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神君踏雪回到臥房中,一推槅扇,卻見火盆里燒得正旺,渾身暖意融融。燒了水洗凈臉,神君疲憊地翻身上榻,卻見祝陰玉體橫陳,藏在寢衣里等他。
“你又做甚么?”神君沒好氣地道。
祝陰作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樣�!吧窬笕�,我想過啦,前些時(shí)候是我不好,不該對(duì)您用強(qiáng)。您是神祇,我該對(duì)您焚香禮拜才是,連您一根指頭兒都碰不得的�!�
他翻了個(gè)身,把凝脂似的脊背向著神君,臉紅耳熱道:“該是您來入我,您要如何罰我,盡管來罷�!�
神君卻只是上榻躺下,并不碰他一下。
祝陰等了許久,皆未等到神君來同他親熱,失望地轉(zhuǎn)過身。
可就在此時(shí),后腦忽而一緊,他被拉了過來,溫?zé)岬拇桨旮采纤拇�。祝陰如遭雷劈,神君親吻了他。只見神君墨眸半睜,眼波猶如虛夜月光。
素雪皚皚,夜靜山空,兩人共枕而眠。
“別急,祝陰�!鄙窬⑿�,“我們還可共度萬年良宵�!�
人生豈草木
紫金山中,峰色雄麗,榛影清蔭。
一紅衣道士佇立于小院書齋中,垂首望著齋主留下的記牘。
不知覺間,他已涕淚交下。那是萬年之前,他在此處與神君大人留下的記憶�?v主子不在,這間青瓦小院也施上了平安符,久久不腐,那記憶亦留存于此,天長(zhǎng)日久。
祝陰闔上眼,思緒像野草在心中蔓生。他回想著至今為止的一切,忽覺頭暈?zāi)垦!?br />
他想起自己是天壇山無為觀中的弟子,與師姊左不正負(fù)了師命一齊下了山,卻發(fā)覺他們所至之處是浮翳山海。浮翳山海的群龍攛掇他一齊向天廷揭起反旗,而他為解心頭困惑,前來紫金山,在書齋中尋見了齋主記牘。
閱罷記牘,他悲不自勝,卻也覺思緒如皂絲麻線,交纏不清。在他記憶中,他所信奉的神祇分明是荷衣蕙帶、登天撫彗的少司命,是個(gè)芳姿少女。可瞧這記牘里的敘寫,他又隱覺齋主是個(gè)男子。
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祝陰試著回想起萬年前之事,卻覺雖有隱約輪廓,卻覺得似有諸多舛錯(cuò),無法榫接卯合。他隱隱有些萬年前與神君在紫金山共度歲月的記憶,明晰些的卻是自己入了天壇山,在那處學(xué)道,直至今日。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陰頭痛,放下記牘,將束眼綾帶纏在腕上。正在此時(shí),蓬門忽敞,一個(gè)影子溜入。祝陰抬眼一望,卻見是只黃毛虎頭龍,正是他的舊友龜茲毒龍。
龜茲毒龍畏縮地爬來,道:“燭陰,你原來在此處�!�
祝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瞞著群龍來到了這小院。
龜茲毒龍轉(zhuǎn)著腦袋道:“金翅烏龍王暫回龍?zhí)�,說是要取金火爐鍛大捍刀。那天廷有一物極為厲害,若是被其斬中,便會(huì)立時(shí)墮入九泉十殿之中,連魂神都遭泯滅。若咱們真要征討天廷,需得小心那物才是。”
“那物是甚么?”
“是首山之銅所鑄,本為橋山陵所藏的——軒轅劍。”
祝陰心中掠過一絲陰霾,他道,“那劍如今由誰來掌?龍駒么?”
黃毛虎頭龍?bào)轮鴤�,凝重地道:“不,龍駒尚未夠格。興許是哪位星君,亦或是某個(gè)天王。傳聞若揮出那劍,三界將破,萬物盡銷。若被那劍所殺,天上天下,便會(huì)了無此人蹤跡�!�
祝陰的心忽而沒來由地一沉。
在院中不可久留,免得教龍群起了疑心。祝陰與龜茲毒龍步出書齋,當(dāng)行過院外清潭時(shí),祝陰忽而腳步一頓。
潭中水聲淙淙,明明并無微風(fēng),卻大興擊水之聲,白浪飛濺。祝陰的目光落在潭面上,卻見浮于水面的波羅奢花亦紛揚(yáng)而起,似有人藏在水底,用力拍擊潭面。
“那是……怎么回事?”祝陰喃喃道。
龜茲毒龍也轉(zhuǎn)頭一望,道,“興許是有幾條鯉拐子調(diào)皮得緊,在打水玩兒罷�!�
祝陰卻眉關(guān)緊鎖。他想起龍?zhí)端珜m回廊深處的那面鍍銀冰鑒,那時(shí)他聽見冰鑒砰砰而響,似是有人在對(duì)面敲擊。
他踱至水潭邊,望著水面。不知為何,那浪花竟于此刻平歇,拍擊聲已停,四下里一片死寂。
祝陰注視潭面良久,卻不見一條魚影,只見得青蓮款款垂落,在水上蕩起細(xì)小漣漪。
“怎么了?”龜茲毒龍好奇地爬來,將喙伸入水中撥了撥,“有魚兒吃么?”
“沒有�!弊j帗u頭,目光如秋夕澄涼,“這里甚么也沒有�!�
——
海底之中。
易情與天書立于一條幽深的隧道里。
他們受了少司命的威逼利誘,從天書的水墨世界里進(jìn)到了這片回憶之海。每一道海水縠紋里都藏著不同世界、不同時(shí)刻里的億萬光景。
易情摸了摸心口,對(duì)天書后怕道:“也不知你家那少司命大人是發(fā)了甚么瘋,特地頂著秋蘭的皮相殺我一回,要我看過往的回憶�!�
天書抿著紙片嘴巴,沒說話。
易情又撇嘴道:“每一道波光里都藏著一片記憶,是不是?方才我已將以前之事皆看過一遍,得知我被貶下天廷,在紫金山下收留了一條蛇。我將那蛇養(yǎng)大,誰知它卻狼心狗肺,反倒要來奸我,和我生一窩小蛇,少司命是想讓我看這個(gè)?”
天書沉默片刻,道:“你還記得這段回憶么?”
易情搖頭,“說老實(shí)話,我不記得有發(fā)生過此事。我在天記府時(shí),雖收留過些靈寵,蛇也飼過,卻不曾養(yǎng)過一條想入我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