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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愛與被愛哪個更幸福的辯論賽上，我當眾向恐同的反方一辯江慎之表白：我對您一見鐘情，特別想與你親吻、約會，談戀愛，請問反方一辯您覺得幸福嗎

    后來，江慎之一邊哭一邊強硬將我壓住，惡狠狠道：我不管，學長都已經(jīng)當著這么多人向我表白了，說過的話得算數(shù)，親吻、約會、談戀愛，一樣都不能少。1

    喵、喵、喵……

    我蹲在綠化帶后，擼著肥嘟嘟的大橘。

    江慎之我喜歡你。

    男生的聲音細細小�。哼@是我為你做的蛋糕，請你一定要收下。

    清朗的男音聲線十分好聽，語氣卻極其不耐：惡心的玩意，離我遠點。

    接著聽到物品被打翻的聲音：帶著你的蛋糕，滾。

    我眉頭輕擰站起來，綠化帶對面的林中長道上，一個瘦弱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蛋糕，前面不遠處，一個男生正快步離去。

    看背影估摸有

    190，身形優(yōu)越，一雙大長腿十分吸睛，可惜是個混蛋。

    給大橘喂過貓糧，我正準備走，手機響了。

    學長，辯論賽的復賽就在這周五，想請學長您壓軸。

    我輕笑一聲：我都大四了，出現(xiàn)在新生的辯論賽上確實不合適。上次聽你說抽到的對手是計算機系，一辯叫啥名來著

    計算機系的一辯叫江慎之，那個無聊的校草評比，他比學長高五票。學長都蟬聯(lián)三屆校草了，他好不識相，您就該去辯論賽上挫挫他的銳氣。

    許柚柚是信息管理系新上任的學生會主席，和我相熟，又故意氣鼓鼓道：他是以南省理科狀元的身份進的計算機系，初賽時辯證的觀點刁鉆又新奇，大家都說他是理工科最帥最強辯手，這些沒見識的，那是沒見過學長的風采。

    江慎之

    是剛才那個非常囂張的男生吧。

    我無奈：激將法用得很好，下次別用了。四辯的位置留給我，我不會輕易發(fā)言，讓他們加油。

    2

    多媒體大教室里，幾百個座位座無虛席。

    臺上你來我往的辯證正在激烈進行中。

    都是頂尖學府的學子，這場辯論賽勢均力敵十分精彩。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極快，辯論賽慢慢接近尾聲。

    忽然，我方一辯因言語失誤，被反方一辯揪到錯處，形勢瞬間急轉(zhuǎn)直下。

    一辯是個戴銀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男生，出現(xiàn)這么大的失誤，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豆大的汗一滴一滴往下落。

    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隱約聽到：不愧是江神，果然是全場最帥最強。

    我長眉上挑，這個主題巧了不是。

    自由辯論時間，接近兩小時的辯論賽，我第一次拿起話筒發(fā)言。

    正方四辯葉知秋有個問題想請教反方一辯。

    臺下響起竊竊私語：是葉學長，他又要開始他的死亡提問了。

    明亮的燈光下，江慎之膚色雪白，一雙漆黑無辜的狗狗眼看了過來。

    他面部輪廓極為立體，劍眉黑濃，鼻梁高挺，卻配了一張顏色正好的桃花唇，極高冷疏離又極誘極欲。

    外貌如此出色，果然有狂妄的資本。

    所有目光不約而同全部移到了我身上，我面無波瀾：大學四年我從未談過戀愛，今天見了江學弟，才終于體會了一回心跳加速、一眼萬年的感覺。反方一辯江慎之，我對您一見鐘情，特別想與你親吻、約會、談戀愛，請問反方一辯您覺得幸福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教室里頓時一片嘩然。

    我靜靜注視著他，恐同又手拿被愛更幸福論點的反方一辯，他又該如何回答

    3

    教室里不復以往安靜，喧囂不止。

    都在討論我的豪言壯語，以及這言語中隱藏的陷阱。

    我方三辯是個可愛的女生，笑得眉眼彎彎偷偷湊過來：學長你真厲害，一發(fā)言就讓江慎之啞口無言了。

    我神色淡淡：別高興得太早，這算是詭辯，即便勝了，也勝之不武。

    江慎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教室里頃刻間靜了下來，他臉頰像是涂了紅色顏料，臉、耳甚至是裸露在外的脖頸，全部變得通紅。

    無辜的狗狗眼濕漉漉的還帶著靦腆，面紅耳赤卻淡定自若：知道學長是四辯后，我特意看了學長高校聯(lián)合辯論賽里的所有視頻。其實在考進

    A

    大前，我就已經(jīng)知道學長了，學長大名如雷貫耳，我仰慕已久，能得學長傾慕深感榮幸，我覺得很幸福。

    結(jié)束辯論的鈴聲響起，教室里掌聲、歡呼聲、口哨聲交雜在一起。

    我頗為意外看向江慎之，說實話，看到他那么粗暴拒絕追求者，我對他印象不算好。

    辯論賽上故意為之，是想讓他難堪，沒想到被輕松化解。

    他很強，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未知全貌，倒是我不應該對他妄下定論。

    賽后，我隨人潮往外走。

    有人在肩膀處輕輕拍了拍，扭頭，江慎之春風得意眉眼含笑：葉學長，今晚兩系的辯手有聚餐，想邀請您參加，您有空嗎

    四目相對，我散漫道：不了，你們?nèi)ネ姘伞?br />
    江慎之一眨不眨瞧著我，倏勾唇一笑，像是煙雨江南蒙蒙細雨中，獨自在薄霧里泛舟的少年，高冷疏離又惹人遐思。

