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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沈黎外公就是中醫(yī),幼時父母忙,她被扔給外公外婆照顧,那會常去醫(yī)館玩,耳濡目染下把脈辨藥她都會,只是后來對這個不感興趣,大學(xué)就讀了植物學(xué)專業(yè)。

    黃秀說她沒嫁人時在醫(yī)館當(dāng)過熬藥丫頭,后來嫁人了,再后來逃荒來了桃花村,原本一家人日子還算過得去,可老天不長眼,現(xiàn)在家里沒了男人,她只能靠僅存的印象去找些草藥拿去賣給藥館。

    當(dāng)然,她不敢獨自進入深山,只好去村尾的山林,那山小,山中草藥不多,她能認的又就那幾樣,采的多次數(shù)了,就更少了,現(xiàn)在去找大半天,也摘不了半筐。

    黃秀個子矮,扛背,顴骨高眼窩深,蠟黃的面頰憔悴滄桑,也不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生活的苦難讓她身上滿鋪風(fēng)霜。

    她看著沈黎,樸實的臉上掛著滿懷希望的笑容:“我就是想攢點錢,以后給娃兒讀書識字,別像我跟他爹一樣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只能干苦力。

    ”默默聽完的沈黎心里不住嘆氣:噩耗專挑苦命人啊。

    親人離世,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她自小外公外婆帶大,和父母并不親,最在乎的就是二老,然而父母結(jié)婚的晚,記事起兩位老人年紀就很大了,盡管很害怕,盡管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他們永遠健康平安,可事不隨人愿,她大學(xué)那會二老就接連去了世。

    失去親人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

    沈黎看著黃秀,就像看到了當(dāng)初失去親人時無法接受恨不得也跟著死去的自己。

    可生活始終要往前,黃秀前有老人,后有孩子,她必須用單薄的身軀支撐起整個家,任重擔(dān)將脊梁日漸壓彎,也不能倒下。

    沈黎壓下心頭澀意,挽起黃秀胳膊:“正好我們今天也進去,東面那座山你沒采過吧,那山又高又大,平時也沒誰敢深入,今兒有他在,沒問題!”—金陽縣以山聞名,貧窮落后,其中桃花村更是多山顯著的村子。

    村里的土著大多居住在西面,雖也靠山,但都是些低矮山林,沒啥稀罕物,東邊就不一樣了,連綿幾座大山一眼望不到頭,山下聚居著這些年逃荒來被分配安置的災(zāi)民,不過住的離山仍是有一段距離,就丑哥和老獵夫爺孫倆的木屋蓋山腰上。

    桃花村有些山頭是有主的,不可隨意采取,哪怕最不值錢的野菜也得問過主家,更別說打柴砍樹,弄不好了要告官。

    當(dāng)然,有主的都是西邊那片矮林,東邊峰巒陡峭的高山?jīng)]主,可自由摘采打柴,不過也沒人敢就是了,畢竟這山光聽名字就滲人。

    那山叫斷頭山,因幾座山連成一排,形似一個躺著的人,在‘脖子’的位置又斷裂開,從遠處看就像極了一個人的腦袋而得名。

    這名字聽著都不吉利,山里猛獸又多,一直沒人往深山里走過,當(dāng)然,村里唯一的獵夫丑哥除外,甚至有村民議論過他就是進山多了被臟東西纏上了才會克妻。

    沈黎帶著黃秀跟著男人進山,經(jīng)過那間人去樓空的木屋也沒有停留,繼續(xù)深入。

    今年雨水稀少,好幾個月沒下過雨了,山里土壤干燥就好走路,而植被仍葳蕤生長,覆蓋很廣,隨著越往入,能空出來走的路只有獵夫常年進山踩的路,僅限一人通行,便杭錦走在前面,沈黎斷后。

    黃秀攥緊背簍繩子壓著聲道:“我來桃花村三年了這是頭一回來斷頭山,這里頭能吃的是多,就是心里慌慌的,聽說這山就是冤死的人被砍頭后變成的,怪的很,要不咱就不往里走了吧?”得,亂七八糟的流言害人不淺。

    沈黎根本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就算穿越了還是不信。

    她撿了根木棍邊走邊敲樹叢,笑道:“那都是以訛傳訛的,丑哥兒以前就住山里不也活得好好的。

    ”杭錦聞言挑起眉梢,心想此言差矣,原身還真就交代在山里了,才被他占了這個大便宜……白撿一條命算大便宜吧,雖然身份窮困了,好歹還活著。

    黃秀見此便不再說什么,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著要上山,出門前她特意換了身舊衣裳,幾年前的衣裳,早不合穿了,每一步褲腳都往上移,露出一大截腳跟子,山里蛇蟲多,厚厚的草叢里不定就藏著什么,沒毒還好說,頂多疼上幾天,要有真被有毒的咬上一口,不當(dāng)場升天也得賠上半條命。

