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這紫鱗蛇遭天廷收歸,掌這頓丘兔目鏡,平日里不過是給天女遞鏡的小廝兒。如今聽聞能有這立功之機,當(dāng)即屁顛屁顛地爬下沈天。
它說罷這番話,正洋洋得意,忽聽得一聲輕笑自背后飄來:
“誰是祝某的大爺?”
紫鱗蛇猛然回頭,當(dāng)即驚心駭目。只見祝陰不知何時已立于它身后,笑容可掬。
“你……你不是……”紫鱗蛇慌忙再去看那鏡陣,卻見鏡陣里依然立著個祝陰。
祝陰微笑:“祝某不在那處。你不知祝某的寶術(shù)張炬燭天可操動光與火么?你眼中所見之景,皆由光形成,故而祝某想要你瞧見甚么,便能教你看見甚么�!�
紫鱗蛇抖抖索索,轉(zhuǎn)身欲爬。
祝陰猛地踩住它尾巴。
“方才你是不是說,這重霄之上,人人是祝某的大爺?這便是說,你也能做祝某爺爺?”
紫鱗蛇汗出如漿,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好,”祝陰飛出一腳,如踢去爛泥一般將它踹入海里,甜蜜地微笑,“這位爺爺,孫兒先送您入祖墳里去罷!”
寒暑移此心
水云浩渺,海如涌碧。
祝陰迎風(fēng)而立,眺望遠方。
沈天之海上駛來一艘三翼大艦,翼長十丈,百名南北院天兵手持窩弓,眼貼望山,指搭懸刀,弩口對準(zhǔn)著他。
四層樓船甲板上立著一著綴鱗甲的魁梧男人,背負無數(shù)劍刀殳弓,一身勁骨豐肌,神色堅毅冷峻,正是云峰宮靈鬼官之首龍駒。
“祝陰,你已觸犯天律!”龍駒沉聲喝道。
祝陰扭頭望他,一言不發(fā)。
泓瀜碧水間忽起風(fēng)瀾,如雪浪堆中萬條翠蛟鉆舞。此處的蛟龍皆投誠天廷,甘為天宮驅(qū)策。它們盤圍祝陰,如壘墻將其囚起。
“既然已觸犯天律,你們要拿祝某如何是問?”良久,祝陰微笑道。
“自然是抽龍筋,穿琵琶骨,上枷板,押往天牢�!�
“那便不成了,”祝陰遺憾地嘆氣,“祝某要面見神君大人,須得衣冠楚楚地去見,不可答應(yīng)你們的要求�!�
魁梧男人了然地笑,似是這個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拔抑滥銜绱嘶卮�,燭陰。”
祝陰又喃喃道,“龍駒,你是云峰宮之首,雖非龍種,卻有浩氣英風(fēng)�!�
“你過譽了。”
“不,這并非過譽。若在往時,祝某只憑‘風(fēng)雨是謁’一件寶術(shù),難在你手下走過三合,而如今卻不同了�!�
“有何不同?”龍駒咧開一口森然白牙,“……你依然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話音未落,他便如閃電一般自背上抽下角端弓,自箭筒里抽出一握帶脊箭,搭于弦上。龍駒低吼一聲,渾身筋肉如小石鼓起。他如伏身弓背的野獸,即將咬裂獵物喉嚨。
不過彈指一揮間,他便將箭矢疾射而出,南北院天兵亦引弓長射,鋒铦如闌風(fēng)伏雨,傾盆而落,將海面刺得洼洼隆隆。
箭風(fēng)凌冽,撲面而來,饒是祝陰也不得不定氣凝神。他猛一揮袖,金眸中光明大盛:“寶術(shù)——風(fēng)雨是謁!”
風(fēng)隨喝聲而起,如車輦般般托起祝陰身軀。滾滾波濤里,祝陰輕靈而動,如閃電般穿梭其中。他旋身閃過飛箭,如祈雩舞蹈一般在海面上擦出雪沫似的浪花。
突然間,祝陰止了動作。
他望見霜雪怒濤里飄蕩著萬朵金蓮玉華,吞吐龍靄瑞霞。衣袖觸到了蕊心,他驚見蓮瓣忽而化作朱藤,蛇似的自他袖角攀緣而上。
祝陰咬牙,以寶術(shù)燒去袖角,每一朵蓮花皆是個吃人的怪物。它們飄蕩于沈天之海上,會如望潮魚一般纏住所有人與船只,將其沉入海底。
所謂“沈”,即為“沉沒”之意,這沈天便是一片埋骨無數(shù)的噬人大海!
“務(wù)必讓燭陰在此留步——”
龍駒大喝,“沈天之上即為成天,莫讓他玷了太上帝輦道!”
“是!”
天兵吼聲如雷,將捆了麻布、浸了油脂的符禺鐵箭點了令丘山火后射出。俄頃,箭如飛蝗而下,好似億萬流星劃過天際。
幾枚鐵箭擦過祝陰臂側(cè),登時劃開裂口,血流不止。那鏃頭上混了天山金,刺下的傷不可愈合。
祝陰猛然閃身,卻不慎撞在一枚金蓮上。那金蓮如旱地逢了甘霖,貪婪地伸出枝蔓,蛇似的爬上他手腳。見他腳步受阻,龍駒低沉一笑,不知何時,沈天之海上已冒出
數(shù)不勝數(shù)的海鰌船來,其速之疾,如迅風(fēng)飛龍。龍駒發(fā)足猛躍,在船板間奔跳,接近祝陰。他手中攥一長桿,烈風(fēng)斬浪,頃刻間劈于祝陰眼前!
不計其數(shù)的拍艦蟻聚而來,舡兵架起火銃,動起撞竿轆轤,火箭飛撲,甚而有天兵踩上海霧薄云,抽刀向祝陰斬來。祝陰如陷渦心,掙扎不得。
天兵們面露喜色,接連飛越八重天,祝陰神色疲敝,火焰在肌膚上燃燒,將瓷白的皮肉燒得焦黑。這紅衣少年已近油盡燈枯之相!他們喜孜孜地想。
只是在下一刻,莫大的震恐之情覆壓心頭。眾天兵望見祝陰緩緩伸手,指尖上燃起一點明焰。
這焰光微弱卻滾燙,教人無由地恐懼拜服。
“方才在中天時,祝某尚未盡全力。”祝陰說,“如今只差毫厘便可入九重天,祝某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他再一次輕吟:“……張炬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