    他身子前傾，在耳邊低語：即便是學長您一眼萬年、一見鐘情的對象相邀，也不想?yún)⒓舆@次聚會嗎

    4

    瞧著人畜無害，竟是匹攻擊性極強的狼。

    這小子忒記仇，怪不得不是同系的學妹學弟來邀我聚餐，原來在這里等我。

    我生出幾分興致，眼尾上挑玩味道：好啊，作為我想親吻、約會、談戀愛的對象，自然是有特權(quán)的，我一定準時到。

    江慎之目光躲閃，一抹紅爬上臉頰。

    學人亂撩撥的是他，純得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臉紅的也是他。

    我湊過去貼著他的耳，輕輕吐了口氣，白玉般的耳朵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別說，逗弄小學弟還挺好玩。

    后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我心情不錯：小學弟，釣魚這活太高級，你干不了。

    說完，揚長而去。

    晚上的聚餐在一家烤肉店，男男女女十多人坐了一大桌。

    江慎之拿著菜單，第一個問的是我。

    學長想吃什么

    江神，你怎么不問我想吃什么

    周遭全是意味深長的起哄聲，我神色淡然：辯論賽上的詭辯，大家不必當真，我倒是不介意，但江神臉皮薄，你們就別打趣他了。

    都是一點就透，大家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

    三打啤酒下肚，所有人迅速熱絡起來，說話也放開了許多。

    學長，大學四年你真沒談過戀愛嗎

    學長，應該有很多人追你吧

    學長，要是談戀愛，你對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本來喧鬧的包房，在聽到幾人的連續(xù)發(fā)問后，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好奇看向了我。

    我眼尾上挑一一看過去，嘴角含笑：都對我這么好奇，那有沒有聽過好奇害死貓問多少人在追我的這位同學，你是想插隊嗎

    戴銀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男生滿臉通紅，突然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那學長可以讓我插隊嗎

    5

    這年頭竟還有這種憨貨，活躍氣氛轉(zhuǎn)移話題的話術(shù)，他能硬生生讓所有人突然噤聲。

    我語氣揶揄：追我的人已經(jīng)從法國排到了巴黎，我要是讓你插隊，排在第一的人怎么辦

    大家哈哈大笑，這點小插曲很快拋擲腦后，玩得興起不愿回校又找了家

    KTV。

    最開始還算正常，唱唱歌，玩玩骰子，玩著玩著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我運氣衰，第一圈就中招了。

    學長，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我笑意不減：年紀大了，缺少一點冒險精神，當然是真心話。

    學長穿過嗎

    問問題的是一個高冷御姐范的女生，臉紅紅的，拿著手機在我面前晃了一眼，上面是個賣貼身衣褲的店鋪模特，我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王炸，差點沒跌破眼睛。

    故作驚訝瞪大了眼睛：小朋友玩這么大

    學長，我們才不是小朋友，你快說到底有沒有

    包房里有人吹口哨，有人尖叫，大家笑得東倒西歪，個個都很興奮。

    接下來問題逐漸離譜。

    身上哪個部位最敏感

    對異性朋友有過幻想嗎

    游戲的大膽程度讓人咋舌。

    江神，請在現(xiàn)場選一人與你大冒險。

    不得不說小學妹小學弟都很會玩，我腮幫子都笑痛了，下一秒聽到清朗的男音道：我選葉學長。

    吃飯時起哄最厲害的男生和江慎之同系，叫馮驚春，笑得很邪惡：那就俯臥撐換牌吧，換到紅桃

    K

    即止。

    我還沒反應過來，江慎之的外套已經(jīng)鋪到地上，眾人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學長，要委屈你躺下嘍。

    6

    真心話大冒險玩的就是一個放得開，我堂堂學長，怎么可能退縮。

    我躺在衣服上，明明滅滅的光線中，江慎之的臉比煮熟的大蝦還要紅。

    結(jié)實的手臂撐著身體緩緩下降，眼神交匯，周身的空氣中，仿佛有一股電流在橫沖直撞。

    俊美非凡的臉愈來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濃密的睫羽在微微抖動。

    在同學興奮的哄笑聲中，他唇微張吸住了我嘴唇上那張牌。

    鼻尖相貼，鼻息交錯纏綿，唇上似乎感受到了一點點下壓的溫度。

    我移開視線不敢看他，許是應景的音樂和迷離的燈光都在蠱惑人心，心跳開始失序。

    一觸即離，江慎之已經(jīng)吸著牌支起了身子。

    方片七，繼續(xù)。

    哈哈哈，黑桃

    J，繼續(xù)。

    周遭全是打趣、調(diào)侃的玩笑話，不知是江慎之運氣屬實不佳，還是有人從中作梗，連換了二十來張牌，依然沒有找出紅桃

    K。

    又換了七八張，江慎之臉頰通紅，脖頸額角已經(jīng)有微濕的水光，每次靠近一股屬于他的男性氣息拼命往鼻子里鉆。

    臉頰微微發(fā)燙，我已經(jīng)生出悔意，玩得這么出格，穿的又是貼身合體的西褲，容易失了體面。

    一張牌從頭頂飛下來，我條件反射伸手去抓，不小心撞到江慎之撐在身側(cè)的手，他一下子跌倒在我懷里。

    四周是激烈的驚叫歡呼聲，薄薄的衣衫下，我清晰感受到了他蓬勃的心跳。

    我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渾身神經(jīng)繃緊，曖昧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偏他撩人不自知，還硬要湊過來，貼著耳朵輕語。

    學長。

    7

    他像只毛茸茸的大狗，腦袋在脖頸蹭了蹭，甚至還借機偷偷親了一口。

    這小子是以為大家都眼瞎不成

    我把江慎之的腦袋推開一些，佯裝生氣。

    你們這幫壞小子，就這么想看學長的熱鬧看夠了沒，看夠了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全程起哄最來勁的馮驚春故作委屈：學長你偏心，明明悠悠她們鬧得最歡，你卻只罵我們。

