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世之謎
從市中心的高鐵站開到清鎮(zhèn)，大約兩小時的車程。清鎮(zhèn)雖說地處偏遠(yuǎn)，卻歸屬于超一線城市，該有的基礎(chǔ)配套設(shè)施一樣不缺。經(jīng)過五年的擴(kuò)建和發(fā)展，清鎮(zhèn)也不再是個小縣城，林乙柒對它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現(xiàn)在都快認(rèn)不出了。
車子開進(jìn)清鎮(zhèn)，還未到達(dá)孤兒院，她就不禁好奇發(fā)問：“清鎮(zhèn)的變化好大，孤兒院是不是也變了？”
“去年清鎮(zhèn)突然開始搞旅游業(yè)，孤兒院也翻修了一下，應(yīng)該跟你走的時候不一樣了�！�
“現(xiàn)在院里有多少孩子？”
“四十三個�！�
“這么多？”
秋頌看她很驚訝的樣子，問道：“你不是一直跟院長保持聯(lián)絡(luò)嗎？怎么連這些情況都不清楚�！�
林乙柒有些慚愧：“我學(xué)習(xí)太忙了，通常只會跟院長打電話報平安，很少聊這些……”
“哦！到了！”
林乙柒急切地望向窗外，孤兒院銹跡斑斑的大門上了新漆，四層高的樓房墻面上多了許多童趣彩繪，小操場上的游樂設(shè)施也新嶄嶄的，看起來溫馨而幸福。車子停在樓前的石壩上，王舒芹已經(jīng)領(lǐng)著孩子候在那兒了。
她滿帶笑意，迅速開門下車，跑過去用力抱住王舒芹，撒嬌道：“院長，我好想你！”
王舒芹也笑得開懷，眼角的皺紋比她離開時多了幾行，聲音卻還是那般令人安心。
“院長也想你��！來，讓我看看，我們小柒是不是又變美了？”
王舒芹抓著她的手，細(xì)致地打量著她的臉和身子，眼里布滿憂愁：“孩子，怎么瘦成這樣了？走的時候臉上還有點(diǎn)肉，現(xiàn)在全是骨頭，在外面把自己累壞了吧？”
林乙柒滿腔委屈像是被戳破了一樣，隨著眼淚噴涌而出，害怕院長擔(dān)心，她又必須保持微笑，兩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最后變成了哭笑不得。
“院長，我又不是骷髏，哪里全是骨頭！”
“對呀！院長騙人，姐姐那么漂亮，才不是骷髏！”一個站在林乙柒身邊的小男孩嘟著嘴反駁道。
“噗！你看，小家伙都看不下去了！”林乙柒蹲下身捏了下他的小鼻頭，夸道，“小家伙，你懂得真多！”
“哼！我才不是小家伙，我是男子漢！”
“哇！原來你這么厲害啊！那么請問這位男子漢，你幾歲了？叫什么名字��？”
“院長說我叫阿赤，我也不知道我多少歲，但院長說我四歲，那我就是四歲吧！”
阿赤的童言無忌讓林乙柒想起曾經(jīng)的自己，來到這里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年齡，什么都是院長給的，包括本該是父母給予的愛。
阿赤發(fā)現(xiàn)林乙柒的表情變了，他急忙伸手去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像個大人似的哄她：“姐姐你別哭，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林乙柒順勢握住他的小手，重新笑了起來：“姐姐不是哭，是看見阿赤很高興！”
阿赤聽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眨巴著眼羞于看她。秋頌停好車，拖著兩箱行李走過來提醒他們：“進(jìn)去吃飯吧，孩子們都餓了！”
反應(yīng)遲鈍的院長一邊吆喝孩子，一邊說：“走咯，孩子們，吃飯啦！小柒，你也趕快進(jìn)來！”
“來啦！”林乙柒揉了下阿赤的頭發(fā)說，“跟姐姐走吧！”
阿赤乖巧地點(diǎn)頭，由她牽著走，他費(fèi)勁仰起頭看林乙柒，不自覺地臉就紅了。而林乙柒不知道的是，在她出現(xiàn)之前，阿赤從不愿跟人接觸。
用完晚餐后，林乙柒忙著幫秋頌洗碗收拾，院長與另兩個稍稍年長的女人一起帶著年幼的孩子去洗漱，大一點(diǎn)的孩子就自己回房學(xué)習(xí)去了。
林乙柒正擦著桌子，秋頌脫下圍裙，走到她身邊說：“院里的房間不夠，你只能跟我睡一間，有問題嗎？”
“我是沒問題，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可以在教室打地鋪，或者去鎮(zhèn)上租房子住。”
秋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說：“兩張床，我沒什么可介意的。你擦完桌子就上來吧，在四樓，我先幫你把行李拿上去。”
“欸！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你這個人，就這么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幫助嗎？還是說你討厭我？不想跟我接觸？”
秋頌突然的發(fā)問讓林乙柒陷入兩難的境地，她沉吟片刻，咧嘴笑道：“不是啦！我只是怕給你添麻煩！你一定很忙吧？我是怕耽誤你做正事！”
“孤兒院忙不忙你還不清楚嗎？”秋頌一本正經(jīng)地問。
