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如遭雷擊，全身都在顫抖

    ，喉嚨里像是梗著一顆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堵在那兒見血封喉。

    法庭上，整個旁聽席上坐滿了人，曾經(jīng)聚不攏的親戚這一天全來了，他們臉上各式各樣的表情，我匆忙一眼，只看得到嘲諷。

    坐在靠前的沈修禮看到我進來后，眼神兇利帶著怨恨，他蹭地站起身，沖過去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這一巴掌毫無余力，我偏過頭，右耳轟轟作響，神志已經(jīng)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沈知初，你這這四天上哪去了？你現(xiàn)在怎么還有臉來這里！是你害了爸！你害死我媽不夠，還要害死我爸！”

    一個耳光聲吸引了現(xiàn)場所有人的目光，幾十雙眼睛都盯著我，讓我無處遁形。

    我感覺那些看我的目光活生生化作了刀子要將我扒皮拆骨。

    沈修禮眼眶腥紅，面部猙獰的大聲吼道：“你個賤人，賠錢貨，災心喪門星！當初媽就不該把你生下來，就算生下來我也該叫爸把你活活淹死的！沈知初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

    一句比一句惡毒的話對準我，我大腦一片空白，雙眼失去焦距，所有亂晃，最終定格在沈修禮那張兇狠的臉上。

    眼看著對方巴掌又要落下來了，厲景深帶著我的腰往后躲開：“打壞了你賠嗎？”

    厲景深臉上帶著笑，本是溫和的表情，出現(xiàn)在他臉上就很陰森。

    沈修禮就是個吃軟怕硬的人，有膽打沈知初卻不敢惹厲景深。

    他厭恨地瞪向我，仿佛眼前的不是他親妹妹，而是他的仇人。

    厲景深拖著六神無主的我坐在最前排，這里視野好聽得清，我雙手緊握，指甲掐在肉里，疼至心臟，我知道這才只是開始。

    審判官陸續(xù)入座，沈昌南被押送進來，看到我，他眼睛頓時閃過希望，不顧一切的吶喊：“知初，我的女兒，你一定要救我，爸爸是冤枉的，我被人坑了”

    審判官嚴肅的敲打法槌：“肅靜！”

    場上瞬間安靜，只能聽到審判官翻動桌上紙張的聲音。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說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像是靈魂脫離了軀殼，我呆滯的盯著沈昌南。

    這是我的父親？

    是吧？

    可為什么我感覺好陌生？

    沈昌南頭低著，頭發(fā)剃成了寸頭可我還是看到里面夾雜的白發(fā)，皺紋也深了，這個時候我才真的感覺到這個我相處了24年的父親是真的老了。

    判決結果出來，沈昌南在法庭上大哭起來，我恍惚拽了拽厲景深的衣袖問：“審判結果是什么？”

    “你沒聽到嗎？”厲景深忽然靠近我的耳朵，抵著我的耳尖道，“你爸完了，攤上人命不僅賠錢還得賠命挨槍子兒�！�

    不會的不會是這種結果，我不相信厲景深，可我爸為什么哭？

    “為什么？”和厲景深結婚四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為什么，為什么不愛我？為什么不回家吃我做的菜？為什么不記得我了？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厲景深后背靠在椅背上，嘴角帶著玩味，像是看完了一場好電影，精神得到極大滿足。

    “我爸這件事，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還算聰明，不知道事情經(jīng)過居然一下猜到了要點。

    厲景深譏諷一笑：“他簽的協(xié)議是我逼他簽的？投資的三百萬是我讓他投的？你爸可一點都不冤枉，冤枉的是死的那七個人，他一條命賠七條命，他賺了�！�

    “說起來，那三百萬要不是你轉(zhuǎn)給他，他還真沒能耐去簽合同。”

    “算來算去，是你間接害了自己的爸，你哥沒說錯�！�

    他嗓音似有寒意，進了我的耳朵，將我五臟六腑都凍壞了，我眼睛越來越紅，像是要淌出血來。

    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在一起，可還是那么冷，渾身都在戰(zhàn)栗。

    厲景深像是沒看到我的痛苦，曖昧的勾住我的肩膀帶入懷里，摸著我有臉的巴掌印說：“沈知初，你可以求我，我這里有一點證據(jù)，雖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能讓你爸在監(jiān)獄里好好過完下半生，不至于一周后就送死，需要考慮嗎？”