    女孩都是嬌滴滴的玫瑰，有刺才是正常。壞小子精力這么旺盛，要你去給我買瓶水不過分吧。很晚了，大家收拾一下，準備回學校了。

    身邊圍著的人都散開了，我推了推江慎之打趣道：江神，還不到

    40

    個俯臥撐至于歇這么久

    男生聽到了又開始起哄：江神，學長說你弱。

    是不是學長身上太香，你舍不得起來了。

    江慎之臉色緋紅，漆黑的眸比最濃的夜色還要暗晦，深深瞥了我一眼，復雜的情緒似平靜的海面突然卷起了驚天駭浪，卻又在一瞬間，全部被壓制在眼波之下，隱忍克制紋絲不露。

    結(jié)賬出來，一股寒風迎面吹來，酒意都散了不少。

    我看著江慎之叫車，將一行人安排得妥妥當當，不禁感慨這小子不簡單。

    雙商在線，做事條理清晰穩(wěn)妥靠譜，未來前途無量。

    江神，你把我們都趕走，自己一人留下來陪學長，你這是司馬昭之心，醉翁之意不在酒。

    馮驚春擠眉弄眼，被江慎之硬推進了副座：嘶，撞到頭了。

    車子已經(jīng)開出去了，他還在耍寶，從車窗探出腦袋：學長，我們下次再約。

    我但笑不語，但我知道，我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8

    學長住哪我送你。

    不用。大學幾年，我對這座城市比你熟。

    冬夜的街道冷冷清清，十字路口有個賣紅薯的大爺，我徑直走過去：麻煩給我兩個紅薯。

    江慎之亦步亦趨跟在身后，拿出手機就要付錢。

    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遞了個紅薯給他：不想吃可以拿來暖手，我看你穿得挺少。

    吃著蜜薯，我漫不經(jīng)心：我不愛吃烤肉，也不喜歡唱歌，更不喜歡人多的活動，你觀察我那么久，發(fā)現(xiàn)了嗎

    江慎之不敢置信看著我，臉紅得似能滴出血來，結(jié)結(jié)巴巴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我以為掩飾得很好。

    我嘴邊噙著笑，語氣輕佻：喜歡我

    他眉擰成了一團，怔怔看著我，臉上的血色也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我意有所指：這就是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

    斂了笑意，認認真真看著他：三天前，我見有男生拿小蛋糕向你表白，我一直以為你恐同。若是辯論賽上那番言論給你造成了困擾，我現(xiàn)在真誠向你道歉。學弟會原諒我，對嗎

    江慎之死死盯著我，眼眶剎那間變紅，濕漉漉的狗狗眼又怒又恨，像是被困多日的兇獸，隨時要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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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瞪著我，語氣冷厲嘲弄：我不原諒又能如何反正學長下一步就是劃清界限，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眼眶越來越紅，說著說著眼睛里儲滿水珠，他恨恨道：學長進退有度知情識趣，最是溫柔無害，大家是真的都喜歡你啊，可學長又可曾將我們誰放在心上還惦記下次再約的憨貨，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們根本連學長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9

    近一米九的大高個，眼睛紅得像只被主人拋棄的狗狗。

    輕嘆一聲，我抽了一張手帕紙給他：別哭了，丑。

    他淚眼蒙眬看著我，一把將我推到墻上，一雙狗狗眼滿是委屈，手下力道卻不輕，很是強硬兇狠道：我不管，學長都已經(jīng)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向我表白了，說過的話得算數(shù)，親吻、約會、談戀愛，一樣都不能少。

    我眼簾半掩：真想和我談戀愛

    江慎之倏抬頭，眼睛亮得驚人，羞澀點點頭：想。

    我語氣輕慢：和我談戀愛，有很多不平等條約，你能接受

    他無比認真：能接受。

    年少一時悸動，轟轟烈烈要奉上自己炙熱又純真的心，可又能維系多久

    我意興闌珊：倒是可以給你一個追我的機會，你若打動了我，我可以和你試試。追我之前，我們約法三章。

    學長你說。

    他濕漉漉的狗狗眼大約看垃圾都情意綿綿，凝視著我的滿腔深情肯定是錯覺。

    我眉眼沉靜：一、不打擾我原本的生活；二、微信、電話、約見面，大約都不會有回應；三、我不需要任何禮物；四、我隨時會說停止，屆時請好聚好散。

    江慎之眉輕擰，但還是鄭重點了點頭：好，我都能做到。

    10

    天越來越冷，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圍巾手套，門把手上連續(xù)掛了兩個月的保溫早餐袋沒了。

    江慎之偷偷給我送了兩個月早餐，微信、電話、約見面我都沒有回應過，雖然才兩個月，倒是比所有人都堅持得久。

    現(xiàn)在大概是堅持不下去了。

    下午五點多，我有些走神，整理著數(shù)據(jù)，下意識又拿起手機打開了微信。

    每日嘰嘰喳喳幾百條消息，連路上看見狗狗打架都要發(fā)給我看，今天卻一條信息也沒有。

    明明想讓他知難而退，可他真的放棄，又莫名有些失落。

    整理好最后的數(shù)據(jù)，手機鈴聲響了。

    葉先生，您的奶茶到了，請到門衛(wèi)室拿一下。

    不是我下的單，難道是江慎之

    出了電梯遠遠看見門崗外，江慎之笑意盈盈正在等我。

    心漏跳了一拍，我裝作若無其事：你怎么來了

    他委屈巴巴看著我：學長，你已經(jīng)

