曳生姿地走過來。
硯深。她聲音嬌媚,眼神黏膩,好久不見。
傅硯深神色淡漠,微微頷首:宋小姐。
這么生分干嘛宋薇嬌笑著,身體有意無意地貼近,聽說你結(jié)婚了真是的,也不通知老朋友一聲,害我還……
她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一絲輕蔑。
這位就是……傅太太她紅唇勾起,語氣玩味,真是年輕漂亮。硯深,你口味變了
這話,帶著刺。
暗示我以前那些鶯鶯燕燕
傅硯深眉頭微蹙,攬著我肩膀的手收緊了些,語氣疏離:宋薇,注意場合。
開個玩笑嘛。宋薇掩嘴輕笑,目光卻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無名指上的月魄,這戒指……看著有點眼熟哦,想起來了,上次在拍賣會,硯深你不是也想……
宋小姐。我打斷她,微笑著迎上她的目光,我先生眼光一向很好。就像他選太太一樣。
我刻意加重了太太兩個字。
宋薇的笑容僵在臉上。
傅硯深垂眸看了我一眼。
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失陪。傅硯深不再看她,帶著我轉(zhuǎn)身離開。
宋薇站在原地,捏著酒杯的手指,骨節(jié)泛白。
晚宴后半段,傅硯深被幾個重要合作伙伴拉走談事。
我去露臺透氣。
剛站定。
身后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濃郁的香水味。
宋薇。
她走到我身邊,倚著欄桿,點燃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煙霧繚繞中,她側(cè)頭看我,眼神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
林小姐,是吧
奉勸你一句。
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
她吐出一口煙圈,姿態(tài)優(yōu)雅。
像傅硯深這種男人,不會對任何人動真心的。他現(xiàn)在需要個‘太太’的身份,所以是你。
等他不需要了,或者……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遇到了真正讓他心動的人,你猜,你會是什么下場
晚風(fēng)帶著涼意。
我看著她被煙霧模糊的臉。
宋小姐。我平靜地開口。
與其操心我的下場,不如想想你自己。
你在他身邊的時間,比我長吧
如果真有什么‘真正心動的人’,我微微歪頭,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那怎么……現(xiàn)在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呢
宋薇臉上的笑容徹底碎裂。
她狠狠掐滅煙蒂,眼神怨毒:你……
失陪。我學(xué)著她剛才的語氣,轉(zhuǎn)身離開。
背脊挺直。
回到衣香鬢影的宴會廳。
傅硯深正結(jié)束談話,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我身上。
他朝我走來。
沒事他問。
沒事。我搖搖頭。
他看著我,眼神深邃。
片刻。
他忽然抬手,將我耳邊一縷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輕輕別到耳后。
微涼的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耳廓。
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做得好。他低聲說。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宴會結(jié)束。
回去的車上。
我有些累,靠著車窗閉目養(yǎng)神。
車子在別墅前停下。
傅硯深先下車,繞到我這邊,拉開車門。
我正要下車。
腳下高跟鞋一崴。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去。
驚呼聲卡在喉嚨里。
預(yù)期的狼狽沒有到來。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攬住了我的腰。
將我?guī)нM一個帶著清冽雪松氣息的懷抱。
很近。
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沉穩(wěn)心跳。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小心。
低沉的,帶著夜色的微醺。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站穩(wěn)。
他松開手。
距離拉開。
但剛才那一瞬間的體溫和氣息,卻像烙印一樣,留在了感官里。
謝謝。我低著頭,聲音有點啞。
他沒說話。
并肩走進別墅。
玄關(guān)暖黃的燈光落下。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那個……我試圖打破沉默,今晚……
宋薇的話,不用在意。他突然開口。
我抬頭看他。
他正低頭換鞋,側(cè)臉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和。
她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我輕聲說,契約關(guān)系,我清楚。
