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當(dāng)然，與其說是在幫魏階，倒不是說是在幫他自己。
因為這些事他想做，也必須去做。
一次霓陽之行，讓魏階看到了官僚體系的腐敗，也看到了民生艱難。徐亮的案子，更是讓他意識到朝廷、地方官員、富紳大戶，形成了各種繁雜的利益交叉網(wǎng)。已經(jīng)滲入這個國家各個脈絡(luò)，捆綁著她的呼吸、侵吞著她的血液，榨干著她的養(yǎng)分。
他仿佛能聽到這個國家垂垂老矣地哼氣聲，聽到她在掙扎在哭泣——在那一刻，深藏在魏階體內(nèi)、從不曾消失的為官初心，被重新喚醒了。
他知道，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甚至是粉身碎骨�？捎行┦虑�，總得有人去做。
魏階以為自己會害怕。
但恰恰相反，他感到無比的振奮，胸腔里的血液沸騰著、咆哮著。他煥發(fā)出了從未有過的生機和活力，仿佛過往那些年都白活了。
魏階忽然想到了前首輔杜寒秋。
他似乎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說，杜首輔明明身子骨不太好，經(jīng)常生病，但處理起公事來永遠(yuǎn)那么精神抖擻，就跟個戰(zhàn)士似的。
魏階如今終于能明白是為了什么了。
比起在內(nèi)閣與其他閣臣明爭暗斗，為一時的勝敗患得患失。還不如趁著自己在這個位置上，身體也不算太糟糕的時候，豁出去大干一場！
而魏階這個人，也是一旦確定了自己的道路，就要堅持走下去的人。
這時候，井賓又道：“圣人這次答應(yīng)魏階所請，也挺超乎我意料的�！彼�以為承安帝又會斟酌許久，在朝堂上商量來商量去，沒有兩個月也商量不出個結(jié)果。
不成想，他自己直接就拍板了。
然而這一次，井賓是真的沒等到杜晚楓的答案。
杜晚楓打了個呵欠，將最后一個栗子剝好，便單手支著腦袋小憩起來。
“公子今日要不要先休息？這些情報明兒再看？”“不，我瞇會兒，一會兒醒來就看。先生，走時莫忘了把栗子帶走——”井賓想著，公子親手給他剝的栗子，怎可能忘？
“是，公子�！�
井賓放輕動作站了起來，等他準(zhǔn)備離開時，杜晚楓腦袋已經(jīng)一點一點，就跟小雞啄米似的了。
智慧的長者
在承安帝同意魏階的奏請后，他便開始了從朝廷到地方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
魏階主抓的重點先放在吏治整頓和監(jiān)督這塊。
他認(rèn)為，大閩王朝官場主要存在三大弊病，而且由來已久。
一是黨同伐異、相互傾軋。權(quán)臣之間利益的博弈是看不見的腥風(fēng)血雨，他們之間的較量對江山社稷和國計民生都有著重大影響。
可往往這些權(quán)臣，將自己或者他們小團體利益置于整個王朝之上。
二是貪贓枉法、舞弊成風(fēng)。大閩王朝官場風(fēng)氣這些年越發(fā)惡劣，一個霓陽，近六成官員都被牽涉進了徐亮的案子，可想而知對于許多官員來說，貪贓枉法已經(jīng)成了一種再基本不過的操作了。區(qū)別是貪多還是貪少，嘴臉有沒有那么難看，是不是最后還要裹一層遮羞布等等。
三是官員怠忽職守，相互推諉。這一點比貪贓枉法還要普遍。
魏階曾氣笑著對杜晚楓等人說：“你們可曾見過最高學(xué)府國子監(jiān)出身的一問三不知，考核交出的是白卷？可曾聽過太仆寺那些管馬政、專司養(yǎng)馬的養(yǎng)出的卻都是劣馬？還有欽天監(jiān)的壓根不懂天文……我都見過，還不少呢�！�
面對官場上種種迷惑操作和混亂局面，魏階從承安帝那里得到允準(zhǔn)后，便開始卓有成效地一點點去肅清不正之風(fēng)。
主要從兩個方面入手，獎和懲。
獎便是獎賞，對那些表現(xiàn)突出又清明廉潔的官員，魏階不吝嗇表彰，大肆宣揚他們的德行和操守，并且將這些人樹立成榜樣，鼓勵其他官員仿效學(xué)習(xí)。
這個操作是不是有點熟悉？
幾年前，杜晚楓和呂繼舜去徐州根治黃患時，對那些捐錢捐物修繕河道的人們就是這樣干的。
當(dāng)然，這個操作也不是他一個人會。但魏階在具體操作方面還真從小杜公子這里汲取了不少經(jīng)驗，不說別的，就他那花式夸贊別人的技巧，比其他人毫無新意的一些用詞要更加鼓動人心。
而懲，便是懲罰。面對混亂的官場和越發(fā)動亂的民間，加大刑罰懲戒力度。尤其是那些貪官污吏，依法處置、殺一儆百、絕不徇私！
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場風(fēng)暴即將到來。
而風(fēng)暴過后，這個國家是會變得更好，還是更亂，目前尚不可知。
不少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承安帝。
這位幼時登基的小皇帝，這些年是成長了些，也做了不少事。
但在一些有識之士眼中，承安帝就像是那頭在風(fēng)口上的豬。這個比喻不太恰當(dāng)，也非常冒犯他們的圣人。當(dāng)然，他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怎么都不敢說出來的。
可他們的確對此深表懷疑。
就譬如一點：魏階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決心，為了整頓吏治斷絕了自己的后路，那么承安帝呢？他又能拿出多少魄力？或者說，他能支持魏階多少？
像魏階這種情況，他面對的不只有無數(shù)兇殘的敵人，他得時刻警惕著賜予他權(quán)柄的圣人——
馮綸也曾陷入了深深的擔(dān)憂中。
他最擔(dān)心的倒不是圣人對大人不利，而是承安帝的優(yōu)柔寡斷還有左右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