    63

    天沒有看見我了，我長了幾只眼睛你都快忘了吧。

    溫熱的奶茶塞我手里，他哼了一聲：學長我好想你，每次都只能偷摸跑過來看看你�？煲�放假��，將有一個多月完全看不到學長，這漫長的

    30

    多個日夜，我都不知該怎么過。

    我不管，學長今晚必須陪我，吃飯、喝酒、散步，不管做什么都好，反正我得纏著學長。

    問被一米九的大高個纏著撒嬌是種什么感受

    約是江慎之皮相優(yōu)越，抑或是我正好吃這一套，感覺挺好的。

    典雅的咖啡館包房，江慎之非要和我擠在一張凳子上，神神秘秘從背包拿出平板：學長，我給你看個寶貝。

    11

    話音剛落，包房里幽暗朦朧的燈熄了，整個空間漆黑一片。

    江慎之半擁著我，大掌覆在手背上，裹著我的手點開桌面上一個小程序，按下確認執(zhí)行選項。

    纏綿、深情的音樂流瀉而出，漆黑的屏幕，紅色線條像劃過天際的流星，萬千熠熠生輝的星光，若隱若現(xiàn)在屏幕上組成了一顆心。

    細如絲線的紅色線條是流動的細細小小的電流，快速交錯、穿插、滾動，又組成了一顆閃爍、循環(huán)的大愛心。

    耳邊的聲音百轉(zhuǎn)千回纏綿悱惻：學長，我喜歡你。

    心跳失了序，想戀愛的情緒鼓鼓脹脹滿得都快要溢出來，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江慎之豎起長指壓在唇上：學長，別開口拒絕，我都明白。

    燈光重新亮起，他自覺起身坐到了對面，笑意盈盈看著我：早就想和學長表白了，學長喜歡嗎

    我眼簾半掩：學了多久又反復寫了多少次

    這小程序我去寫，都不一定能一次成功。他才讀大一，第一學期還沒讀完，就寫出了如此完整、表現(xiàn)力如此出眾的小程序，可想而知在背后花了多少工夫。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學長，本來想立天才人設(shè)的。

    江慎之輕嘆一聲：我沒向老師請教，自己琢磨了一個多月才開始動手，代碼其實沒多少行，就是失敗了挺多次。

    牛排上來了，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面，服務生放下盤子。

    他手執(zhí)刀叉切了一小片，用叉子叉起：學長要吃原汁原味，還是蘸黑椒醬或者蘸點玫瑰鹽

    思緒翻滾：原味。

    叉了牛排的叉子伸長手遞到嘴邊，江慎之眉眼溫柔：那學長先嘗嘗這個，看哪種更適合你的口味。

    要是兩種我都喜歡呢

    江慎之灼灼凝著我，無辜的狗狗眼像是墜了漫天星辰：那我能高興得滿地打滾，學長吃過的牛排，不知是何等人間美味。

    12

    放假前夕在校的最后

    10

    天，我偶爾回江慎之的微信，他頓時像打了雞血，變得更來勁了。

    哭包學弟：學長，處對象嗎

    哭包學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我：不。

    哭包學弟：那好吧，我飛走了。

    我：……

    哭包學弟：發(fā)過來一張圖片，上面寫著你愿意花

    0.52

    元打開這個紙團嗎

    我：發(fā)了個

    0.52

    元的紅包給他。

    哭包學弟：發(fā)來一張性張力拉滿，高清的八塊腹肌擦邊照。

    我：你是真不怕被舉報。

    哭包學弟：嘿嘿，我好怕，下次還敢。

    哭包學弟：發(fā)過來一張圖片，上面寫著你愿意花

    5.2

    元打開這個紙團嗎

    我：漲價十倍，現(xiàn)在掃黃打黑抓得嚴，別太囂張。

    哭包學弟：發(fā)過來一張我宿舍地址的訂單截圖，是條很貴的皮帶訂單。

    哭包學弟：洋洋得意表情，上當了吧。

    我：退掉。

    哭包學弟：這可是學長自己花

    5.2

    元買的，既已售出概不退換。

    哭包學弟：送皮帶可是有用意的，我要學長系我一生。

    我：不退，就把你微信刪了，號碼拉黑。

    哭包學弟：學長我錯了，我退，我退還不行嗎。理理我，再不理我，你的小狗就要哭死了。

    哭包學弟：一張哭包狗狗的表情包。

    江慎之為了勾起我的興趣，發(fā)過來的內(nèi)容都極為有趣。

    微信越聊越頻繁，我誠惶誠恐，想斷又舍不得斷。

    知秋，數(shù)據(jù)出來了嗎

    我掃了眼電腦屏幕上起伏的線段：沒有，估計還要一段時間。

    導師取了掛在椅子上的外套：你盯著點，出來了發(fā)給我。

    走到門口他站定，笑瞇瞇看著我：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每天神采奕奕，不像以前死氣沉沉，這樣很好。

    13

    江慎之對我的影響好大，大到老師都看出來了。

    既然不能予他回應，就不該貪戀他的溫暖。

    等整理好系統(tǒng)數(shù)據(jù)，已經(jīng)近晚上十點。

    我伸了個懶腰，隱約看到窗外有人影閃過，狐疑拉開門，江慎之在走廊走來走去。

    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過來了

    江慎之穿著黑色羽絨面包服，干凈清澈的狗狗眼一下亮了：我知道你最近在測新項目，老樓這邊太偏了，我來接你。

    心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木木的有些發(fā)酸，我眼簾半掩：怎么不進去

    我怕打擾你。

    進來吧，我整理一下辦公室就可以走了。

    我，我?guī)湍阏�理，你餓了吧

    他連忙拉開拉鏈，從內(nèi)袋里取出一個包裹嚴實的塑料袋：今天在西街一家小吃店買的，我覺得很好吃，你可能愛吃。

    忐忑看著我，遞過來的手又縮了回去：不臟的，可能冷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我打開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卷餅，這么冷的天竟還有余溫。