林乙柒的心里已然抓狂，遇上秋頌這樣性子的人，還真是讓她聊不下去，出于禮貌，她只能表示接受：“那……就麻煩你了！”
目送秋頌抬箱子上樓后，她疲憊地坐下來，趴在桌子上放空。腳步聲靠近她時，她完全沒有聽到，直到她的肩被人拍了一下，她才猛然直起身，回頭看去。
“院長？”
“你趴這兒干嘛呢？怎么不回房間？”
王舒芹搬了張凳子在她身邊剛坐好，林乙柒就攬過她的手臂，頭一歪倒在她的肩上，粘人的習(xí)慣還和五年前一樣。
“都這么大了，還這么粘人！”王舒芹寵溺得摸著她的腦袋說。
“不管長多大，孩子都是要粘媽媽的！”
“呵呵呵！”王舒芹笑得慈祥，“你粘我這個老太婆做什么？怎么不找個男朋友粘一粘？”
林乙柒輕笑一聲，說：“沒意思，不想找�！�
“哎，你呀，就是不愛接納別人。不要總害怕被傷害，也要試著敞開心扉去愛��！我也老了，還要照顧四十幾個孩子，顧不上你，我也想早點(diǎn)把你托付出去，就不用為你操心啦！”
“哼！我都粘了你十幾年了，你以為甩得掉我嗎？沒那么容易！”林乙柒故作生氣道。
“小柒啊，我聽說……你親生媽媽找到你了？”
林乙柒緩緩松開摟住她的手，問：“院長你怎么知道的？”
王舒芹避開她的目光，表情有些緊張，穩(wěn)住聲音說：“前段日子有一個電話打進(jìn)來問你的消息，后來又有個叫林熙華的女人，來孤兒院看了你的照片，她說你是她女兒……”
林乙柒不知院長的反應(yīng)為何如此奇怪，她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鎮(zhèn)定道：“對，林熙華是我媽媽，我們還去醫(yī)院做過鑒定�！�
“小柒，我真替你感到高興！你媽媽對你好嗎？她現(xiàn)在的家庭是怎樣的？”
林乙柒勉強(qiáng)笑了笑，說：“對我挺好的，她也嫁了個好人家，生了個女兒。”
“你在騙我！”王舒芹突然正色道，“你要是在丹楓過得好，就不會回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告訴院長，院長幫你想辦法！”
林乙柒把王舒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垂眼細(xì)數(shù)她手背上的褶皺，用蜻蜓點(diǎn)水般的語氣，說完這幾年的故事，巧妙地略過了關(guān)于方束的一切，這段經(jīng)歷，是她最不希望王舒芹聽到的。
王舒芹聽她講完長舒一口氣，她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她是什么樣的脾性自己最清楚不過。林乙柒小時候就因此受了不少委屈，更何況長大后獨(dú)自在外，也不知吃過多少苦。
王舒芹一臉憂愁地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你這么年輕能干，在清鎮(zhèn)待著太屈才了！”
“院長，我這次回來，有兩件事情要做。”
“嗯，你說！”
“我想留下來，留在華嵐，大不了去市里找份工作，我不想再回丹楓了！”
“好，不想回就不回了！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林乙柒頓了頓，眉頭深鎖，說出了近來最困擾她的事。
“我想找到我爸爸！”
王舒芹聽后一驚：“你媽媽不知道你爸爸的消息嗎？”
林乙柒郁悶地?fù)u頭道：“她不愿跟我提爸爸，媽媽說，爸爸當(dāng)年拋棄了我們，她想帶我回老家，卻在火車站的時候被拐走了�！�
“哪個火車站？”
“丹楓北站�！�
林乙柒雙手捧著臉，跟著又問：“院長，我是怎么來孤兒院的？”
王舒芹眼睛看向右上方，回憶道：“我是在院門口撿到你的，大概是清晨五六點(diǎn)的時候，夏天，我起得早，在院子里打掃的時候，聽見你的哭聲，就把你抱回來了�！�
“你見到我的時候，我會說話嗎？”
“你來的時候大概三歲，會說話了，還記得自己名字呢，不過你后來這名兒，也是我仿照讀音來取的，不知對不對�！�
“那我有說過自己爸爸媽媽的名字嗎？”
王舒芹深深地看她一眼，說：“沒有。”
“這就奇怪了……”
“那時你還小，只知道哭著找媽媽爸爸，后來跟我熟了，就不哭也不鬧了。”
林乙柒掏出衣領(lǐng)里的項鏈問她：“院長，媽媽說這根項鏈?zhǔn)俏野职至粝碌模阏f我能不能憑借這根項鏈找到他呢？他會不會也在找我？”
“僅憑一根項鏈，希望很渺茫。你從小在這兒長大應(yīng)該很清楚，拿著信物來找孩子的，幾乎都是帶著失望離開，你媽媽沒有跟你透露別的消息？”
“媽媽只說，爸爸是華嵐人，所以我想回來找找看。我還是想當(dāng)面找他要個交代，這是他欠我和媽媽的……”
“小柒，有些時候，不知道真相會過得更幸福�！�
林乙柒不語，摩挲著手里的項鏈，心中萬般落寞。其實她想要的不是真相，她只想遠(yuǎn)遠(yuǎn)看他一眼也好，就像她選擇離開，只要媽媽過得好就好。
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她只想與這個世界多發(fā)生一些聯(lián)系，她想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找一個能夠永遠(yuǎn)站在她身邊的人，說不定爸爸后悔了呢？說不定他也在等著她去救贖呢？她愿意一試，畢竟那是血緣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