他換鞋的動作頓了一下。
直起身。
看向我。
眼神很深,像要把人吸進去。
林梔。
他叫我的名字。
這是他第一次,在非必要場合,叫我的全名。
有時候,他聲音低沉,在寂靜的玄關(guān)里格外清晰,契約之外的東西,未必是假的。
我的心跳,驟然失序。
契約之外的東西
什么東西
他什么意思
沒等我細想。
他抬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臉頰。
但最終,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只是在我頭頂,極輕地揉了一下。
像安撫一只受驚的貓。
去休息吧。
他轉(zhuǎn)身,走向樓梯。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玄關(guān)的燈光下。
頭頂,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那一點微熱的觸感。
還有那句……讓人心亂如麻的話。
那天之后。
有些東西,好像徹底變了味。
空氣里似乎多了些無形的絲線,纏繞著,拉扯著。
傅硯深依舊忙碌。
但他在家的時間,似乎變多了。
不再總待在二樓書房。
有時會在一樓的客廳,開著筆記本處理工作。
我窩在沙發(fā)另一頭畫設(shè)計圖。
互不打擾。
卻又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偶爾,他會在我畫圖時,遞過來一杯溫?zé)岬呐D獭?br />
或者,在我對著電腦屏幕抓狂時,淡淡地飄來一句:這里比例不對。
我回頭瞪他。
他視線還停留在自己的屏幕上,嘴角卻似乎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像幻覺。
晚上。
他開始不再讓阿姨準備夜宵。
而是……親自下廚。
第一次看到他穿著高定襯衫,挽起袖子,在開放式廚房里煮一碗簡單的素面時,我的震驚程度不亞于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會做飯
留學(xué)時學(xué)的。他動作不算熟練,但有條不紊,應(yīng)付一下。
他把面端到我面前。
清湯寡水,幾根青菜,一個煎得邊緣微焦的荷包蛋。
賣相普通。
我嘗了一口。
味道……竟然還不錯。
還行。我評價。
他坐在我對面,也端著一碗面。
燈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陰影。
嗯。他應(yīng)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吃著。
餐廳里很安靜。
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一種奇異的溫暖,在空氣里流淌。
像最普通的萬家燈火。
但我們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那晚玄關(guān)里的話。
仿佛那只是一個錯覺。
直到那個深夜。
我被一陣壓抑的、痛苦的悶哼聲驚醒。
聲音來自……隔壁
傅硯深的房間。
我猶豫了一下,起身。
他的房門虛掩著。
里面沒有開大燈,只有一盞昏暗的壁燈。
他蜷縮在沙發(fā)上,手死死按著胃部,臉色蒼白,額頭布滿冷汗,整個人疼得微微發(fā)抖。
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和一個空了的藥瓶。
是胃藥。
瓶子空了。
傅硯深!我沖過去,蹲在他面前,你怎么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看清是我,眉頭緊鎖,聲音沙�。骸瓫]事。出去。
什么叫沒事!我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冰涼,全是汗,你胃病犯了藥呢
吃完了……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
等著!我立刻起身。
翻箱倒柜找到家里的醫(yī)藥箱。
還好,里面有常備的胃藥。
倒了溫水,把藥片遞到他嘴邊。
他閉著眼,疼得意識都有些模糊,順從地張嘴,就著我的手把藥吞下。
我扶著他躺平,去浴室擰了熱毛巾,敷在他冰涼的額頭上。
又去廚房,用最快的速度熬了一小鍋軟爛的小米粥。
他蜷縮在沙發(fā)上,昏昏沉沉。
燈光下,平日里冷硬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尊易碎的琉璃。
少了那份迫人的氣場,五官的輪廓顯得更加清晰深刻。
我坐在旁邊的地毯上,守著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
藥效慢慢上來。
他緊蹙的眉頭漸漸松開,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
我輕輕拿掉他額頭已經(jīng)變涼的毛巾。
手腕,突然被一只滾燙的手抓住。
我嚇了一跳。
低頭。
他不知何時醒了。
幽深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著我。
沒有了平時的冰冷和疏離。
只有一層薄薄的、尚未完全清醒的霧氣。
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濃稠的情緒。
像深不見底的漩渦。
林梔……他低低地叫我的名字。
聲音沙啞,帶著剛睡醒的鼻音,有種說不出的……撩人。
嗯我心跳加速,試圖抽回手,你好點沒粥……