    思緒翻涌，有些漫不經(jīng)心：確實很傻。

    江慎之像烈日下的小青苗，霎時蔫了：對，對不起。

    他垂頭喪氣：我只是想，你可能會喜歡。

    眼眶泛紅，他委屈挫敗極了，又怕我看見，慌忙去整理凌亂的書桌。

    我沉默不語。

    這傻小子一腔真心炙熱如火，誰又忍心辜負他。

    14

    凌晨兩點，枕頭下的手機在振動，是特別聯(lián)系人的特制鈴聲。

    江慎之從夢中驚醒掏出手機，學長給他發(fā)了信息，只有兩個字：【過來�！�

    他躡手躡腳拿了羽絨服，合上門拔腿往外沖。

    二十分鐘的路程，只跑了七分鐘就到了。

    他氣喘吁吁，滿臉焦急：學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門打開，學長穿著純白色的翻領(lǐng)開襟家居服，臉色紅潤并無異常，還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讓到一邊：先進來吧。

    第一次進學長宿舍，江慎之心口像是揣了只兔子。

    宿舍是雙人間，左右兩邊靠墻的位置各擺了張一米二的床，整個環(huán)境干凈整潔，床尾的書桌上有盞小夜燈，小夜燈旁放了瓶小紅酒。

    學長，你，你喝酒了

    我眼簾半闔坐在床上：300

    毫升的樣品，不多，也沒醉。

    江慎之結(jié)結(jié)巴巴：學長，想，想，想和我說什么

    我抬眼看向他，語氣很輕：這個點約你見面，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一顆一顆解開睡衣的紐扣，解到第三顆，手被死死攥住。

    江慎之桃花唇緊抿，因憤怒臉色血紅，脖頸的青筋根根暴起，怒不可遏厲呵：學長，你把我當成了什么又把你當成了什么你既看輕了我，又看輕了你自己。

    不要嗎

    我抬頭凝視著他，面色平靜無悲無喜：我特意查了男生和男生之間怎么做，也自行處理過了，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不要就算了。

    15

    看著學長平靜的面容，說不出的悲傷涌上心頭，像是無數(shù)根針做的鋼刷在心尖上反復磨刷，摧心剖肝不外如是。

    淚眼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江慎之一把緊緊抱住葉知秋：學長，我好難過，心像是破了個大洞，空蕩蕩的，好像把整個世界裝進去都填不滿，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鼻子發(fā)酸眼睛有些濕潤，大概黑夜總會讓人變得更加脆弱吧。

    猶豫了片刻我抱住他的腰：傻小子，從來沒有擁有，哪來的失去

    為什么，學長，為……什么，為什么……不喜歡我

    江慎之聲音哽咽，哭得太厲害，泣不成聲：葉，葉知秋，我真的，好，好喜歡你。

    我知道。

    抽了幾張紙幫他擦眼淚，無辜的狗狗眼紅彤彤的都腫了，我圈著他的脖子往下拉，直接堵住了看起來非常好親的唇。

    雖然特意惡補了過往空白的知識，但實踐依然很生疏。

    江慎之的唇很軟，我輕輕貼著，只用舌舔了舔他的唇瓣，試圖用親密接觸轉(zhuǎn)移他的情緒。

    四目相對，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中全是驚詫和意外。

    網(wǎng)上說的接吻好像不是這樣，我這初吻怎么這么好笑

    肩膀抖動，我笑場了：江慎之，你好像黑貓警長。

    他眼神濕漉漉的，又軟又乖看著我：什么意思

    我笑著搖搖頭：不重要。你只穿了條秋褲就橫穿了小半個校園，要不要我借條褲子給你穿

    學長，你要趕我回去

    他目光幽怨：學長你都親我了，不負責就是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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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當我是渣男吧。

    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自嘲笑笑：我不想也不愿擁有一段親密關(guān)系。

    拿起桌上的紅酒，忍著那股澀味，連喝了幾大口：江慎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小被嬌寵著長大的小姑娘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入學時接她的學長高大帥氣，一來二去兩人談起了戀愛。大二的國慶節(jié)，學長買了機票，邀請小姑娘去他家鄉(xiāng)玩。下飛機后，轉(zhuǎn)了火車又轉(zhuǎn)汽車，坐了拖拉機又走了近一個小時山路，才到學長老家。

    進了村，學長家張燈結(jié)彩處處貼著紅喜字，院子里擺了十幾桌，辦的竟是學長和小姑娘的喜宴。人生地不熟，當晚小姑娘就和學長洞房了。大二下學期，小姑娘休學了，因為她懷孕了。

    生下孩子后，兩人結(jié)婚了。可小姑娘一直對當年逼婚一事耿耿于懷，對丈夫和孩子都十分冷淡。丈夫知道她有心結(jié)，百般討好，千依百順，為哄小姑娘開心，孩子跟她姓，分床多年為表忠心，甚至到醫(yī)院結(jié)扎了。

    如此過了十幾年，小姑娘依然不肯原諒丈夫，她提出離婚，丈夫堅決不同意。孩子大一時，她乳腺癌晚期，時日無多，唯一的遺愿是解除這樁錯誤的婚姻。此時深愛著小姑娘的丈夫早已變心有了新歡，即便分居多年，依然不肯離婚，直到小姑娘去世，她依然是他的妻子。

    心潮起伏，我嗤笑一聲抬眼瞧著江慎之：這小姑娘是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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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就像這世間有鬼，有人信有人不信。所有人都聽過，見過的寥寥無幾。

    胡亂擦去快溢出來的水珠，我扭頭看著窗外朦朧的薄光：江慎之，你很好，但我無心也不想談戀愛。當年我爸爸那么寵他騙來的小姑娘，用盡渾身解數(shù)，可最后愛在每一次失望中漸漸消磨，漫漫余生，徒留求而不得的恨。

    隱忍多年的眼淚隨著往事決堤，綿綿不絕模糊了視線，我一口咬住握拳的手。

    見我哭，江慎之頓時慌了。

    他慌忙站起來：學長，別咬，要咬就咬我。

    手足無措來掰我的嘴，他慌了神，又不敢用力，自然掰不開，便學我道：葉知秋，我，我，我要吻你了。

    他低頭，滾燙的唇笨拙印在眼角，輕輕吸吮，一寸寸反復輕吻。

    清朗的嗓音百轉(zhuǎn)柔回滿是憐惜：葉知秋，別，別哭了，哭得我心好疼，像是被人剜了一樣。

    源源不斷的眼淚怎么都吃不完，他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將人抱在了胸前。

    聲音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新?lián)Q的衣服，給，給你擦。再哭兩分鐘，就兩分鐘好不好我怕你眼睛會不舒服。