    他在逼我。

    我咬緊下唇，面目蒼白的看著他，我曾經(jīng)有幻想過厲景深對我溫柔以待，哪怕虛情假意也好，可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竟會讓我如此惡心，令人作嘔。

    我不信這事和厲景深無關，沈昌南當初給我的文件是房產(chǎn)投資，為什么現(xiàn)在會變成煤礦？

    還有今天厲景深把我?guī)У椒ㄍド蟻�，擺明就是為了羞辱我！

    我不明白，厲景深為什么這么恨我。

    就算是當初我逼他和她結婚，可我也付出了相同的代價，我現(xiàn)在也想通了放他自由，甚至可以把沈氏劃給他，可他卻借著我對他的喜歡、忍讓，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打入無間地獄！

    我還是那個倔強的沈知初，骨子里的驕傲怎么可能憑他一兩句話就粉碎。

    厲景深眼神一暗，“看來這個機會你是不想要了�！�

    沈昌南神魂落魄的被帶走，法庭上工作人員也陸續(xù)離開了，偌大的空間吵鬧聲不斷，可我卻跟雙耳失聰聽不到一樣。

    沈昌南完了，沈家一次性賠七條命，足以傾家蕩產(chǎn)，不少在沈氏工作或者占有股份吃利的人對這樣的結果不能接受。

    他們把一肚子的怨憤發(fā)泄到我一個人身上，罵我是沒用的狗東西，喪門星拖垮整個沈家。

    我消失的那四天，成了被攻擊的緣由，認為造成如今的結果都是因為我不管自己的父親，去談情說愛找男人去了。

    而扎我扎得最狠的是我親哥沈修禮，那些難聽的咒罵就像繩子勒住了我的心臟，我捂住心口的位置，身體前傾。

    厲景深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他拖著我出去時，外面已經(jīng)被記者包圍了，看見厲景深和我出來立即舉著話筒擁堵上去。

    厲景深站在門口給趙錢打了一通電話讓他派點人過來。

    掛完通話，他瞟了眼身旁的女人，見我正直勾勾的看著一個方向。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沈昌南被押送進了警車，背影佝僂，這么一看跟條老狗似的。

    “你看，這才兩天你爸就老了，你就真忍心他去死？”

    我的睫毛沾染了濕氣，我眨了下眼睛，喃喃自問：“那你要我怎么做？”我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讓厲景深放過我爸，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

    厲景深看著烏壓壓的一片記者，陷入沉思，他要把我身上的東西一點一點斬斷。

    第一個是沈氏。

    第二是我的親人。

    第三是我的驕傲尊嚴。

    毀了這些，沒有根骨的沈知初就會像一株菟絲草只能依附他人毫無生存能力。

    而厲景深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滿足他變態(tài)的偏執(zhí)欲，他想更好的的掌控沈知初，讓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與他對著干，鬧著要和他離婚。

    厲景深忽然來了注意，他嘴角帶著薄涼的笑，手指著那群記者道：“你在他們面前跪上半個小時，我就讓你爸脫離死刑。”

    “只要我在這里跪上半個小時，你就能讓我爸活著？”我面無表情。

    厲景深有些錯愕，他原以為他說完這個要求，沈知初會鬧，畢竟沈家大小姐把她那一身傲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厲景深微微收斂了嘴角上的笑：“是。”

    “好，我跪�！�

    我說完就要走，厲景深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半瞇著眸子，掩蓋著眼底的情緒。

    “沈知初你爸把你當做賺錢工具卻罵你是個賠錢貨，是賤人，還說當初生下你的時候就該掐死你。就這樣的人渣，就算你救了他，他后面也不會多看你一樣，你真的愿意舍棄自己的驕傲下跪救他？”

    我看著抓住我手臂的手，喃喃低語：“可我能怎么辦？他是我爸，是我的親人，小時候他還抱過我”

    想到這些，我推開他，挺直背脊往人群走。

    曾經(jīng)穿著高價定制禮服的我如今褪去一身光華，單薄的身影在攝影機閃光燈前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驕傲算什么？能換下來一條人命嗎？

    我雙眼死氣沉沉，宛如被黑暗吞去了希望，抽離了靈魂，摧毀了生命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