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
聽到這個答案路西情不自禁揚起嘴角,其實也想到會這樣,鄧暢會和他一起的,他說過做什么都會一起。
這對鄧暢來說顯然是個需要極大勇氣的決定。
對面的鄧暢現(xiàn)在是這些年路西都沒見過的,相當(dāng)無措相當(dāng)脆弱的樣子。
鄧暢一直都是以大哥哥的姿態(tài)在保護他,到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也就比自己大了一歲。
聽鄧暢講以前的那些事,路西真是說不出的心疼。
然后他想起2017年的自己,剛剛比完全錦賽就骨折,那時候他很失落很難過,在更衣室里他問鄧暢要了安慰,那種安慰給了他巨大的力量。還有前幾天在冰場上情緒崩潰那一次,也是鄧暢一直在安撫他。
今天的鄧暢就像那時的他。
他想把這種安慰還回去。
于是路西沒再提包仲杰的事,沖鄧暢笑了笑,伸出手:“辛苦了。來,抱抱�!�
◇
擁抱是無論何時都能讓人覺得溫暖和安全的東西,
路西摟住鄧暢時就這么覺得了。
以前難過的時候是被鄧暢抱著,那時候因為太專心在難過了,沒有感受太多,
反而是現(xiàn)在摟著鄧暢的肩時,
各種感覺都很清晰。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的小雨,
鄧暢肩上有些硌人的骨頭,隔著薄薄t恤衫少年的體溫,
還有心跳聲,此起彼伏交和著。
好像也算不上擁抱,因為鄧暢沒有回抱路西,他手指小心翼翼地搭著路西肩膀,
像把他當(dāng)做很珍貴的寶貝,
觸碰都不敢用力。
沒有人說話,靜靜地相擁著,
也不知道兩個人此刻的想法一樣還是不一樣。
但他們都覺得這種短暫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彼此的感覺很好。
路西安撫般拍著鄧暢的肩,
鄧暢什么話也沒說,他的臉靠在路西肩頭,能感覺到逐漸和緩的呼吸。
——
說是要揭穿包仲杰的真面目,
實際卻沒那么簡單。
兩個小孩一合計,
只靠他們倆的力量肯定是不夠的,那能跟誰說呢?
路西的想法。
但他第一個放棄的人選也是黃斌。
因為黃斌要是知道鄧暢這事兒,
肯定得氣瘋了,
可他只是鶴城隊的,
和國家隊沒關(guān)系,
又幫不到什么,
只能生悶氣。
路西舍不得看黃斌生悶氣。
之后又考慮陳岐,路西和鄧暢對陳岐都很信任,可是陳岐和包仲杰已經(jīng)相處了十幾年,陳岐不一定會相信他們。
不過最后路西說:“陳教練就算不敢相信,至少也不會覺得咱們是胡說八道,也不至于和包仲杰站一邊,你覺得呢?”
鄧暢表示同意。
——
但路西和鄧暢也不敢明目張膽約陳岐說這個。
不光是因為他倆現(xiàn)在有點驚弓之鳥,覺得到處都是包仲杰的眼線,就算沒這事,他們平時也蠻怕陳岐的,都不敢和陳岐說訓(xùn)練之外的雜事。
兩人吱吱喳喳討論了會兒,決定把陳岐叫到館外,這樣說什么都大膽點兒。
于是第二天一早,陳岐教練打開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路西:教練,一會兒可以在體育館外的咖啡廳約您見一面嗎?【撒花】【拋媚眼】【禮物】【嘴唇】
陳岐:??
——
一小時后。
陳岐招手叫咖啡廳的服務(wù)員小姐姐,沉默了好一會兒,吐出口長氣:
“剛才說稍等下再弄的咖啡里面,再給我加一倍濃縮謝謝。”
服務(wù)員小姐姐神情微微顫抖:“先生,這一小時以來您已經(jīng)把這杯咖啡加成五倍濃縮咖啡了,這邊建議您不要再加了呢。”
“加�!标愥袂闃O為堅決,“謝謝�!�
服務(wù)員小姐姐滿懷擔(dān)憂地去了后廚,決定不管客人再怎么說等會兒,這杯咖啡無論如何都得立刻做了。
否則面前的帥大叔再多加幾倍濃縮,恐怕一口喝下去人就得倒在這兒。
卡座里,陳岐用食指和中指拈起瓷盤里的一塊小方格曲奇。
路西覺得這玩意兒挺好吃的,但陳岐的表情仿佛自己在吃塑料,路西需要控制身材,眼看著他一塊接著一塊的吃,臉上神情已經(jīng)接近于悲憤。陳岐咔嚓咔嚓地吃完了一盤塑料,終于幽幽嘆了口氣:“你是說……頭兒這幾年一直用……暢牟利?”