他非但沒松手,反而用力一拽。
我猝不及防,失去平衡,整個人被他拉倒,跌進沙發(fā)里。
跌進他滾燙的懷抱。
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酒氣、藥味,瞬間將我包圍。
他的手臂鐵箍一樣環(huán)住我的腰。
下巴抵在我的發(fā)頂。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廓。
別走。他低喃,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脆弱和……依賴。
我的身體徹底僵住。
血液仿佛都沖上了頭頂。
他……抱了我
傅硯深……你……我聲音發(fā)顫,想推開他,又不敢用力。
冷……他把臉埋在我頸窩,蹭了蹭,像只尋求溫暖的大型犬。
聲音悶悶的。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酸軟軟。
鬼使神差地。
我抬起手,輕輕環(huán)住了他寬闊卻微微顫抖的脊背。
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
像哄一個生病的孩子。
睡吧。我輕聲說,我在這兒。
他緊繃的身體,似乎在我笨拙的安撫下,慢慢放松下來。
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睡著了。
我被他緊緊箍在懷里。
動彈不得。
耳邊是他沉穩(wěn)的心跳。
鼻尖是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溫柔地灑落。
時間仿佛靜止了。
這一夜。
契約的邊界,被徹底模糊。
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瘋狂滋長。
第二天清晨。
我在柔軟的大床上醒來。
身邊空無一人。
只有枕頭上淺淺的壓痕,證明昨晚并非一場夢。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溫水。
下面壓著一張便簽。
剛勁有力的字跡:
公司有急事。粥在鍋里溫著。
沒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誰。
我坐起身,抱著膝蓋。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懷抱的觸感。
耳根發(fā)燙。
昨晚……
那個脆弱地抱著我、依賴我的傅硯深。
和平時那個冷漠疏離、高高在上的傅硯深,重疊在一起。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契約之外的東西……
真的存在嗎
接下來的幾天。
傅硯深似乎更忙了。
早出晚歸。
有時甚至不回來。
別墅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空曠。
但空氣里,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會在深夜發(fā)一條言簡意賅的信息。
藥吃了
或者。
設(shè)計師資料發(fā)你郵箱。
公事公辦的語氣。
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
我努力把精力投入到設(shè)計中。
參加了一個小型的新銳珠寶設(shè)計比賽。
意外地,入圍了決賽。
決賽展示定在一周后。
我有些緊張。
設(shè)計稿反復(fù)修改,模型也做了好幾版。
決賽前一天晚上。
我在工作間熬到深夜。
對著燈光下最后調(diào)整的參賽作品——一條以月魄為靈感延伸設(shè)計的星塵項鏈,主石是一顆小小的、卻光芒璀璨的藍鉆。
心里沒底。
手機震動。
是傅硯深。
下樓。
言簡意賅。
我愣了一下,走到窗邊。
樓下庭院里。
昏黃的路燈下。
停著他的車。
他靠在車邊。
指間一點猩紅明滅。
身影被拉得很長。
有些孤寂。
我披了件外套下樓。
夜風(fēng)微涼。
傅先生有事
他掐滅煙,打開副駕車門。
上車。
去哪我疑惑。
去了就知道。
車子駛出別墅區(qū),開上寂靜的環(huán)海公路。
最后停在一個空曠的觀景平臺。
深夜的海邊。
萬籟俱寂。
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深邃的夜空,星河低垂,碎鉆般灑滿天幕。
浩瀚,壯麗。
他下車,靠在車頭。
抬頭。
我依言抬頭。
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在城市里,從未見過如此清晰、如此繁盛的星空。
決賽主題,‘星塵’他問,聲音在夜風(fēng)里顯得低沉。
我驚訝:你怎么知道
他沒回答。
只是仰望著星空。
珠寶設(shè)計,他緩緩說,是捕捉光的藝術(shù)。
但光,只有在最深的黑暗里,才能被真正看見。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我。
深邃的眼眸里,映著漫天星光,也映著一個小小的我。
就像你。
海風(fēng)吹起我的發(fā)絲。
心,被這句話狠狠撞了一下。
他……在鼓勵我
別怕。他說,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你的光,足夠亮。
回去的路上。
我們都沒說話。
但車廂里流淌著一種奇異的、安寧的氛圍。
決賽當(dāng)天。
蘇晚晚比我這個參賽者還緊張。
寶貝!加油!碾壓他們!讓他們看看什么叫天才設(shè)計師!
