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像

    一門之隔的陽臺，被兩人寄予厚望的楚塵汐一腳踏上圍墻，縱身一躍，毫不猶豫從四樓跳下。

    狂舞的枝條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腳下，正好被楚塵汐踩住，一個借力，穩(wěn)穩(wěn)落地。

    那枝條沿著她落地的方向就繼續(xù)伸展過去，又想纏上她的腰。

    楚塵汐徒手一抓，將那枝條硬生生從樹上拽了下來。

    一道尖利的慘叫聲猝然響起，其他的枝條都驟然卷起，而后，這棵大樹又更加憤怒。

    原本覆蓋于兩棟樓上的繁密枝條盡數(shù)收起，全往楚塵汐招呼而來。

    楚塵汐后撤一步，又是素手搭弓，從她手中射出萬道金光，道道金光均撲向那棵大樹。

    大樹的全部枝干攏起，將樹身和整個教學(xué)樓密密圍住，如同一件堅硬的鎧甲。

    數(shù)道金光打在樹屏障上，竟是一點傷害都沒有造成。

    楚塵汐冷笑一聲，向上一躍，懸浮于半空之中：“我倒要看看，你這鎧甲有多硬。

    ”她右手在空中虛化一個圈，再抬手時，掌心中便出現(xiàn)一柄利劍。

    楚塵汐將利劍拋向空中，那把劍便懸于大樹上方，她掐訣念咒，雙手猛地打開。

    那把劍在樹身不斷飛舞，空中不斷出現(xiàn)一把又一把一模一樣的劍留在原地，密集的劍陣緊緊環(huán)繞著大樹。

    或許是感受到了劍身強大的靈氣，大樹渾身戰(zhàn)栗，卻依舊死死護(hù)住身下的教學(xué)樓，沒打算離開。

    楚塵汐毫不留情，手上動作不斷，強大的劍陣也隨著她的動作不停攻擊著合攏的樹身。

    隨著枝條不斷從樹上落下，樹身戰(zhàn)栗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很快，被籠罩的教學(xué)樓慢慢現(xiàn)出身影，果然，哪有什么無堅不摧的鎧甲，不過是劍不鋒利，力度不夠，次數(shù)不多罷了。

    楚塵汐嘴角一勾，雙手合十，無數(shù)的劍身又合為一體，劍身不斷膨脹，最后劍身已經(jīng)和整棟教學(xué)樓一樣大了。

    劍身懸于教學(xué)樓上方，劍尖指向已經(jīng)不濃密的大樹，泛著紅光。

    “你逼我的。

    ”一道怨毒的女聲在空中響起。

    隨即，大樹放下了一直保護(hù)的教學(xué)樓，樹根在地面不斷倒騰，以極快地速度向楚塵汐跑來。

    地面隨著大樹的跑動不停顫動，地表的水泥地也隨著大樹的跑動不斷破裂。

    很快，楚塵汐頭頂便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她眉毛都沒有動，手指一動，懸于空中的利劍刺向大樹。

    大樹沒有躲開，反正她也躲不開，劍身刺入大樹之時，空中陡然多了一陣濃厚的煙霧。

    楚塵汐不過吸入一口，便陷入了幻境。

    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站在不遠(yuǎn)處，銀色的發(fā)絲無風(fēng)自動，他的雙手背在身后，眼神慈祥地看著楚塵汐。

    “小塵汐，怎么回來啦？”老人嗓音溫和，一出口，便是熟悉的腔調(diào)，聲音略顯空靈。

    楚塵汐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眼前的老人看了很久，眼前這人，便是收留了孤苦無依的楚塵汐，將自己的能力教導(dǎo)給她，等她學(xué)成后，便早早在外云游，再沒出現(xiàn)過的師父仰止道人。

    楚塵汐沒忍住，眼睛一紅，張張嘴，有很多事情想說，最后也只是委屈喊了聲師父，便聲音哽咽，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仰止道人看自家徒弟哭了，不僅不心疼，反而哈哈大笑：“喲喲喲，這是怎么回事，眼睛發(fā)大水咯。

    ”楚塵汐看著擠眉弄眼的師父，再聽著依舊欠揍的話語，眼淚反倒更加決堤，根本控制不住。

    “哎呀呀。

    ”仰止道人有些手足無措，自家小徒弟還沒有這么傷心過。

    他只好輕輕拍打楚塵汐的腦袋，不再繼續(xù)逗她，先等她哭完。

    楚塵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的哭聲，端端正正給師父行禮。

    仰止道人毫無形象地大咧咧往地上一坐，拍拍旁邊的地，示意小徒弟坐下來說。

    楚塵汐嘴角還是癟著的，也還是乖乖坐在師父旁邊，不過她還是掐了個訣，給自己弄了個空氣小板凳。

    仰止道人見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才敢開口和小徒弟說話。

    他沒敢問小徒弟為什么哭，因為心里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那個讓徒弟情緒失控的罪魁禍?zhǔn)住?br />
    “我給你找到師妹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仰止道人挑了個能讓楚塵汐多說話的話題。

    楚塵汐現(xiàn)在沒了在外面時候冷酷的模樣，給師父講了不少小師妹的事情。

    仰止道人并沒有見過楚塵汐的師妹楚云汐，他在云汐出現(xiàn)之前就已經(jīng)出去云游了。

    但是給楚塵汐留下了一個任務(wù)，就是去接一個小女孩上山，教導(dǎo)她長大成人。

    彼時的楚塵汐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還會眨著大眼睛問師父去哪里，會不會回來？當(dāng)時的仰止道人也只是如今天一樣拍拍她的腦袋：“我要去云游四海去了，要是一直不回來，就是成功飛升了。

