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十天時間很快過去,經過醫(yī)生判斷,路西恢復程度已經達到了標準,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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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是周五,鄧暢一早就來了,陳岐、王麗麗也到的很快,路西在他的主治醫(yī)生還有一名護士的陪同下下樓。
雖然他拄了拐杖,但其實不用使任何力氣,左邊右邊攙扶的人都快把他架起來了。
車從醫(yī)院一路開向首體,那天過來的路上,路西完全沒有往兩邊看的心思,今天卻覺得天特別藍,路兩邊的建筑也格外高,在太陽下反射著嶄新的光亮。
等到車開進首體園區(qū),他更是激動得想下車——當然并不能成功,被黃斌和鄧暢一左一右地按住了。
首體有專門的康復宿舍區(qū),是醫(yī)務室對面的臨時宿舍,路非常好走,大家?guī)兔β肺靼焉畋匦杵钒崃诉^去。
即使這樣黃斌還是不太放心,他檢查了好幾次路西宿舍里的東西,確保沒有什么會磕碰著他,最后還是舍不得,想在園區(qū)外面租個房子,陪護到路西完全康復。
但這其實沒太大必要,因為首體有完備的康復陪護流程,附近24小時有專業(yè)的護工,如果路西需要也可以搬進宿舍陪路西。
而且路西的傷不算很嚴重,不足以讓黃斌拿到親屬特殊陪護的證明,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也進不來宿舍區(qū)。
還有就是,黃斌在鶴城那邊招新工作還沒做完,他是鶴城隊的主教練,沒有他鶴城隊那幾個生瓜蛋子都沒法說服家長,招新工作完全停滯,所以他只得放棄了租房子陪護的念頭。
但黃斌還是要求路西每天要給他打視頻,另外讓他放心的一點是,鄧暢保證說,雖然路西不愿意和護工一起住,但他會在宿舍這邊提交陪護申請住進來,這樣可以照顧路西。
鄧暢從小離家在省隊訓練,有很豐富的獨立生活和集體生活經驗,黃斌才放下心來,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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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宿舍的配置和普通宿舍一樣,不過所有的門框、桌角都用海綿包邊,臺階也都用緩坡代替,另外墻壁涂裝是淺藍色,明媚清新的色彩可以幫助選手保持愉快心情。
路西恢復狀況還行,但正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得四周左右才能拿掉拐杖走路,所以這段時間,依舊是行動不便的形態(tài)。
他和鄧暢正坐在床上面面相覷。
突如其來成了室友,而且一個是傷員,一個是陪護,這樣的角色轉換讓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最后鄧暢看向跟著路西的行李一起搬家過來的,路西一直親自提著的,放在他床頭的毛絨狗玩偶崽崽:“這是你的狗?”
路西點頭:“叫崽崽�!�
其實一般人看到崽崽會說“這是你的玩具?”或者「這是你的陪睡娃娃」,但對于路西來說,崽崽陪伴他十年,聽他說過許多悄悄話,早就已經是一個朋友。
所以鄧暢說崽崽是他的狗而不是玩偶,就讓路西很舒服。
鄧小狗好感度up
鄧暢說:“很可愛�!�
路西伸手摸了摸崽崽的小腦袋:“謝謝�!�
以鄧暢那性格,到這一步顯然是極限了,他不可能對一只毛絨小狗再做出什么示好舉動,所以這個問題問完之后,兩個人又都僵住了。
過了一分鐘,鄧暢再次嘗試破冰:“需要幫你申請個輪椅嗎?”
“不了不了。”路西趕緊搖頭,他揮了揮手里拐杖,“我用這個就行�!�
鄧暢被他這鐵拐李的架勢嚇了一跳:“好�!�
中午,鄧暢去幫路西打飯回來,兩個人一塊兒在桌邊吃飯,鄧暢找了個電視劇一起看,兩人之間無話可說的尷尬氣氛這才緩解了些。
下午路西看視頻,鄧暢學習,晚上鄧暢又去打飯,回來還給路西弄了酸奶水果,兩人坐在一張桌吃飯。
——
太陽位置很低,陽光灑滿窗臺,有種挺唯美的感覺。
路西吃得正香,發(fā)現(xiàn)鄧暢在盯著他看。
“看什么看?”路西問。
鄧暢又看了看他,想了想說:“沒事。”
本來路西沒當回事,但是鄧暢說沒事,那就有事了。
他把嘴里吃的咽下去,這才目光炯炯地盯著鄧暢:“說,到底什么事?”