    “秀姐你別怕,我看著呢,怎么樣都有丑哥兒在前面擋著,是吧?”黃秀不明白她是怎么還有心情說笑的,想附和卻因太過緊張了笑不出來。

    其實她并非怕死,而是擔(dān)心死了娃兒就真沒人帶了,老婆婆一個人帶著一個小娃娃,在這世道哪活得下去,心里有著牽掛,怕是死了都要從閻王那爬回來。

    黃秀這會是有些后悔跟著了,早知就還是去平時那座山好了,摘少點就少點,總歸安全,可沈黎也是好意,也是她自個愿意同行的,哪好說什么。

    沈黎并不知黃秀心思已經(jīng)千回百轉(zhuǎn),手上拿著木棍敲著兩旁的樹叢朝深山走去。

    三人各懷心思,一路不停歇走了良久,終于行至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陽光從樹林間隙落下光束,將地上各種野菜照的生機勃勃,各種不知名的野果掛滿樹枝,不堪重負地垂落。

    黃秀這下徹底忘了方才的擔(dān)憂,喜道:“這些果子都能吃!”村里人常常山上采野果,憑借著積累的經(jīng)驗,盡管很多甚至連名字都叫不上,但哪種能吃哪種不能吃都清清楚楚。

    難怪丑哥兒和老獵夫從不愁吃喝,有這座山在,全是純天然原始的食物,旁人都不敢來,沒人爭搶,堪比金山銀山抱在懷里了。

    杭錦在此處和二人分行,繼續(xù)往里深入,才是原身平日捕獵的地方,不過也并不遠,有什么問題喊一聲都能聽到,并及時趕過來。

    “你當(dāng)心點。

    ”沈黎拽著樹枝摘枇杷,回頭喊了聲。

    丑哥兒沒回,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壓根不想回。

    沈黎撇撇嘴,懶得計較,摘完野果野菜,便和黃秀循著茂密的野草尋找草藥,相比起黃秀常去的已經(jīng)尋不到什么的山,這里常見的一些草藥是摘也摘不完,很快就裝滿了一筐。

    黃秀記住的就只有三樣草藥,車前草,龍葵和當(dāng)歸,沈黎看著她和一株活血丹失之交臂,忍不住提醒:“那是活血丹,散瘀消腫,也可以賣。

    ”活血丹?黃秀聽過這個草藥,但是記不住具體啥樣,不敢貿(mào)然采摘,雖拿去了也不會怎么樣,頂多不收,但也不想干白用功,不如就裝滿兩筐自個認識的,拿去好歹能換個幾文錢。

    何況,沈黎這丫頭認得草藥嗎?如果真認得,就不至于一直睜眼餓著肚子,摘掉草藥去賣比什么都強,哪需要天天啃野菜。

    想到這,黃秀忍不住提醒:“還是摘認識的吧,萬一那個不收就白干了。

    ”“這絕對是活血丹!”沈黎記性強,從前在外公那常翻醫(yī)書,其中就有草藥百科,辨別上百種草藥對她來說都沒問題。

    黃秀見沈黎堅持,一時無言,轉(zhuǎn)念一想有丑哥兒,怎么著也不會顆粒無收,便沒再去勸了。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山上遇過沈黎,有提醒她沈家的小孫子幾個就在山下玩鬧,可她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抱著好不容易尋來的果子下山,結(jié)果碰個正著,一個不剩全給搶走了。

    最終不忍心分了她幾個,回家時經(jīng)過沈家草屋往里瞧了眼,就見沈黎將吃的全給了沈桃和沈輝,謊稱自個在山里已經(jīng)吃過了。

    黃秀對沈黎沒芥蒂,但也被這些印象影響覺得她是個固執(zhí)軟弱,但又懂事孝順的性子,說白了人是很勤快,可就是不太靠譜。

    沈黎并不知道自己在黃秀那早被列入了不靠譜的行列,興沖沖地摘了一筐的活血丹。

    她看了滿塞滿壓實際沒多少的草藥,有些遺憾,一個背簍根本裝不上多少東西,好歹走了那么多路上山就摘這么點,要是多拿幾個多好,可惜家當(dāng)太少,這樣的簍子分家那會一個沒有,原主撿了村民不要的用著,底破了洞,還是村里的木匠看不過眼,給她送了個新的,也就這一個背簍能用。

