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杖刑
李禎進g0ng,一路上便聽說了連日大雪致使陜州境外的官道上山崩路斷之事。
今晨,陜州刺史快馬加鞭上了一道請京都派遣官員前往開路賑災(zāi)的折子。
陜州地勢險要,又與京都南北g0u通,歲寒大雪,民不聊生,阻塞了交通要塞,朝廷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只是派遣何人前往救災(zāi)卻是個問題。
宣政殿內(nèi)百官議論紛紛。
這救災(zāi)是個苦差不說,一去必是十天半月不能回京,今日已是臘月十九,臨近年關(guān),誰愿意舍下闔家團圓去那苦寒之地?
有人提議太子前去,太子是儲君,親自前往必能安撫民心。
也有人提議懷王前往,懷王為圣上次子,年少力壯,正是歷練之機。
無論百官如何爭辯,此刻李禎內(nèi)心仍然一片寂靜。
因為他知道,在太子與他之間,父皇永遠都只會做出一個選擇。
果然,正是百官各抒己見,莫衷一是之時大殿之上傳來皇帝沉如隆鐘的聲音。
“朕以為,可派懷王與工部尚書同去,此前進攻霍邑,太子舊傷未愈,不宜遠行……景玄之意如何?”
意料之中的事,李禎面se無波,接旨:“臣領(lǐng)命,必不負所托�!�
他并不是就不愿意走這一趟,只是皇帝的態(tài)度終究令他心寒,霍邑之戰(zhàn),他分明也有傷在身。
當朝散后,g0ng門外,尹來福忙為二爺送上披風。
李禎抬手一擋,不要,寒風中抬頭望著g0ng墻上堆積的霜雪,默默出了一口濁氣。
后頭傳來簌簌的踏雪聲音,是太子正坐著十六人抬的軟墊肩輿浩浩蕩蕩往這頭過來。
李禎退避讓行至一側(cè)。
“陜州山高路遠,二弟此行可要小心�!�
“謝太子爺關(guān)懷�!�
李禪在肩輿之上,自上而下地打量著立于路旁的年輕男子。
他正垂首行禮,謙卑恭敬的姿態(tài),但骨子里是掩蓋不住的凜然氣勢。
這是他的二弟,相差七歲,一母所生的弟弟。
他看他,卻覺得像是只無時無刻蟄伏在身旁伺機而動的豺狼。
李禪緩緩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扳指,輕聲道:“徐貴妃近來風寒侵t,臥床多日,二弟即將遠行,合該前去探望�!�
“是,多謝太子爺提醒�!�
一行隊伍又往東g0ng的方向浩浩蕩蕩地離去。
李禎心中冷笑,太子這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呢。
雖是一母所生,但你李禎自小養(yǎng)在徐貴妃膝下,與那承教于中g(shù)0ng元后的嫡長子自然不同。
來福也知道二爺此刻不快,所以并不敢出言打擾,只是默默地跟在二爺身后往徐貴妃所住的含英殿去。
“尹來福�!�
“奴才在,二爺吩咐。”
“你速回府收拾行李車馬,我看望貴妃后便出g0ng,通知工部尚書等人于光化門外匯合,災(zāi)情險象一刻不得耽誤,即刻整頓人馬前往陜州�!�
“是!”
歲歲能拖著病軀下地洗衣已是三日之后,得知二爺去了陜州救災(zāi),她很是不安。
二爺早不遠行晚不遠行,怎么就偏偏在她偷0去了前院,還留宿一夜,疑似乘寵之后遠行呢?
風平浪靜過了幾日。
這天,前院副總管全大德讓人傳話,說是經(jīng)他查辦,抓住了前院里一個手腳不g凈,偷了主子?xùn)|西的小太監(jiān)。
正要處罰三十大板然后趕到京郊的莊子上去,叫了滿府的奴才都去觀刑,以儆效尤。
那樣血腥的場面,除了好事八卦的,大概沒幾個人是真正想去看的。
歲歲正洗衣,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幾個婢nv議論的聲音。
“聽說前院的小柱子被打三十大板不是因為偷了東西,而是他自己借著在前院上夜的便利,偷偷放了一個想g引王爺?shù)逆緉v進去,全公公為避府中流言,這才謊稱是小柱子手腳不g凈�!�
“是嘛!那個想g引王爺?shù)男≠v人是誰?怎么單單杖責小柱子,不見處罰那個婢nv?”
“誰知道呢!說不準還真讓王爺瞧上了那個魅惑主上的小賤人……”
歲歲腦中一道轟鳴,拋下手中的sh衣裳就跑了出去。
角門里此刻擠滿了前來觀刑的太監(jiān)婢nv。
雪落紛紛,長板凳上,小柱子已被打得昏昏沉沉,意識游離,洇出一片深se的痕跡。
“二十一!”
“二十二!”
“……”
行刑的太監(jiān)每重重落下一杖,雪地里便濺下一顆顆鮮紅刺目的血珠。
“你們都瞧好了,這就是不安分守己的下場!”
前院一等侍nv扶風監(jiān)刑,她正安然地站在屋檐下,風雪吹不到的地方。
歲歲聽到這話,瘋了似的推開人群,那笞杖皮r0u而發(fā)出的一聲聲悶響?yīng)q如惡煞環(huán)繞在她四周。
不知是誰伸出一只腳絆倒了她,歲歲狠狠地摔在雪地里,透過重重人影,卻對上了小柱子幾乎渙散的雙眼。
歲歲再也不能爬起來,因為小柱子撐著一口氣在對她拼命地搖頭。
不要過來,不能過來。
這是小柱子閉眼前用盡全力用口型對歲歲說的話。
無聲的呼喊全都淹沒在森冷刺骨的寒風之中。
正月初三,辭去舊歲迎新春,京城懷王府內(nèi)卻是沒有太多喜悅的氣氛。
陜州傳來消息,賑災(zāi)隊伍在回京路上突遇山崩地陷,一行人被流石沖散。
懷王為救過路的百姓,以身擋石,摔下懸崖,如今尚不知傷勢如何。
府中人皆愁眉不展。
夜深,歲歲提著一盞昏暗的燈籠來到一處小院。
這里許久無人打理,門前的積雪快要堆到小腿那么深。
小柱子受刑之后之后本要送出府去,只是如今王爺久久不歸,府中人心惶惶,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將他暫時安置在這里。
每日只給一頓吃食,傷口處皮開r0u綻也不給醫(yī)治上藥,便是想活生生將人拖si。
歲歲從懷里掏出用自己的t溫暖著的饅頭遞給小柱子,一滴熱淚砸在他的指尖。
“對不起……”
&孩輕輕顫抖的肩膀和壓抑的哭聲,深夜里,如同被霜雪砸落的斷翅蝴蝶。
小柱子忍著腿上的傷痛,撐起上身朝歲歲咧開嘴笑。
“好姐姐,這幾日你都哭多少遍了?我這不還沒si嘛,你天天來給我送吃的、送藥,我好著呢!”
“再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從幫你翻窗進王爺臥室那刻起我就想到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歲歲,我不后悔,真的,賭贏了咱們榮華富貴,賭輸了我一個人受罪就夠了……”
“還沒輸。”
小柱子愣住,望著突然抬頭的nv孩。
“你說什么?”
歲歲堅定地看著小柱子,雙眸通紅卻透著一gu狠勁,“我說,我們還沒有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