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左止元慌忙將人摟進(jìn)自己懷中，感受著懷中人的顫抖。
“我在，我在……”她輕撫著饒聽南顫動的脊背，聲音溫柔，“咱們回家，馬上回家，我給你煮松鼠鱖魚，我還新學(xué)了一道甜點(diǎn)你一定得試試，回家，不在這地方待了�！�
饒聽南用力地反擁住她，深呼吸。
“沒事了，沒事了�！弊笾乖谒叺驼Z。
當(dāng)饒聽南推開她時，眼眶是紅的，直勾勾地看著左止元。
左止元嘆口氣，抽出紙巾，一點(diǎn)一點(diǎn)，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
饒聽南抿著唇，默默往旁邊坐了坐，空出了半個樹墩。
左止元也坐在了她身邊，抬頭，看著近處的墓。
墓上有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和饒聽南的眉眼有些許相像，清冷疏遠(yuǎn)。
一顆小石頭，丟在了照片上。
左止元訝異扭頭，看著身旁繼續(xù)撿石頭的饒聽南。
她沒說什么，任由一顆顆石頭從自己身邊飛過，落在了照片上，濺起了一個個泥點(diǎn)。
“呼�！别埪犇辖K于嘆了口氣，接過左止元早就準(zhǔn)備好的紙巾，用力擦了擦手。
隨后，她指著照片上的男人。
“我十二歲之后，再也沒叫過他爹�！�
“他是個眼高于頂又狂妄自負(fù)的知識分子，村里第一個大專生，仗著有一副好皮相，又自詡聰明，天天在村子里勾搭小姑娘，結(jié)果，某天擦槍走火沒管住下半身，和我媽發(fā)生了關(guān)系，不得已結(jié)了這婚�！�
左止元忍不住握住了饒聽南的手。
這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后，他賭博，酗酒，抽煙，家暴，該有的壞毛病一樣不少，我的手，被他打斷過一次�！�
是了，左止元想起來了。
饒聽南時天生的右撇子，左手用筷子執(zhí)筆卻也很順利。
“呵，一個大專生，淪落到去搬磚掙錢，掙的錢一半喝酒打牌，另一半……”
饒聽南驟然沉默了，良久，她重重嘆了口氣。
“另一半，他供我讀書�！�
“他說要讀書，一定要讀書，他當(dāng)年就是沒考上大學(xué)才會落到娶我媽這個地步，不然他就可以去大學(xué)里娶個知書達(dá)理的漂亮老婆，而不是和一個村姑過一輩子�！�
“當(dāng)然了，那是他的醉話，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左止元心情驟然復(fù)雜了起來。
“所以，我給他修了個墓�！�
饒聽南輕呼出一口氣，“至于我媽……”
她有些疲倦地垂下了頭，“她也很好�！�
【他們對我很好�！�
左止元驟然想起了那句話。
【她也很好�！�
她大概明白了，是種怎么樣的好法。
是明明造成了切骨的傷害，卻依然讓你割舍不掉的好，于是只能拼盡全力地來回拉扯，松不開也放不掉。
并不像里，主角的原生家庭那樣，黑得看不見一絲光，那樣饒聽南大概早就已經(jīng)割舍掉了。
她是明明有光，光源卻在刀子上。
她想去擁抱溫暖的時候，也只能任由刀穿透自己的胸膛。
過了很久，饒聽南終于慢慢站了起來。
“走吧，今天已經(jīng)講了太多故事了。”
左止元起身，握住她的手。
“你想說的時候，我隨時可以聽。”
兩人上車，饒聽南看著山腳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微微皺眉。
老支書在前面手舞足蹈，似乎是要趕人回去。
“等會，不要開門開窗。”她的聲音頓時冰冷了起來。
左止元抿著唇看了她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
山，是座小山，拐過幾個大彎就到了山腳，山腳只有老支書和一個臉上有疤的中年女人在拉拉扯扯，旁邊有些嗑瓜子的大媽大嬸。
看著車下山往村外開，中年女人驟然推開了老支書，撲了上來，用力敲著車窗。
“聽南！小南！你開門��！你下來和媽說說話！”
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穿過隔音極好的車窗，鉆入了饒聽南的耳朵。
左止元怕傷著女人，只得放慢了些速度。
“唐聽南，你下來啊，”咆哮變成了苦苦哀求，“媽什么都沒有了，媽只有你了，你下來看看我啊�！�
饒聽南面不改色，輕聲開口。
“加速。”
左止元遲疑地踩下油門。
女人驟然坐在了地上，愣了一會，突然大聲咆哮著，“唐聽南！你有本事你就永遠(yuǎn)不要回來！和你那個爹一樣死在外頭！我就當(dāng)養(yǎng)了個白眼狼！”
左止元深吸一口氣，眉毛蹙緊，油門踩得重了些。
饒聽南輕笑起來。
“例行慣事而已，每回都要來一次，不用放心上�！�
“那你還改名跟她姓？”
饒聽南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農(nóng)田，輕聲囈語著。
“畢竟，她除了想讓我十七歲休學(xué)嫁給村里的老屠戶之外，也沒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唐青山靠不住啊，從小，我就被她背在背上，一睜眼就是土腥味，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
“老屠戶條件多好啊，家里四十頭豬，還有八十畝蘋果園，人還活不久了，人一死東西我至少能分一半�！�
“她可是精挑細(xì)選反復(fù)琢磨才定下來的婚事，村里人都夸她聰明呢。”
左止元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車發(fā)出尖銳的鳴笛聲，驚起一群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