    家里現(xiàn)在有丑哥的銀兩,改明兒可以找木匠買幾個。

    沈黎起身,朝丑哥離開的方向望去,厚厚的樹草阻礙,啥也瞧不著。

    也不知他那邊情況怎么樣……杭錦發(fā)現(xiàn)自個有原身的一切記憶和這具身體所有的技能。

    拿起弓箭,身體有了本能意識,對捕獵技巧全部一覽無遺,很快就輕松獵了幾只。

    他只玩過□□射飛盤,那些有規(guī)律可掌握,打獵卻不一樣,獵物的反應(yīng)都不在預(yù)料之中。

    不過學(xué)過射擊,才讓他更貼切地和原身野性的狩獵方式相結(jié)合地很好。

    杭錦將兔子身上的木箭拔出來,正好這時不遠處有異響動,輕聲靠近,只見一抹黑色閃過,身體瞬間有了本能,抬手,拉弓,箭矢飛出,正中獵物咽喉。

    獵物倒地掙扎片刻,沒了聲息。

    杭錦撥開腰高的雜草,便見一只奄奄一息的野豬。

    沈黎恰好這會過來,見此喜道:“行啊,這么快就打了那么多!”杭錦睫毛一顫,抬起頭時面上已經(jīng)沒什么情緒,語氣很穩(wěn):“我行還用你說?”沈黎:“……”這話,好像怪怪的?管他呢,都沒吃的重要!杭錦打了三只兔子,個個圓潤胖乎,最惹眼的還是那頭皮毛棕色的野豬,目測得百十來斤,這么個體型,今天大豐收了。

    打獵有時得看運氣,不是次次有收成,原身偶爾也會空手而歸,不是技巧不行,而是有時尋不到獵物蹤跡,一天下來才打了幾只野雞野兔的情況也不少,這次純屬運氣好。

    沈黎將野兔用野草捆起來拎著,手感賊沉,更高興了。

    野豬太重,能扛起來,但扛著下山太耗人,她用藤條捆著野豬,讓杭錦拽著走。

    地上全是野草墊著,摩擦阻力不大,可以省很多體能。

    兩人回到分開的地方,黃秀也裝滿了兩個背簍,見他們拎著那么多東西,頓時挪不動腳了。

    還是沈黎喊了兩聲,她才回過神,跟著一起下山。

    才一個時辰就收獲了這么多,心情很難不亢奮,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杭錦這回斷后,沈黎走在最前頭,時不時顛顛手里的野兔,笑意不減。

    在經(jīng)過山里那條小溪時,她看著清澈的溪水里悠閑的魚蝦,頓時打上了主意:“丑哥兒,弓箭給我一下。

    ”杭錦瞥過去:“你想打魚?”不現(xiàn)實,別說這胖丫頭,連原身那樣的資深獵夫都不一定能打中水里的魚。

    沈黎挑眉,看得出他的輕視,但他想如愿看笑話不可能,她大學(xué)是獵公社里出了名的神槍手,后來當(dāng)了主播經(jīng)常在孤島荒野求生,捕魚打獵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那樣輕易。

    “你給我就是了。

    ”杭錦等著看她賣弄出糗,立馬把弓箭丟過去。

    沈黎順手接住,當(dāng)即拉弓瞄準水里看上的那條大魚,手一松射出,水面濺滴水花,那箭竟真正中了魚身。

    杭錦和黃秀都愣住了。

    “小黎,你也會打獵?”沈黎笑起來:“瞎貓碰死耗子嘛,不過我剛試過之后覺得也不難,再給我點時間練練我會打的比丑哥兒還好。

    ”說著就撿起魚,又打了一條,這次直接打中魚頭,這更考驗準頭。

    杭錦眼神突然凝固,面對這打臉來的如此之快,他整個人僵在原地。

    還以為她出門前那番話只是激將法,沒想到是真有兩下子。

    “秀姐,這條給你!”沈黎撿起魚,彎身的瞬間看著水面的倒影,猛地抬頭環(huán)顧,剎那間腦中閃出一些畫面,很快她便意識到原主來過這!黃秀沒來得及拒絕,沈黎就把魚扔進她背簍里,弓箭丟給杭錦,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去:“走,我?guī)闳ヅc別的,丑哥兒你在這等著,我們很快回來!”一聽還能弄別的,黃秀眼睛亮了幾分,滿是期待。

    “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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