后臺。
我深吸一口氣,最后一次檢查模特身上的星塵項鏈。
幽藍的主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夢幻的光芒。
下面有請最后一位參賽者,林梔小姐的作品——‘星塵’!
我走上T臺。
燈光聚焦。
臺下坐著評委和觀眾。
目光掃過。
突然。
我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前排嘉賓席。
傅硯深。
他一身深色西裝,姿態(tài)閑適地靠坐在那里。
正靜靜地看著我。
眼神專注。
平靜。
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
我的心,瞬間定了下來。
展示很順利。
評委點評環(huán)節(jié)。
一位以嚴苛著稱的國際評委拿起話筒。
林小姐,你的作品‘星塵’,靈感來源是
我看著臺下那個身影。
拿起話筒。
靈感來自一枚戒指。
‘月魄’。
它教會我,我的目光,坦然地迎上傅硯深深邃的眼眸,幽暗本身,就是最深邃的光源。
臺下有瞬間的寂靜。
傅硯深看著我。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那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場合,看到他如此毫不掩飾的笑意。
驚艷了時光。
毫無懸念。
星塵獲得了最高獎項。
頒獎結(jié)束。
后臺一片祝賀聲。
蘇晚晚激動地抱著我尖叫。
我應(yīng)付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尋找那個身影。
他不在。
心里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林小姐!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傅先生讓我轉(zhuǎn)告您,他在車庫等您。
心,又雀躍起來。
告別蘇晚晚,我抱著獎杯和證書,快步走向地下車庫。
空曠的車庫里。
遠遠看到他的車。
以及……
車邊,站著的兩個人。
傅硯深。
還有……傅老夫人。
老夫人拄著拐杖,神情嚴肅。
傅硯深背對著我,似乎在低聲說著什么。
氣氛……不太對。
我腳步頓住。
傅老夫人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
帶著審視。
和一絲……冰冷的怒意
林小姐。老夫人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威壓,或者說,我該叫你一聲……孫媳婦
我心頭猛地一跳。
她知道了
怎么會
奶奶。我穩(wěn)住心神,走過去。
傅硯深轉(zhuǎn)過身。
臉色有些沉。
你設(shè)計的項鏈,‘星塵’老夫人沒理會我的稱呼,目光落在我懷里的獎杯上,帶著嘲諷,靈感來源,‘月魄’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
呵。老夫人冷笑一聲,拐杖重重拄地,那枚‘月魄’,是我傅家傳給長媳的信物!意義非凡!
她凌厲的目光射向傅硯深。
硯深!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如此重要的東西,隨意給一個契約結(jié)婚的女人還讓她拿著去參加什么不入流的比賽,拋頭露面,成為笑柄
契約結(jié)婚。
這四個字,像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朵。
她果然知道了。
而且……如此直白地撕開。
傅硯深眉頭緊鎖:奶奶,這件事……
你閉嘴!老夫人厲聲打斷他,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像刀子。
林小姐。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么協(xié)議。
現(xiàn)在,游戲結(jié)束了。
她拿出一份文件,直接遞到我面前。
簽了它。
離婚協(xié)議。
硯深會給你足夠的補償,足夠你和你林家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然后,她語氣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拿著你的獎杯,離開傅家。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硯深面前!