    ”“小塵汐你要是有什么心愿就可以對著天上許愿，師父我給你開后門，先實現(xiàn)你的心愿。

    ”仰止道人走時還拍著xiong脯夸下�？�，但是到底都是騙人的，楚塵汐后來不止一次對著天空許愿，沒有一次實現(xiàn)的。

    楚塵汐遵照師父給的任務(wù)，來到云汐所在的地方，找到正在流浪的云汐。

    云汐其實也是一個亡國公主，一個小孩子雖然僥幸得以逃生，又能過得多好呢。

    楚塵汐找到云汐的時候，那孩子正和一群小流浪搶食物。

    小流浪們都有眼力見，一看楚塵汐的樣子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子。

    他們馬上放下手上已經(jīng)有些發(fā)餿的食物，一窩蜂撲向楚塵汐身邊，跪著求她施舍點吃的。

    云汐則是趁此機(jī)會，把被小流浪們放棄的食物瘋狂往嘴里塞。

    楚塵汐看著這個渾身臟兮兮，亂糟糟的小女孩，穿過這群小流浪，拍了拍云汐的肩膀。

    云汐動作一頓，然后往嘴里塞的動作更加快了，很快，她就被食物一噎，喉間發(fā)緊，一時有些呼吸不上來。

    不過，就算是呼吸不暢，云汐的手還是在往嘴里塞食物，頗有一種要撐死自己的感覺。

    楚塵汐曾經(jīng)也是個小乞兒，最是了解這種心情，平日里餓得狠了，偶然有一次能吃東西的機(jī)會，都會毫不猶豫地瘋狂進(jìn)食。

    吃得太多對身體不好？這實在不是他們這種乞兒需要思考的難題了。

    眼見云汐都被自己噎得翻白眼了，還在往嘴里塞食物，趕緊把她的手抓住，不讓她再往嘴里塞食物。

    云汐急了，使著牛勁就要掙脫開來，奈何力氣和楚塵汐有太大的差距，根本掙脫不開。

    楚塵汐把她控制住后，又把云汐抱起來，讓她把肚子里的東西都吐出來。

    云汐看著一地的污穢，哭得十分傷心，那可都是她好不容易吃到的食物啊，就這么吐出來了。

    其他乞兒也沒嫌棄這難聞的氣味，心里都是同一個念頭，可惜了。

    楚塵汐看著他們可惜的眼神，實在害怕這群孩子不顧臟污，便掐訣把這攤污穢直接清理了。

    “仙人！”這群乞兒一個個都被她這一手驚得目瞪口呆，紛紛跪下喊仙人。

    楚塵汐直接帶著云汐在眾人眼中消失了，乞兒們心里無比遺憾，仙人好像沒有給他們留下一點東西。

    沒一會，楚塵汐就又出現(xiàn)在這個破廟門口，身后的云汐已經(jīng)擦干了眼淚，手里抱著一個大肉包吃得正香。

    有了楚塵汐的耳提面命，她不敢吃得太快，只敢小口小口啃著大包子。

    楚塵汐手上還拎著一個大包袱，乞兒們鼻子嗅了嗅，肉包，新鮮出爐的大肉包，是他們吃不到的大肉包。

    “排隊，一人一個。

    ”楚塵汐話很簡單，但是這群乞兒平日里搶食物搶慣了，哪里會排隊，都爭先恐后地往前面擠。

    在活著都很艱難的時候，謙讓，這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楚塵汐原也不是為了讓他們謙讓，她是怕這群孩子出現(xiàn)和云汐剛才一樣的情況，她可能沒空一個一個的處理。

    楚塵汐拿著大包袱，在他們排隊之前，沒有其余的動作。

    乞兒們剛才看到了她的術(shù)法，也不敢上前去搶她的包袱。

    最后，是一個年紀(jì)較大一點的乞兒站出來，幫這群孩子排好隊，然后自己站在隊伍末尾。

    楚塵汐倒是多看了他一眼，這孩子面色枯黃，身形干瘦，顯然也是餓久了的人。

    那小男孩見楚塵汐看過來，露出自己嘴最甜的笑了：“仙人，我們站好了。

    ”楚塵汐點頭，打開手里的包袱，一人分了一個大肉包給他們。

    乞兒們一拿到肉包，就狼吞虎咽地吞進(jìn)去了，還沒有嘗到什么味道，手里就已經(jīng)空了。

    小男孩拿到包子后，還恭敬地給她行禮道謝，然后才咽了口唾沫，快速把手里的包子消滅掉。

    分完包子，楚塵汐也沒說話，把手上那個大包袱留給小男孩，又帶著云汐消失了。

    臨走前，揮手給這群乞兒居住的小破廟給修繕了一下，好歹能遮風(fēng)避雨了。

    小男孩拿著楚塵汐留下的包袱，才發(fā)現(xiàn)里面留下了一些銀兩，他緊了緊拿包袱的手，朝著屋外鄭重磕了個響頭：“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他覺得能理解仙人的意思，肯定是要自己帶著這群小伙伴活下去。

    小小的男孩欣喜之余，也在認(rèn)真地思考應(yīng)該往后應(yīng)該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