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
天女珠,那是何物。
江念白心中剛閃過一絲疑問,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一人。
那人一身素色衣衫,帶著淡淡的藕粉。
周身環(huán)繞著淺淡的金色,發(fā)如墨色長瀑,只用一支淡綠色發(fā)簪挽起。
行走間搖曳生姿。
江念白記得,剛飛升到天庭時。
她見過那人。
也聽人喚那人做天女。
難道她便是放出這只枯手,拉她進落魂泉,害她之人。
還沒等江念白想清楚,就感覺體內(nèi)氣血上涌,喉間微微發(fā)甜。
緊接著,她面色開始發(fā)白。
一口鮮血直接噴涌而出。
在血忍不住噴出的一剎那。
江念白腦海中浮現(xiàn)出面具人剛才說的話,他說“活不了了”。
江念白抬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心道:看來真的活不久了。
既然活不久了,江念白有些泄氣。
折騰了這么久,還是難逃一絲,真不知道折騰來干什么。
她向落魂泉看了看,默默的搖搖頭。
這里太冷,她不想死在這里。
江念白低頭想了下,她雖然不認(rèn)識眼前這個帶著面具的人。
但他們兩人畢竟都是天庭仙神,他還救了她。
算了算去還算有點緣分。
她在心中想了下用詞,斟酌著開口說:“這位神君”。
江念白還沒說幾個字,就看到他眼尾一掃,向她這邊看過來。
不經(jīng)意間,江念白和他對上眼神,莫名的有些心虛,連忙低下頭,移開視線。
她輕咳一聲,調(diào)整了下語氣道:“這位神君,很感謝你下水將我救上來,但如你所說,我寒氣入體活不了了。
”說到這里她頓了下,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說。
“但我剛剛飛升,在這諾大的天庭不識一人,能不能勞煩神君待我死后尋個溫暖些的地方,將我下葬?”江念白抬眸看向他,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
等了好一會,卻不見他回答。
江念白嘆了口氣,剛想說若是嫌麻煩,便不勞煩仙君了。
話還沒出口,便到他未被面具遮住的唇角輕扯了下,臉上像是慢慢的浮上來一層笑意。
只聽他聲音低低道:“好。
”“”見他這么爽快的答應(yīng),江念白愣神了半分。
隨即反應(yīng)過來道謝:“那就多謝神君,勞煩神君了。
”他道:“不勞煩。
”“……”-他站在離她兩三步的距離,也不靠近。
也不走遠(yuǎn)。
江念白抬眼看他,只看了一眼,察覺到他要轉(zhuǎn)過來的目光又迅速移開。
他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恰好救了落水的她。
那顆小金珠被他拿走,攥在掌心。
江念白覺得氣氛有些凝滯。
想到反正快死了,江念白膽子忽然大了起來,輕咳一聲打破凝滯的氣氛。
遲疑著問道:“敢問神君尊名?”江念白看向他,目光灼灼。
似是察覺到江念白的目光,他原本看向湖面的視線轉(zhuǎn)向她。
猶豫了半分,遲疑道:“不說最好。
”江念白追問:“為何?”他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見他不想回答,江念白也沒再追問。
反而開始問另一個問題:“我什么時候會死?”他垂眸看她,嘴角輕扯:“一炷香。
”江念白心中一驚:“這么快嗎?”他不置可否:“嗯。
”“”江念白死心了,在泉水邊找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
開始思考人生。
也不知道飛升成仙后再死,魂魄還有沒有。
在人界聽那些話本說,人死后有魂魄,鬼死后有精魄,也不知道仙死后有沒有仙魄。
想到這里,江念白又想到引路說的。
她還沒有進過滌仙池,沒有仙力,還仍然是凡人魂魄。
想來她死后應(yīng)該會魂歸地府。
和父母團聚。
這樣想來,也算好的。
-天庭連日頭也沒有,時間變化感不強,江念白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只覺得坐的屁股都有些發(fā)麻,雙腿蜷曲的都開始酸疼。
最糟糕的是,她的腳踝還被枯手抓的留下一道傷痕。
剛才顧著其他地方,不理會還不覺得疼。
現(xiàn)在沒事了,坐下來。
倒覺的腳踝似要斷了一般。
她抬眼輕瞥了眼站在泉水邊的面具人。
見他沒往這邊看,江念白將藏在青綠長袍下的腳踝露出來。
在人界,女子的腳外男不可見。
只有夫婿一人可看。
現(xiàn)在雖然成為了仙子,但短時間內(nèi),江念白心中的想法還是無法輕易改變。
再加上傷成這樣,江念白也實在不想讓他人看到。
纖細(xì)的腳踝處深深印著幾根指印。
深度見骨,還縈繞著黑氣,看起來恐怖異常。
但意外的卻沒有任何血流出。
這要是在人界,還是凡人時。
傷成這樣,血怕不是要流了一地。
這樣想來,江念白覺得成仙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不會再像大婚那日血流滿地。
江念白低頭看著腳踝,思索著怎么包扎一下,完全沒注意身后情形。