車庫冰冷的燈光,照在離婚協(xié)議冰冷的封面上。
也照在傅老夫人那張盛怒而威嚴的臉上。
空氣凝滯。
傅硯深一步上前,擋在我和老夫人之間。
奶奶!他聲音沉冷,帶著壓抑的怒意,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你處理老夫人冷笑,拐杖指向我,你怎么處理任由這個女人拿著傅家的傳家信物招搖過市讓整個傅家淪為笑柄硯深!別忘了你的身份!別忘了傅家繼承人的責(zé)任!
她不是‘這個女人’!傅硯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戾氣,她是我妻子!林梔!
妻子老夫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契約上的妻子為期一年的交易硯深,你昏了頭了!
她銳利的目光穿透傅硯深,釘在我身上。
林小姐,我最后說一次。簽了它。體面地離開。否則……
否則如何我開口了。
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
抱著獎杯的手指,卻微微發(fā)涼。
傅老夫人瞇起眼。
否則,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和你那個風(fēng)雨飄搖的林家,在江城徹底消失。
赤裸裸的威脅。
像巨石,壓在心口。
我看著眼前這位掌控著龐大商業(yè)帝國的老婦人。
權(quán)勢滔天。
碾死我和林家,確實如同碾死螞蟻。
我低頭。
看著懷里的獎杯。
水晶底座,折射著冷光。
星塵……幽暗本身,就是最深邃的光源。
多諷刺。
我緩緩抬起頭。
沒有看傅老夫人。
目光越過她,落在傅硯深緊繃的側(cè)臉上。
傅硯深。
我叫他的名字。
契約里,有一條。
若任何一方動心,協(xié)議立即終止。
車庫死寂。
傅硯深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
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
傅老夫人也皺緊了眉頭。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問:
你動心了嗎
時間仿佛被拉長。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
傅硯深看著我。
眼底的驚濤駭浪,慢慢沉淀成一種深不見底的、濃稠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而是。
轉(zhuǎn)身。
面向傅老夫人。
高大的身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將我完全護在身后。
奶奶。
他開口。
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
協(xié)議,是我定的。
期限,也是我定的。
現(xiàn)在。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我說,無限期。
傅老夫人瞳孔驟縮,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硯深!你……
至于傳家信物傅硯深打斷她,語氣恢復(fù)了一貫的冷冽,卻更添鋒芒,‘月魄’既然給了她,就是她的東西。
她想怎么用,是她的自由。
傅家的臉面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需要靠禁錮一個女人來維持。
還有,他向前一步,無形的壓迫感讓空氣都凝固了幾分,林氏,現(xiàn)在是我傅硯深的產(chǎn)業(yè)。動它
他微微傾身,湊近老夫人,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令人膽寒的警告。
您試試看。
傅老夫人臉色鐵青,握著拐杖的手微微發(fā)抖。
她死死盯著傅硯深。
又越過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滿了憤怒、不甘,還有一絲……被忤逆的震怒。
最終。
她什么也沒說。
重重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
在管家的攙扶下,步伐僵硬地走向另一輛等候的豪車。
車門砰地關(guān)上。
車子無聲地滑出車庫。
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傅硯深轉(zhuǎn)過身。
車庫昏暗的光線下,他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
我們靜靜對視。
空氣里仿佛有細小的電流在滋滋作響。
他剛才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無限期……
你……我喉嚨發(fā)緊,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他忽然抬手。
微涼的指尖,輕輕拂過我臉頰。
動作很輕。
卻帶著一種鄭重的意味。
嚇到了他問,聲音低沉。
我搖搖頭。
心還在劇烈地跳動。
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他剛才那番話。
那份決絕的維護。
為什么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眸,終于問出口,為什么是……無限期
契約里,明明寫得很清楚。
動心,則終止。
他沒有回答。
只是深深地凝視著我。
然后。
他低下頭。
微涼的唇,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壓了下來。