說來奇怪,鄧暢臉上居然露出為難的神色。
他遲疑地盯著路西臉,又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伸手捏了捏路西胳膊。
在路西一臉茫然的神色里,鄧暢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你好像長肉了,這幾天�!�
路西:“……”
——
這句話一說出來,路西差點原地康復了,因為他想蹦起來去揍鄧暢。
但很快他萬分悲傷地意識到鄧暢說得對,他飯量沒有變少,甚至被加餐了,運動量卻是0,雖然已經做好了康復期會長胖的準備,但是……
路西攥著鏡子,生無可戀地看著自己已經圓潤了一圈的臉。
雖然在普通人里還算瘦,但是已經是他十六年來的頂峰,而且長的全是脂肪,沒有一點肌肉。
這樣的日子要是再過一個月,不敢想象會什么樣。
到時候他就真做不了高難度跳躍,因為他那小細骨頭承不住這個體重。
“沒事。”噩耗傳播者鄧某人現(xiàn)在又安慰他,“我也是剛看出來,說明你也沒有長多少肉,現(xiàn)在開始控制就好了。”
路西已經開始喪了:“怎么控制嘛,我就只能少吃,又不能動,但是吃少了營養(yǎng)跟不上恢復速度又得變慢,到時候一個月連地都下不了�!�
“你別急,沒事的,是我不好,我說的太突然了�!编嚂撤啪徴Z氣,輕輕拍著路西肩膀。
路西在鄧暢的安慰里,閉上眼深呼吸了兩次,情緒才緩和下來。
其實他心理素質很好,只是傷腳多少會影響到他心理狀態(tài),而且事關恢復情況,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當做無事發(fā)生。
“你說我怎么辦?”路西問。
“吃過飯后我們可以去散散步�!编嚂痴f,“晚點冰場不對外營業(yè)了,咱們可以往那邊走走�!�
——
路西說過好多次想去冰場,在醫(yī)院就說了。
他喜歡滑冰也喜歡看滑冰,雖然自己現(xiàn)在上不了冰,但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本來他想去看小孩們上滑冰課,但因為之前說了,受傷情況要保密,他拄著拐杖,被人看見就完蛋,這個想法只能作罷。
“可我們只能在沒外人的時候去�!甭肺飨氲竭@個又郁悶了,“現(xiàn)在休賽期,我們去冰場,讓我跟一個空冰場相面嗎�!�
“不會的。”鄧暢指了指自己,“動作隨便你點,全國亞軍滑給你看�!�
明朗月色里,
路西和鄧暢走在去冰場的路上。
能聽到拐杖戳地的「奪奪」聲,也能聽到輪椅壓過石板的「軋軋」聲。
鄧暢推著輪椅,路西在他邊上,
拄著拐杖一步步往前蹦。
鄧暢推兩步就站定下來,
回過頭,
無語地看著路西:“你真不上來嗎?”
“不行�!甭肺骱軋远�,“我要減肥�!�
鄧暢:“……”
他很想勸勸,
因為看路西這么走路覺得他好累。
但是看著路西小臉圓潤的弧度他又勸不出來,雖然他覺得路西這樣也蠻好,但路西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而且作為運動員,路西現(xiàn)在這樣要上冰確實肯定得減肥。
想做四周跳選手的體脂率必須非常低,
因為他們落地的巨大負荷全部是肌肉承受,
身上所有肉都是肌肉這樣的狀態(tài),才能確保動作完成。
于是鄧暢就把冰包放在輪椅上,
陪著路西慢慢走。
晚風清涼,樹影搖晃,
兩個少年背影肩并肩地步過林蔭道,比平常人走的更慢,歲月在其中都變得輕緩。
——至于不久后首體傳出“滑冰館附近有僵尸會在傍晚出動,
跳在地上有「咚咚咚」的聲音”這種謠言是為什么,
反正路西和鄧暢是不知道。
——
訓練館里已經清場,這個時間除非是拿到教練特批的選手,否則誰都別想上冰。
鄧暢當然有教練特批,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去哪兒拿的,
總之他把那張蓋著簽章的紙條遞給助教。
本來都準備摸魚早下班的助教怨念地看著他,
但是在看到他身邊拄著拐的路西之后,
立刻滿臉心疼地坐回了監(jiān)控室,
還問路西要不要吃巧克力。
正在嚴苛減肥期的路西當然是驚恐地拒絕了。
冰場里開了兩組燈,助教聽說鄧暢是來滑給路西看,特意選擇了表演滑才會用的玫瑰紫追光,鄧暢坐在場邊綁冰刀,路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鄧暢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了,微皺起眉:“你能把眼睛……”
轉而想到對方是一個月上不了冰的傷員,嘆口氣:“算了,你看吧�!�
路西于是無辜地繼續(xù)看了下去。
“需要我換衣服嗎?”綁好冰刀之后鄧暢問,他把兩套考斯滕都帶來了,可以說是誠意十足。
“不用�!甭肺鲹u了搖頭。
他用拐杖撐了下地,但因為拐杖太高了,坐在椅子上自己身高不夠,勁兒沒用好,第一下沒站起來,鄧暢扶著他肩膀把他拎起來了。
兩個人進成年組后,還是頭一次一個穿冰刀一個不穿冰刀,本來就差5厘米,加上冰刀一下差了15,路西就到鄧暢肩膀。
“怎么比我高這么多�!甭肺髂钸吨�,抬頭看鄧暢。
雖然知道自己的身高對花滑運動員來說正合適,但一下子跟朝夕相處的隊友有了身高差,他看自己都得垂下視線,果然還是相當傷自尊。
最后實在是沒忍住,鄧暢上冰時,他掄起拐杖,輕輕拍了一下鄧暢后腰。
鄧暢猛地回頭,平時面無表情的臉上現(xiàn)在表情相當驚疑。
路西學著教練的模樣,沖他揮了下拳:“加油!”
鄧暢:“……”
他現(xiàn)在認真懷疑,是不是摔壞了腳會傷到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