    酣暢淋漓大哭過后，壓抑已久的情緒似乎有所好轉(zhuǎn)。

    棉質(zhì)的打底衣上布滿水漬，我有些不意思：衣服濕了，我給你拿件干凈的。

    站起來想給他找件衣服，手腕被緊緊握住。

    江慎之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葉知秋，我對你不只是喜歡，我愛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讓你接受我，一年、兩年、十年，你會看到我的真心和誠意。

    傻小子，可我最怕的就是你的真心和誠意。

    若你是玩一玩，我自然陪你玩一玩，可你將炙熱純真的心虔誠奉上，我無法給予回應，只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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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瑟滿墻關(guān)不住，一只學長爬墻出。

    這誰取的標題，應景又搞笑。

    他們說這人是計算機系江慎之。

    擦肩而過，聽見大家都在討論表白墻上的帖子，我趕緊拿出手機。

    置頂?shù)奶�子上有��、火兩個標簽，內(nèi)容是有同學說自己半夜睡不著，無意中拍到的。

    最頂端是個視頻，有錄制時間，時間是三天前的凌晨二點。

    視頻不算清晰，但依然可以看出男生個高腿長，在翻宿舍樓的大門時，身手矯健。

    這哥們半夜出宿舍去干嗎

    沒穿襪子、外褲，穿的還是毛拖，跑得那么急，應該是有急事吧。

    我眉微蹙，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江慎之天天給我發(fā)那么多信息，此事卻只字未提。

    看評論，大部分人只圖一樂，都是帶著善意的，可稍一引導，也能讓他吃個大虧。

    視頻已經(jīng)發(fā)酵，我凝眉沉思該如何處理，細細小小的男音傳進耳朵：學長，我想和你談談。

    扭頭，身后站了個清瘦的男生，厚重劉海蓋到了眼睛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是做小蛋糕向江慎之表白的那個男生。

    我眉眼含笑：我好像并不認識小學弟，你找我是有事嗎

    他揚起下巴，眼睛里的得意興奮毫不掩飾：事關(guān)江慎之，學長也沒空嗎

    我面無波瀾，眨了眨眼睛無辜反問：江慎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臉色大變，惡狠狠瞪著我，從口袋里拿出幾張照片：KTV

    與你親密互動；天天搗鼓那個破程序，研究資料整整兩個月，都快不眠不休了，還要巴巴給你送早餐；那天早上我親眼看到他從你宿舍出來，你竟然說沒關(guān)系你說，我要是把這些照片放到表白墻，他們又會如何看待光風霽月的葉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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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來者不善，表白墻的事大概率也是他做的。

    我故作氣憤，臉色鐵青看著他，倏勾起唇角笑得張揚：我知道了，你喜歡他吧。那晚我一句頭痛，他急匆匆跑過來，又是冷敷，又是幫我洗腳，臉紅得跟個熟爛了的柿子般，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敢。他于我，不過是鞍前馬后的舔狗，于你，呵……求而不得，只能用這種下作手段。

    我斜睨著他，輕蔑一笑：你在我眼里不過是跳梁小丑，諸般手段盡管使出來，我保證我勾勾手指就眼巴巴湊過來的人，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

    你……

    他目眥盡裂，氣得指著我的手都在抖，滿臉狠戾：葉知秋，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我嗤笑一聲：隨便。

    對付偏激的人，當然是先逼其發(fā)瘋。

    果然，不到半小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看見來人我滿臉不耐：你來做什么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他把手里的平板拿給我，屏幕上是表白墻上的視頻，下面又加了段音頻。

    那晚我一句頭痛……他于我，不過是鞍前馬后的舔狗……勾勾手指，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

    我神色大變：你，你，把錄音刪掉。

    他笑得非常得意：學長這是怕了現(xiàn)在有空和我談談江慎之了吧。

    我板著一張臉：你想談什么

    他目光兇狠咬牙切齒：我要你在大食堂往他臉上潑湯，讓他這個該死的男同舔狗滾遠點。

    我鼓掌嘲諷：精彩，然后你就能乘虛而入了吧。江慎之讓你喜歡上，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跟蹤、偷拍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你可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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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要求下，我給江慎之發(fā)了短信：【中午一起去大食堂吃個飯�！�

    信息幾乎是秒回：【學長，你被盜號了】

    我瞪著他：信息已經(jīng)發(fā)了，把你的錄音刪了，回收站也要清空。

    他抬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語氣輕蔑：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么，垃圾。

    我嗤笑：那豈不是說明你連垃圾都不如你說的我會照做，希望你也說話算話，要不然你會知道什么叫能量反噬。

    合上辦公室的門，我打開監(jiān)控控制器重新調(diào)了角度，這么重要的數(shù)據(jù)信息監(jiān)測辦公室，每一個掛在墻上的大屏幕上，都有可視攝像頭，不足一百平，又配了八個隱蔽探頭，他以為只有他會錄音嗎

    想著中午會發(fā)生的事，我看著聊天界面上尾巴起舞的小狗，心口又悶又澀很是難過。

    手指停在清空聊天記錄的界面上許久，這么好的他，就別再將時間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了吧。

    中午大食堂人滿為患。

    江慎之笑成了一朵花，要是背后長了尾巴，一定已經(jīng)歡快搖出了殘影。

    學長你還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

    不用了。

    我端起清湯喝了一口，不燙，一把潑了過去。

    啊……有人驚呼。

    周遭引起一陣轟動，本來喧鬧的大食堂像是多米諾牌效應，慢慢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往這邊看。

