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還是和十三年前一樣讓人討厭�！彼溃骸罢娴暮薏坏米屓藢⒛闼槭f段�！�
聽上去不像是什么傀儡，倒像是個活生生的，擁有自己意識的人。
可他身上分明絲毫人氣都沒有。
言翊看不出來，但他看得出來的人氣。
“你若是有這個本事，十三年前便將我碎尸萬段了。”謝明朝著周圍看了一眼，“這到如今我都還好好的，不也說明了你根本沒有這個本事�！�
他把視線收回來，道：“沒本事的廢物�！�
他在口舌上向來不會去讓著誰，偶爾對著那種不分是非的人陰陽怪氣一下，剩下的，便是像這樣絲毫不顧及他人情緒的謾罵。
他清楚別人沒辦法拿他怎么樣。
他偏不讓著。
那人沉默了一會，片刻后，又笑了：“我確實(shí)拿你沒辦法，畢竟你重活一次修為還沒有半分退步，我縱使是想怎么樣，也很難�！�
謝明微微瞇起了眼睛。
那人接著道：“但你那寶貝徒弟，我還是可以做點(diǎn)什么的。你知道嗎？他如今，連個劍修都算不上了�！�
那一瞬間，謝明手上的落雪發(fā)出了不堪重握的聲音。
人的一生很短，想要登頂太難。
要去高處看看，就必須要有時(shí)間，而能撐得過時(shí)間的，便是修為。
要想要修為，就得確定修行路線。確定去修什么，那便無法更改。
沒有修行路線，修為便止步不前。
沒有修為，便去不了高處，便敵不過時(shí)間。
這是個死循環(huán)。
且最為關(guān)鍵的是，一個修行者一切的自尊和驕傲，幾乎都來自自己手中所握之物。
或是劍、或是符、或是陣法、或是草藥。
一個劍修失去劍魂，那便和廢人沒什么區(qū)別。
劍意失去尚可尋回亦或者悟出新的，但劍魂若失……
“引魂陣的建立太難了，總得失去點(diǎn)什么東西。”那人笑著，面容可怖，“謝明，你為什么不去深想？”
他的問題幾乎一個接著一個：“還要去奉天嗎？還要去找蒼云劍嗎？”
他問：“你欠言翊的，你還想還嗎？”
落雪飛了出去。
所到之處，戾氣皆散。
那人轉(zhuǎn)身，落雪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過去，劍風(fēng)掃蕩，讓他的身影似乎變得虛幻了許多。
謝明沉著臉，五官因?yàn)樗苌淼呐庾兊糜行╀h利：“你最好不要讓我找到你。”
他說話毫不婉轉(zhuǎn)：“被我找到，你不僅做不成天下第一，你甚至連活著的機(jī)會都不會有。”
都在誅對方的心。
一個在說這十三年。
一個在說那石像。
都不婉轉(zhuǎn)。
都想殺人。
“感謝你給我活著的機(jī)會。”那人笑著，似乎是在慢慢后退，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里，“我深知這里的秘密瞞不下去，但至少，被拆穿之前，給你送點(diǎn)禮物�！�
他幾乎毫不懷疑，若非謝明身旁還有言翊在，他這會，定然是連這句話都說不完的。
但是無妨。
他知道言翊是謝明的軟肋。
他的勝算就更大了一分。
周圍的戾氣似乎是受著什么控制，先前分明被落雪打散，但這會又被匯聚到一起，直直地朝著謝明涌過來。
卻沒沾到謝明分毫。
有一絲絲氣味飄進(jìn)了謝明的鼻子里。
瞬時(shí)間天旋地轉(zhuǎn)，謝明只覺得好像靈魂被強(qiáng)行抽出，順著時(shí)間流逝的方向徒然逆行，生生被撰住，然后丟向了不知名的時(shí)空里。
他用盡最后一絲意志讓落雪回來將言翊保護(hù)好，再睜眼時(shí)，他回到了先前醒來的那個山頂。
那讓他嫌棄無比的粉色被子下面似乎還躺著一個人，那人面色蒼白墨發(fā)如瀑，黑與白的對比鮮明又可怖。
誰來了都知道上面躺著一具尸體。
此時(shí)正是個冬天，還下著大雪。
漫山便雪，一片銀裝素裹，看著有些眼熟。
謝明也分不清這是冬天還是暑意正濃的八月。
他看到他的床旁邊趴著個人。
他似乎已經(jīng)趴了很久了，因?yàn)樘脹]動，身上已經(jīng)被雪覆蓋住。若非下面還透出些衣擺，謝明甚至沒發(fā)現(xiàn)那里還趴著個人。
謝明知道這人是誰。
他身體里的血液幾乎快要被這里的苦寒凍到凝結(jié)，以至于他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因?yàn)楹ε轮裁炊辞斑M(jìn)半步。
不知道這個時(shí)候是什么時(shí)候。
只知道言翊看上去，還沒有先前高。
看身段，約莫剛剛及冠。
他又意識到，他走后，甚至沒人給言翊去操持及冠禮。
他走過去，伸手，試圖替言翊拍開身上的積雪。
但那手伸過去，竟就這樣從言翊的身上穿了過去。
這便是那人送給他的禮物。
讓他心冷心痛，卻什么也做不了。
“言翊……”謝明輕輕叫了一聲。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榻上自己蒼白的臉，好像只要是看上一眼，他又會被拉進(jìn)那無止盡的混沌里，甚至連對言翊的憐惜和愧疚都感受不到。
他怕。
他謝明也有怕的東西。
趴在床榻旁邊的人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虛著眼緩緩抬起來了頭。
抬頭的第一時(shí)間，是看向床榻上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