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北極星

    彌漫整個屋子的冷氣很快將室內(nèi)的潮熱都降解了下來。

    庭前花園里冷白的夜燈燈光透過客廳的窗戶照入室內(nèi)，在地板上撒下一片銀白。

    黑暗里，唐縈摩挲紗布的動作停住，趴在應(yīng)存懷里小幅度地安靜抽噎著，半晌沒有開口。

    就在應(yīng)存以為她不會說話也不會再哭泣時，忽然聽見唐縈輕聲地開口。

    她帶著一種像是喜悅的語調(diào)說道：“阿存，他們都說你沒有目標，對所有事情都不上心，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以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那時候我想……沒關(guān)系，都沒關(guān)系的，哪怕你就這樣一輩子也無所謂，只要這是你覺得舒服的狀態(tài)。我可以去加倍地努力，來保障你這樣永遠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是，會稍稍替你有點遺憾�！�

    唐縈很少會有這樣，大段說出剖白自己的話來的時候。

    她和應(yīng)存從小一起長大，也和他一樣，習(xí)慣把一些認為不應(yīng)當傳達給對方、會給對方造成壓力和困擾的想法保留起來，獨自消化。

    但她此時就是很想說給應(yīng)存聽。

    “但現(xiàn)在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你一定有著自己的目標，并且一直……堅持不懈、一心一意地在向它攀登。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唐縈的眼淚忍不住又涌上來，在掉落下眼眶之前，先被她自己用手指擦去了。

    安靜的夜里，玄關(guān)處暖黃的燈光昏昏暈染出一小片光亮的角落，唐縈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里。

    被淚水潤洗過的一雙眼睛帶著明澈的光亮，她想到哪里便說道哪里，“我之前有看過一本，里面的一個角色非常熱愛跑步，畢業(yè)了之后去參加職業(yè)賽事，又去國外跟同好一起跑步。但是他的男朋友是過著另外一種生活習(xí)慣的人，不能理解他的熱愛，也無法忍受兩人長時間、長距離的分別，一年到頭聚少離多。所以請求他要么回來，要么就分手�！�

    唐縈絮絮叨叨地說著劇情梗概，起了這樣一個看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應(yīng)存卻聽得認真。

    酸甜清新的柑橘味在夜色里充斥滿他的鼻腔。

    而唐縈柔軟輕盈的身體坐在他的懷里，綿軟得就像是一朵輕云，讓他不禁收緊手臂，將人抱得更緊。

    唐縈揪著他胸前的衣襟繼續(xù)說：“其實我在看的時候，既理解他男朋友的孤單與不安，又覺得我其實是非常理解并支持主角投身跑步事業(yè)的：他有自己熱愛的事情，為什么不讓他去做呢？多少人想要擁有抱有如此熱望的愛好，還找不到呢。這不就是，許多人究其一生都在尋找的東西嗎？”

    “不，縈縈�！睉�(yīng)存終于開口，他搖了搖頭，否認唐縈對他的畫像，“你不要總是這樣把我想得很好。其實對于未來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完全想清楚了的。我也會覺得迷茫，猶豫、不確定�！�

    唐縈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的眼淚從應(yīng)存懷中起身，含著閃爍的淚光溫柔地注視著他：“不是我‘想’得好。阿存，我，渚哥，曼曼，還有許多的其他人，我們都喜歡你，不是你學(xué)習(xí)好、長得好這些原因……”

    她頓了頓，組織著語言，在腦中拼湊著最符合自己想法的表達，望著黑夜里應(yīng)存垂下的眼睛，非�？隙ǖ卣f道：“而是在這一條前進的路上，每當我們這些人松懈、畏懼，覺得山高不可攀、漢廣不可渡的時候，你都一定走在我們的前面，平穩(wěn)、堅定，就像是北極星一樣�！�

    “我……”唐縈在哭意逼迫的皺眉中又忍不住綻放出笑來，唇角的兩顆梨渦在陰影中越發(fā)深刻。

    眼中如墜落的流星般，盈盈地劃下一顆淚來，“我比誰都希望，你能在這世界上真有所愛，得償所愿�！�

    漫起水霧光暈的視線中，唐縈感覺到應(yīng)存火熱的氣息一下靠近。

    柔軟的唇貼在她淚水縱橫的臉上，輕柔又珍重地將她滴下的眼淚吻去。

    而后帶著淚水咸味的唇壓下來，柔軟又炙熱，像是一顆明亮的、燙人的星星落了下來。

    一路滾燙地掉進她的心里去。

    唐縈被他狂亂的氣息吻得發(fā)暈，伸手去觸碰應(yīng)存的臉，被死死地扣著背部按向他。

    沙發(fā)那么大，兩人的身軀卻只在這一塊小小的地方貼得嚴絲合縫。

    也因為貼得很緊，她用身體清晰感受到了應(yīng)存胸膛里強有力的心跳，和他在唇齒間模糊傾瀉出的聲音，干啞發(fā)澀，比承諾更鄭重，“我已經(jīng)擁有了�！�

    天昏地暗的室內(nèi)，兩人吻得專注又投入，忘卻了一切，直到腦后抵上了沙發(fā)上的一只靠枕，唐縈才猛然意識到他倆的姿勢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