    江慎之強顏歡笑：學長，你手滑了

    湯汁沾滿頭發(fā)、T

    桖，他滿身狼藉卻不管不顧，只眼眶紅紅看著我：學長，是這個湯不合口味吧，我馬上去換一份。

    我移開視線，一字一句聲音冷冽寒涼：江慎之，游戲結(jié)束，請你離我遠一點。

    說罷，想快步離開食堂。

    學長，你別走。

    他追了過后，亦步亦趨跟著，想拉又不敢拉我的手，聲音已然帶著哭腔，苦苦哀求：學長，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我一定改。學長，我要的不多，別趕我走。

    突然撲通一聲巨響，有人尖叫，流血了。

    我回頭，江慎之一腳踩進待整修的排水坑，狠狠摔倒在地，約是傷得不輕。

    心一抽一抽痛得厲害，見很多人圍過去，我凝眉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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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江慎之追求大四學長葉知秋，被百般羞辱還能舔上去的帖子火得一塌糊涂。

    緊接著音頻曝光。

    本來只是該死的同性戀舔狗，活該摔斷腿。

    變成，美強學神校草屬實慘，喜歡誰不好，喜歡釣系黑蓮花學長。

    長得帥，深情又純情，是省理科狀元，入學就拿了最佳辯手，這樣的男神不好好愛惜就算了，竟然還把他當成證明自己魅力的工具人作踐。

    大學四年，我頭一次被人罵得這么臟。

    網(wǎng)上一下子多了無數(shù)討伐我的評論。

    【他最會裝了，笑得人畜無害惡心死了�！�

    【哪有那么完美的人，拗矜貴溫潤翩翩公子形象。我呸，不爭不搶能拿國獎溫潤如玉，可不能幫他奪辯論賽冠軍獎杯�！�

    【大家去查查就知道了，李教授一直是博士生導師，他大三就保研了，才大四，跟李教授做很長時間的項目了吧�！�

    這些個愣頭青，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都不知道。

    事不宜遲，我把整理好的音頻也發(fā)了上去。

    事情再次反轉(zhuǎn)。

    【江神真慘，遇到的都是什么牛馬】

    【這是什么蛇鼠一窩的人間慘劇，抱走我的江神�！�

    【江神這樣的天菜，男女通吃好吧。江神看看偶，偶一定把你當神一樣崇拜、愛慕。】

    不到半小時，導師打來了電話。

    知秋，表白墻上的事是你主導的為什么

    我怔怔盯著電腦屏幕，為什么呢

    好一會兒才低低道：老師，他說他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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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子發(fā)酸，我拼命忍住要流出來的淚：連爸爸媽媽都不愛的孩子，他說他愛我。

    老師長嘆一聲，苦口婆心：知秋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極端。人活一輩子，結(jié)局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生命的過程。這世間的愛此消彼長，葉老那么疼你，你卻如此糟踐自己。唉……表白墻的帖子我已經(jīng)讓人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嘭，江慎之極其暴力一腳把衣柜門踹得稀爛。

    他眼睛充血鼓得渾圓，翻出一條內(nèi)褲：你拿我牙刷漱口，偷我內(nèi)褲、跟蹤、偷拍，以為我都不知道嗎早知道背你去醫(yī)務室會被瘋子纏上，你死在操場上我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四人宿舍門窗緊閉，江慎之臉色十分可怕，怒氣沖沖把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馮驚春和他關(guān)系最好，一把拉住他的手：慎之，這么說有點過分了，你冷靜點，打人可是要背處分的。

    清瘦的男生被嚇得瑟瑟發(fā)抖，害怕地躲在另一個舍友背后，反唇相譏：已經(jīng)晚了，軍訓時那么多人，誰讓你挺身而出，我這個瘋子就要惡心你。

    他死死盯著江慎之：我發(fā)出來的音頻是截取過的，現(xiàn)場只有兩人，那你猜完整版的音頻是誰發(fā)出來的

    眼睛鼓得渾圓，他突然神經(jīng)兮兮哈哈大笑起來：葉知秋明明什么都知道，卻任由事情發(fā)酵，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讓你知難而退，甚至不惜毀壞自己的名聲，他到底是有多討厭你

    他笑得癲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字一句森冷嘲弄：辜負真心的人，最后也會痛失所愛。哈哈哈哈，葉知秋他永遠不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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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開開門，求求你不要躲我好不好

    江慎之喝得爛醉，趴在門上哭得像個孩子。

    學校禁酒，但和門禁這條校規(guī)一樣，只要不是太離譜，一般不會有處罰。

    表白墻上就是這兄弟吧，我這是見著活的戀愛腦了

    新生入學這么能折騰，還是作業(yè)太少。

    馮驚春左右賠笑道歉：對不起擾了各位學長的清靜，我馬上把這傻貨拖走。

    葉知秋失聯(lián)了，江慎之找到他的導師，才知道他在辦出國留學手續(xù)。

    李教授是信息技術(shù)領(lǐng)域的大佬，他是博士生導師，這些年也只帶了葉知秋一個大三就保研了的碩士生。

    面前的學生面色憔悴，神情萎靡不振，他嘆了口氣：你叫江慎之江辯之你認識嗎

    聽到學長要出國的消息，江慎之整個人像是在冬日掉進了冰窟窿，失魂落魄淚眼蒙眬：他，是我舅舅。

    李教授頓時來了興趣：要不要讀我的研究生信息管理和計算機差不多嘛，你報我的研究生，也算是知秋的師弟了。

    江慎之強行打起精神：謝教授厚愛，研究生一事我暫時還未思考過。教授，學長他是突然決定要出國的嗎

    多好的苗子，李教授惋惜看著他：這次的交換生去的是

    A

    國

    C

    大，知秋他爸爸是

    C

    大的教授，之前他已經(jīng)準備放棄了，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

    是因為他，才決定出國的嗎

    江慎之魂不守舍往外走，走著走著呵呵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源源不斷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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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二年時光匆匆溜走。

