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用…另一柄…劍�！�
祝陰辨出了易情的聲音。凝神細聽，卻聽得話聲中挾雜著嗆咳之聲，似是血塊堵塞胸臆。那聲音說：“用另一柄…降妖劍……再刺我一次�！�
“師兄，師兄，是你么？”祝陰不由得喃喃出口，哪怕是他，不安也如蔓草般生滿心頭�！澳闳缃裨醯牧耍�好么？”
易情死死抓著鬼王，氣力如指縫流沙一般急遽消逝。他流了很多血，雪白的衣袍已然化為鮮紅。他與弓槃荼滾到灰瓦上，血跡像綢紗帶子一般綿延，淌在瓦縫里，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胸口似有火炭在熊熊燃燒，周身卻似落入冰窖一般寒涼，他快不行了。
“再…刺我…一次�！币浊闊o力地啟唇�！翱煨獊聿患啊��！�
白石擲出的降妖劍刺偏了，祝陰手上卻還有一柄。而今鬼王的余滓未消，白石拖著祝陰與秋蘭御風(fēng)而行，閃躲生于弓槃荼膝肘的繁密肉絲。那細絲尖若楔錐，能在人身上鉆出血洞，兩位靈鬼官忙于躲避洶涌襲來的肉絲，如今確也無法脫身。
祝陰面色沉凝，指尖卻已挾上劍刃。猶豫片刻，他脫手?jǐn)S出。鋒刃再度劃破寒流風(fēng)，呼嘯而出。
這一回他在劍柄上纏繞了風(fēng)流，在片刻之后感受到了鋒刃劃破皮肉，被熱血浸染。
易情竭盡最后一絲氣力按著鬼王，殺意何紛紛
易情傷勢極重，兩柄降妖劍透體而過，劍鋒險些將心臟捅了個透光窟窿。
所幸那時乘著縛魔鏈?zhǔn)Вs忙運起寶術(shù)，在腔子中以水墨擬出一顆假心臟。降妖劍也被他寶術(shù)誘引，刺上了假心臟。即便如此，他胸膛處仍留了兩枚森然血洞，易情當(dāng)即昏厥不醒，幾度徘徊于生死間。
大梁城中只余一片斷壁頹垣，再無人息。祝陰與白石尋了間邸店，將易情放在破爛床榻上。祝陰下山前從微言道人的藥葫蘆取了些治傷金津。他當(dāng)初只用瓷瓶盛了一點兒，珍惜地藏著，如今都給這師兄喂了下去。他又剝下易情被血染得紅透的袍子，用銀針封住中脘、粱門等穴，裁了張闊五寸、長七寸的黃紙，牽過易情的手，蘸著血在黃紙上按指印，代替押字，再畫下祛病的道符。
做罷這一切，易情的傷還是未好，不僅未轉(zhuǎn)醒，且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眼看著是日薄西山，幾近一命嗚呼。
夜幕垂臨，白石在邸店的屜子里尋了火油，點起燈燭。祝陰與他坐在廊廡下，藤籠懸在他們頭頂，燭火在籠中掙扎，芯子燒得劈啪作響，碎裂的光片在他們身上倉皇奔游。城中一片寂靜，仿佛聲音也已死去。除卻頭頂?shù)臓T火，只有天穹中的星子能給他們遞來微光。
白石遠眺天河，祝陰也仰面朝向茫茫夜色。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話，祝陰向白石問了些天廷近況，白石也向他詢了些人間軼事。
白石望著祝陰，忽而道：“祝大人，在下瞧您蒙著雙眼，這是……”
祝陰笑了笑，指尖撫上覆眼的紅綾，“這是少司命大人給祝某的禁制。她向祝某許諾，若是祝某能蒙上雙眼，不動用第二件寶術(shù)，除去天下妖魔，她便能讓祝某再見神君大人�！�
白石說：“這三件事兒聽起來，件件都是難事�！�
祝陰長嘆：“不錯，其中最難的一件，莫過于要蒙上這兩眼。有此禁制在，祝某再認(rèn)不出神君大人。如今更覺年月漫長，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