封住了我所有未盡的疑問。
這個吻。
不同于任何一次契約表演。
強勢。
熾熱。
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的掠奪。
也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珍重。
唇齒間,是他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
攻城略地。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能被動地承受。
環(huán)抱著獎杯的手臂,漸漸松開。
獎杯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腳邊。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卻無人理會。
他一手扣住我的后腦,加深這個吻。
另一只手,緊緊環(huán)住我的腰。
將我牢牢禁錮在他滾燙的懷抱里。
世界遠去。
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唇舌糾纏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
他才緩緩松開。
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呼吸微亂。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
現(xiàn)在,他低啞的嗓音,帶著一絲饜足的慵懶,懂了嗎
我的臉頰滾燙,心跳快得像是要炸開。
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
傅硯深。我悶悶地說。
嗯
我的獎杯……好像摔壞了。
頭頂傳來他低沉愉悅的笑聲。
胸腔震動。
賠你。
賠什么
賠你……他頓了頓,聲音帶著誘哄般的磁性,一個更大的獎杯
我抬起頭,瞪他:誰稀罕!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低頭,在我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稀罕你就夠了。
車子駛回別墅。
氣氛已然不同。
空氣里都像飄著甜膩的因子。
剛進門。
傅硯深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頭微蹙。
我去書房接個電話。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等我。
嗯。
看著他上樓的背影,我摸了摸被他吻過的嘴唇,嘴角忍不住上揚。
抱著那個摔裂了一條縫的水晶獎杯,像個傻子一樣在客廳轉(zhuǎn)了兩圈。
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獎杯放在工作臺最顯眼的位置。
旁邊,是那枚幽藍的月魄。
燈光下,它們交相輝映。
像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過了好一會兒。
傅硯深還沒下來。
我倒了杯水,走上二樓。
書房的門虛掩著。
里面?zhèn)鱽硭统恋穆曇�,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
……我再說最后一次,林梔是我的妻子。過去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
傅家的規(guī)矩呵,從今天起,我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您接受最好。不接受……
他冷笑一聲。
那傅氏集團下個季度的董事會,我不介意換個人坐您的位置。
電話那頭似乎還在激烈地說著什么。
傅硯深的聲音陡然冰寒刺骨。
還有,別打她的主意。
也別打林家的主意。
否則,我不介意讓您看看,什么叫‘六親不認’。
電話掛斷。
書房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門外,端著水杯。
指尖冰涼。
剛才的甜蜜,瞬間被現(xiàn)實的冷水澆透。
傅老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傅硯深為了我……
他在和整個傅家對抗。
代價是什么
書房門被拉開。
傅硯深站在門口。
看到我,他眼中的戾氣瞬間收斂,化作一絲柔和。
怎么上來了
給你送水。我把杯子遞過去。
他接過,喝了一口。
目光落在我臉上。
聽到了
我點點頭。
怕了他問。
我搖搖頭。
上前一步,環(huán)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懷里。
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讓我安心。
傅硯深。
嗯
值得嗎
為了我,對抗整個家族。
他放下水杯。
大手抬起我的下巴。
迫使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睛。
那里,有不容錯辨的認真。
林梔。
遇見你之前,我的人生只有規(guī)則和勝負。
遇見你之后,他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聲音低沉而堅定,規(guī)則,是用來打破的。
而你,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鼻尖,是我唯一想贏得的……戰(zhàn)利品。
戰(zhàn)利品
我捶了他一下。
誰是戰(zhàn)利品!