    天氣晴朗陽光正好，林間綠道上，江慎之和馮驚春并肩而行。

    兩年就拿了所有學分，又輕松通過畢設(shè)，不愧是我們這一屆，當之無愧的江神。

    馮驚春感慨一聲：真好，我畢業(yè)時就沒人和我搶優(yōu)秀畢業(yè)生了。

    江慎之白了他一眼。

    馮驚春嬉皮笑臉：真的，聽說你要出國大家都輕松了不少，慎之，你太卷了。

    他感嘆一聲：學業(yè)本來就不輕松，你像停不下來的陀螺，對比之下我們很無能。

    馮驚春沉默了片刻，語氣低沉：兄弟一場，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對葉學長有這么深的執(zhí)念。葉學長是很好，但你也很優(yōu)秀，那么多人前仆后繼追你，你卻念著一個無心之人，自尋煩惱，自討苦吃，現(xiàn)在又要因他遠渡重洋，何苦

    江慎之淡淡道：你看到的只是單方面我為追求他而付出的努力，作為你的朋友，你在為我打抱不平。但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愛都能等來回應，我為了與他相配，所付出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與他無關(guān)，并不能因此就苛責他。

    他平鋪直敘：事實上，我喜歡他已經(jīng)五年了。年少時遇到太過驚艷的他，自此他是滄海碧波，他是巫山霞彩，其他人都成了退而求其次的將就。

    馮驚春驚訝看著他。

    江慎之望著遠方的天，聲音很輕：我媽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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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時生下我，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家里經(jīng)常窮得揭不開鍋。在我六歲時她去世了，我七歲時，爸爸再婚，帶著二婚老婆在城里生活，我和爺爺奶奶住在村里。

    讀初三時，爸爸不知哪來的錢，在省會城市買了房子，他把我接到了身邊。繼母為人刻薄市儈，日子過得并不好，第一次遇到學長是在公交車上，我的公交車卡沒錢了。你能想象一個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在學校被人排擠，在家里吃不飽睡不好，在公交車上發(fā)現(xiàn)沒錢付車費的那種窘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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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慎之目光悠遠，帶著懷念：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學長，容貌、儀態(tài)極其出眾，是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他自始至終沒有和我說過話，只和司機說，多少錢，我?guī)托∨笥淹秱�幣。到站下車后，又給我塞了一把零錢，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我數(shù)了數(shù)，足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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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那是我第一次擁有這么多錢。

    馮驚春眉輕擰，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江慎之朝他笑笑：我在學校見過學長兩次，多番打聽，才知道他是重點班班主任葉老師的兒子。初三第二學期我進了重點班�？上е�后幾個月，我再也沒有見過他。葉老師課講得很好，但從未說起過自己的私事，我第二次見學長，是在中考那天。

    他眼睛微瞇，聲音變得很沉：中考那天，我的鬧鐘沒響，趕到學校時，

    離開考還有十分鐘。所有學生都進了考場，只有我怎么都通不過安檢。安檢門上的紅燈不停閃爍發(fā)出警報，

    安檢員拿著檢測槍，每次檢查到臀部就開始報警。

    江慎之自嘲笑笑：我不是什么天選之子，當時已經(jīng)頭腦一片空白，

    方寸大亂，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會在學校，他朝我飛奔而來的樣子，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滿臉嚴肅，

    當著眾人的面，

    一寸寸從背脊往下摸，

    反復摸了數(shù)次，在松緊褲腰里摸出了一根針。

    馮驚春吃驚打斷他：中考這么大的事，你的鬧鐘怎么會突然出故障那根針又是怎么回事有人要害你

    多媒體大教室里，幾百個座位座無虛席。

    江可他看向馮驚春：表白墻上我是眾人口中行走的戀愛腦，

    大約是家學淵源吧。我媽，好好的大房子不住，

    年紀輕輕書也不讀了，學別人私奔。我舅舅，

    母胎單身，

    暗戀一個有夫之婦多年。我為學長遠渡重洋倒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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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驚春滿臉驚訝，

    故作夸張摸了摸額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咱們家還有這種八卦你今天一股腦說了，過后不會殺人滅口吧

    江慎之被逗笑了：還有更離譜的沒和你說。

    馮驚春滿臉求知欲地看著他：難得江神心情不錯，

    說來聽聽。

    江慎之斂了笑：中考完，我第一次見到舅舅，

    才知道，省會的房子是外婆他們出錢買的。我爸心安理得住著亡妻娘家買的房子，還縱容惡婦磋磨亡妻留下的孩子。高中三年我搬出來了，也是那三年，

    我才發(fā)現(xiàn)，天高地廣，世界有萬般精彩。

    他拍了拍馮驚春的肩膀：加油吧小春子，我要去找學長了。

    別叫小春子行不行真的難聽。

    馮驚春嗚呼一聲，正色道：這么多年的念想，那就祝你此去得償所愿。

    江慎之像是被定身符定在了原處，

    愣愣盯著前方，手里的榮譽證書掉了都沒發(fā)現(xiàn)。

    你怎么了這么夸張是看見鬼了

    馮驚春口無遮攔，

    扭頭一看：葉，

    葉學長。

    江慎之有想過，要是再次見到葉知秋，

    他會怎么樣

    他曾經(jīng)想過，他要功成名就聲名遠播，他要坐在高臺之上受萬人膜拜，他要他高攀不起再棄如敝屣，

    就如他當初那般決絕地選擇離開。

    可真的再次重逢，

    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都在激動吶喊，催促著他靠近，去擁抱、親吻、占有。

    江慎之不動聲色撿起地上的證書，就如辯論會上那般從容淡定，

    深深凝著葉知秋，笑得輕慢：學長，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