正在她想的苦惱時,一方絲帕輕飄飄的落在她的面前。
江念白有些詫異的撿起絲帕,抬頭看。
原本站在不遠(yuǎn)的面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后,正低垂著雙眸看著她的腳踝。
他的眼眸中閃過幾絲詫異,江念白覺得她可能看錯了。
剛想收回視線,就聽他問道:“何時傷的?”“?”江念白看著他心道:這還不明顯嗎,肯定是在水下被枯手抓傷的。
心中雖然這么想,可想到他畢竟把她從水下拉出來了,還答應(yīng)在她死后給她收尸。
江念白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可憐狀。
“在水下被那只枯手抓傷的。
”江念白朝他的手掌抬抬下頜。
示意是被他攥著的小金珠弄的。
聞言他頓了下,眼眸收緊。
攥著的手掌伸到江念白面前,微微用力,還沒等江念白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他又將手掌伸開。
潔白如玉的掌心處金光閃閃,江念白仔細(xì)看,原來是一灘散碎的金沫。
江念白有些失望的轉(zhuǎn)回視線。
早就知道小金珠被他拿去了,現(xiàn)在還伸到她面前給她看什么金沫,什么意思嘛。
哎,等等。
想到這里江念白思緒一頓。
金沫。
江念白驚異的眨眨眼睛,又抬眼看他。
卻見他面色正常,連眼眸都沒多眨幾下。
江念白手指輕抬,指著他的掌心磕磕絆絆的說:“你,你把小金珠弄成金沫了?”“”江念白的語氣帶著難以想象的不可思議。
他彎下腰,說:“把腳伸出來。
”兩人的距離很近,江念白都能看清他臉上面具的紋路,心跳莫名的漏掉一拍,聽他說把腳伸出來,下意識將不痛的腳挪動了下。
他看了眼,眸中閃過幾絲笑意,語氣放輕了些說:“是受傷的那只腳。
”聽到他的語氣變化,江念白堪堪回神。
低頭看了眼完好的腳踝,連忙縮了回去。
她,她剛才腦子里都在想寫什么。
江念白斂了斂思緒。
看向他,搖了搖頭說:“女子腳踝不能輕易讓人看。
”他看著她,不說話。
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連眼角都染上了笑意:“那我剛才看到了怎么辦?”想到剛才的動作。
江念白連說話都開始變得磕磕巴巴:“那,那我問你,讓我伸出腳要干什么?”他看上去有些無耐。
輕嘆了一聲道:“給你治傷。
”“”-金沫灑在深可見骨的腳踝處,感覺到點點刺痛。
但很快,縈繞在傷口的附近的黑氣逐漸消散了。
他扯著她的腳,江念白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剛想贊嘆聲真神奇。
拿在手中的絲帕就被人扯了下。
江念白順著動靜看去,他眼眸輕抬,看著她輕聲道:“用絲帕包上,好的快。
”江念白“噢”了聲,絲帕被他扯走。
然后纏繞在了江念白的腳踝處。
最后還打了一個漂亮的結(jié)。
江念白看著被包裹的嚴(yán)實的腳踝,忽然想到他說她不過一炷香就要死。
可她怎么覺得一柱香的時間早過了。
她抿了抿唇,遲疑著問道:“神君,你不是說我活不過一炷香,還費勁給我治傷做什么?”江念白也覺得現(xiàn)在說這個很沒良心的樣子。
他救了她,還給她治傷。
她竟然還問那么多。
但自從飛升到天庭以來,他是和她接觸最多的人,而且看起來并不討厭她。
不像最初見到的陰陽怪氣的天女和在滌仙池旁看不上她的姿廖。
小引路很友善,但也是完成任務(wù)就走了。
她突然飛升成仙,未有任何修煉,任何準(zhǔn)備。
連屬于霜華仙子的記憶也完全忘記。
對于江念白來說,這個在人界人人羨慕,修仙者做夢都想飛升的天庭。
異常的陌生和冰冷。
聞言,他的身姿頓了頓,抬眸看向江念白。
聲音清淡道:“反正閑來無事,試試藥效。
”江念白:神仙的思維果然不同凡人。
愣了下,她微微點了點頭:“多謝神君。
”他眼角帶著一絲笑意:“嗯,不必謝。
”“”聽他這樣說,江念白內(nèi)心更加愧疚了。
她微微抬起頭,目光看向泉水面,思索著應(yīng)該再說些什么。
目光一掃,忽見泉水面上瑩瑩的閃著金光。
那些金光圍成一簇,飄飄忽忽的向他們這邊過來。
看到這里,江念白心覺不好。
這不會又是什么新的手段,要來弄死他們兩個。
看著不遠(yuǎn)處的金光朝這邊而來,江念白不知為何自然的摒住了呼吸。
像是怕打擾它們般,她連說話都忘了,伸手輕拍了拍蹲在她面前之人的肩膀,來提醒他。
在金光匯聚在泉面時,他雖然背對著那邊,卻還是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
天女珠被他碾碎化成藥物。
想必她定會找過來,而他就在這里等著她。
被江念白拍了下肩膀。
他低垂的眼眸中閃過片刻詫異,又很快恢復(fù)平靜。
只有嘴角,輕扯出一個弧度。
眼中的神色全部收斂。
他抬眸看了江念白一眼,然后慢慢站起身,看向泉水邊。
江念白看著泉水面上金光不斷增加,還縈繞著雜亂的吵嚷聲。
似是蟬鳴,又似是蟲叫。
最后化成一團,緊緊的包裹。
像是一個巨大的金球。
只聽得嗡嗡的振翅聲,金色球團向岸邊飛來。
目標(biāo),看起來就是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