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修長而干凈,被雨水浸透,幾乎沒有溫度。寧燦燦摸摸明聞手背,哼唱起了簡短的歌謠。
隨著她的歌聲,張承茗只覺渾身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隱隱作痛的地方也不再難受。
一首歌哼完,寧燦燦睜眼,明聞身上的血跡淡去幾分,但沒過幾秒,他的身后,雪白的墻壁緩緩蘊開一片血色。
治療沒用。
寧燦燦神情微變:“他傷得這么重……天啊,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張承茗同樣震驚,之前明聞的狀態(tài)還沒那么糟糕,好像……好像是在天空的“幕布”消散之后,他的傷勢就開始惡化了?
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過了幾秒,張承茗小聲地說:“他殺了一只污染物,救下了我。”
“那之前,他就已經(jīng)受傷了�!�
寧燦燦更加震驚,擔(dān)心椅子上的兩個人聽見,同樣壓低聲音:“他也是進(jìn)化者?是那種,攻擊型進(jìn)化者?”
張承茗:“不知道……沒見他用過異能�!�
寧燦燦驚奇地戳戳明聞的臉。
“張叔。”
她的余光瞥向一邊,悄悄地說:“你覺得我們聯(lián)手,有沒有機(jī)會制服那兩個?”
張承茗嘴角抽了抽:“我嗎?”
“全力以赴的話……不是我死就是他們活。”
寧燦燦:“……哦。”
“可是,你走后沒多久,王叔和孫叔就被他們用同一個理由趕出去了�!彼拖铝祟^,“如果不是我覺醒了治愈能力,被他們暫時視為同類,我和我媽也都會被趕走�!�
聽到這話,張承茗才發(fā)現(xiàn)人群中少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當(dāng)場色變。
被趕出去,被迫流落外面意味著什么下場,他太清楚了。如果不是他運氣夠好,遇到了明聞,那么,他早就橫尸在外。
“他們這么做,和殺人犯有什么區(qū)別!”張承茗拳頭緊握,盡力壓低聲音,“明明是進(jìn)化者,憑什么……”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不僅是他,寧燦燦也一下睜大眼睛——明聞的袖口處,一截細(xì)長的觸手頂開衣袖,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
明聞仍在沉睡,那根漆黑的觸手試探著碰碰他的手腕,見他沒有反應(yīng),隨后,一團(tuán)黑乎乎的圓形生物悶不吭聲地從袖子里爬出,滾到明聞手中。
張承茗:等等,這東西一直跟著他們?!
他根本不知道這只污染物什么時候藏到了明聞身上,而小黑球也完全沒有在意旁邊的兩個人,它伸長觸手嗖嗖趕走寧燦燦的手指,霸占了明聞一整只手,看起來有點開心地在明聞?wù)菩睦锉嫩Q兩下。
寧燦燦:“這,這個是……他生的?”
張承茗:“……”
小黑球像只黏糊糊的糯米團(tuán)子,在明聞身上蹭來蹭去,到處蠕動,又揚起細(xì)細(xì)的觸手,想要勾搭明聞手指。
“大哥,看這是什么!”
一道聲音突兀地插進(jìn),張承茗被推開,那個黃毛青年擠占了他原本的位置,一把抓起小黑球,在手里捏來捏去,又摔在地上。
寧燦燦:“喂!你——”
被摔在地上的小黑球彈了彈,似乎有些茫然,蠕動著圓滾滾的身軀,慢吞吞想往明聞身邊爬。
黃毛青年冷笑一聲,右手咯吱作響,皮膚泛起了金屬色澤,整條手臂一點點轉(zhuǎn)化為堅硬的鋼刀。
“一個污染物,還敢在我面前蹦跶。”
鋼刀揮下。
……
尖銳,痛苦,暴怒的聲音貫穿大腦,幾乎要撕裂他的耳膜。
明聞頭痛欲裂,耳邊回蕩著宛如怪物的咆哮,還有一個人肆意的大笑。
聲音重疊在一起,混亂而又似曾相識,塵封的記憶被硬生生撬動,他的腦海里劃過無數(shù)繁雜而模糊的碎片——失色的蒼穹,高懸的黑日,有人在嘲笑,有人在低吼,他倒在血泊中無法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只鮮血淋漓的手,伸向了他……
墜入過往的記憶,像墜入無底的深潭。明聞按住劇痛的額頭,在冷汗涔涔之中,勉強睜開失焦的眼眸。
這一瞬間,繁雜的畫面紛紛破碎,那些他根本不記得是否真實發(fā)生過的片段,也從眼前抹去。
明聞略微渙散的眸底映出鋼刀冷冽的反光,鋒利的刀鋒底部,蜷縮著一團(tuán)劇烈戰(zhàn)栗的黑色生物。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鋼刀貫穿了那只小小的黑色生物,隨著刀刃抽出,小黑球只有巴掌大小的身體中間出現(xiàn)一大塊恐怖的空洞,仿佛被剝?nèi)チ似つw,露出清晰的血肉纖維,淡色液體從空洞中淌出,像是無法止住的血。
有人在不停地大笑,似乎根本沒聽見那無時無刻不回蕩在明聞耳邊的凄厲慘叫。明聞想要起身,頭顱卻疼得幾乎要炸開。
不遠(yuǎn)處,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無聊地說:“別殺得那么快,沒樂子�!�
黃毛青年笑嘻嘻地抬腳:“慢慢碾死它怎么樣?”
“會不會像蟑螂一樣爆漿��?”
“要是一遍碾不死,那就多來幾遍。”
小黑球渾身顫抖,細(xì)細(xì)的觸手黏住地面,在并不光滑的地上,拖拽著自己身體,極其緩慢地爬行。
它微小的身軀沾滿灰塵,中間的傷口因為艱難的蠕動而被擠壓到變形,那些尖銳的石礫甚至鉆進(jìn)了傷口,鉆入它的“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