他低笑,捉住我的手。
好,說錯了。
是……他湊到我耳邊,溫?zé)岬臍庀姙ⅲ俏倚母是樵浮┦追Q臣的女王。
尾音消失在再次覆上來的吻里。
溫柔。
繾綣。
帶著劫后余生的珍重。
契約的起點,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契約的終點,卻成了心之所向的歸宿。
一年后。
我的個人珠寶工作室星塵開業(yè)。
地點沒選在昂貴的CBD。
而是在一個鬧中取靜、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老街。
傅硯深送的禮物,是整條街的產(chǎn)權(quán)。
傅太太,他摟著我的腰,在我耳邊低語,這條街的租金,以后記得按時交。
開業(yè)當(dāng)天。
賓客云集。
蘇晚晚挺著微凸的孕肚,指揮著她家那位商界新貴老公忙前忙后。
寶!C位!必須C位!今天你是女王!
媒體閃光燈不斷。
我設(shè)計的星塵系列,尤其是那件鎮(zhèn)店之寶——月魄的升級版銀河之吻,成為全場焦點。
傅硯深作為特邀嘉賓,一直站在角落。
目光卻始終落在我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和寵溺。
剪彩環(huán)節(jié)。
主持人笑著把金剪刀遞給我。
我深吸一口氣。
正要剪下。
人群外,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傅老夫人。
她拄著拐杖,在管家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一身深紫色旗袍,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臉色依舊嚴肅。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目光在我們?nèi)酥g來回逡巡。
蘇晚晚緊張地抓住她老公的胳膊。
傅硯深眉頭微蹙,邁步就要上前。
我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對他搖搖頭。
然后。
我拿著金剪刀,主動迎了上去。
在傅老夫人面前站定。
奶奶。我微笑著,落落大方,您能來,是我的榮幸。
傅老夫人銳利的目光,掃過我,掃過工作室,最后落在我身后不遠處傅硯深緊繃的臉上。
片刻。
她竟然……幾不可察地,輕輕哼了一聲。
然后。
她抬起手。
不是拐杖。
而是一個……古樸雅致的紫檀木盒。
遞到我面前。
拿著。她語氣硬邦邦的,傅家媳婦開張,不能太寒酸。
我愣住了。
全場也一片寂靜。
傅硯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我遲疑地接過木盒。
打開。
里面,靜靜躺著一套水頭極好、翠色欲滴的翡翠首飾。
簪子,耳墜,項鏈,手鐲。
一看就是傳承有序的老物件。
價值連城。
這……我有些無措。
嫌舊老夫人板著臉。
不!不是!我連忙道,很漂亮!謝謝奶奶!
她這才又哼了一聲,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丁點。
目光掃過我空蕩蕩的手。
戒指呢
我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是月魄。
在保險柜,太貴重,怕……
戴上!她不容置疑地打斷,傅家的東西,藏著掖著像什么話!
……是。
我趕緊讓助理去取。
老夫人這才滿意()地微微頷首。
然后。
她竟然伸出手,從我手里拿過了那把金剪刀。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
這位傅家的定海神針,走到鮮紅的綢帶前。
開業(yè)大吉。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咔嚓。
綢帶應(yīng)聲而斷。
掌聲雷動。
閃光燈幾乎連成一片。
傅老夫人把剪刀遞還給我。
目光在我和傅硯深之間掃了一個來回。
最終。
停留在我臉上。
那眼神,依舊銳利。
卻似乎……多了一絲幾不可察的。
認可
以后,她丟下一句,轉(zhuǎn)身就走,�;丶页燥垺�
背影依舊挺直,步伐依舊帶風(fēng)。
傅硯深走到我身邊。
握住我的手。
我們相視一笑。
陽光透過老街的梧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落在他無名指上。
那里,戴著一枚和我同款的男戒。
素圈,內(nèi)圈刻著彼此名字的縮寫。
簡單。
卻是我親手設(shè)計、親手打磨的。
我的星塵。
他的歸途。
儀式結(jié)束。
送走賓客。
工作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夕陽的余暉透過落地窗,給一切都鍍上溫暖的金色。
我靠在傅硯深懷里,把玩著他手上的戒指。
傅先生。
嗯
契約到期了。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發(fā)頂。
續(xù)約嗎
續(xù)多久
他收緊手臂,將我牢牢圈在懷里。
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和篤定,落在我耳邊。
這次。
沒有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