「包」和「鄧」兩個字都被他自覺壓低嗓門做了消音,路西點頭說是這樣。
鄧暢一早就被包仲杰叫去了,說還有問題要問詢,路西怕自己一個人說不清楚,直接把他手機拿了過來,讓陳岐自己判斷。
陳岐盯著「w1」的消息記錄看了很久,問:“你說這是包頭兒?”
路西點頭。
“有什么辦法證明嗎?”
“現(xiàn)在沒有�!甭肺髁系娇赡軙沁@樣的結(jié)局,急急地又說,“但我可以發(fā)誓,雖然我發(fā)誓也沒什么用吧但是……”
“我相信你們不會說謊,昨晚我一夜沒睡,回想這幾年對小暢的了解,也不覺得他是會接私單的孩子。”
陳岐頓了頓:“但你們指控包頭兒……這事就關(guān)系重大,畢竟是主教練,也不排除誤會的可能,我不可能只憑這么一份聊天記錄就下結(jié)論�!�
陳岐又說,“先不要把事情鬧大,讓鄧暢好好想想有沒有任何能證實包頭兒做了這些事的東西。我這邊……不管是誤會還是確有此事,也會用我的渠道調(diào)查一下。”
“還有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認錯,如果包頭兒急著下判決就申訴,小暢居然想認過去我是沒想到的,這傻小子。”
路西附和著點頭:“我也覺得是。”
“……”
陳岐把鄧暢的手機還給路西,一大早收到這種爆炸性的消息讓他愁眉不展,法令紋似乎都重了幾分。
咖啡端上來他猛灌了一口,瞬間臉都皺起來了,緩了半天才說:“行了,你先去吧,別耽誤自己訓(xùn)練,知道嗎?”
陳岐的態(tài)度并沒多明確,不過根據(jù)昨晚路西和鄧暢討論后對他反應(yīng)的若干預(yù)想,這已經(jīng)算是很堅定地站在他們這邊。
路西點了點頭:“好�!�
——
路西離開咖啡廳時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昨晚剛下過雨,現(xiàn)在外面就特別曬,空氣中殘余的涼意都被高溫蒸干了。
路西常年泡在冰場里,比別人更耐寒但是就不那么扛熱,出門戴的鴨舌帽面對盛夏的太陽根本不夠看,所以他一頓狂跑,直到進了訓(xùn)練館吹上空調(diào)才停下來。
本想先去沖個涼再去訓(xùn)練,結(jié)果剛進更衣室,門咔嗒一聲開了。
路西回頭,剛剛好看見進門的劉新宇。
「弄丟信箱鑰匙」的劉新宇。
——
劉新宇和路西不熟,看了路西一眼,習(xí)慣性地眼球往上正要翻白眼,就看見路西飛快地沖他走過來,身上好像帶著一種很猛的氣勢。
他嚇了一跳,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路西拽住衣袖,連拉帶拖的拎到了淋浴間。
“我操!你他媽……”劉新宇平衡沒把握住,話剛說了半句,就被路西嗵地懟進了淋浴室的單間里。
劉新宇后背在墻上一磕,已經(jīng)完全在狀況外了,他目瞪口呆看著路西。
路西飛快把隔間的門反鎖了,無視了劉新宇震驚的臉,把花灑拿下來對著地面,一把開到最大。
水柱嘩地噴涌而出,路西的褲腿和鞋子一下濕透,這時他才抬起眼,拎著花灑,面無表情地看著劉新宇。
“你犯什么病呢?”劉新宇怒道,“你他媽是要搞我嗎?老子不喜歡男的!”
巨大的水聲完全擋住了人聲,路西無視了劉新宇的話,單刀直入地問:“我問你,信箱鑰匙是怎么回事?”
劉新宇愣了愣,反問:“什么信箱鑰匙?”
“別裝傻,你弄丟的信箱鑰匙。”路西一字一頓地說,“真是丟了嗎?你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嗎?”
“你為了這事兒來的��!但是你他媽什么意思?”劉新宇音調(diào)一下高了,“你懷疑老子故意搞丟鑰匙?昨天鑰匙丟了我急得找了一下午,你現(xiàn)在張嘴就來?”
“哦,你找了一下午�!甭肺鞫⒅鴦⑿掠�,他眼睛很亮,亮到讓人不那么敢直視,“那你跟我講講昨天你在我們宿舍區(qū)是怎么回事?直接去我們那找鑰匙?”
這個問題無異于將軍,劉新宇的臉一下漲得紫紅。
他眼睛睜得很圓瞪著路西,喘了好幾次粗氣才說:“我去個屁!你他媽的別血口噴人!”
“你的意思是你沒去?”路西追問。
要是劉新宇咬死了沒去那就好辦了,大道上都有監(jiān)控,高卓霄也看到了劉新宇,很容易證明他在說謊。
只要能證明劉新宇在說謊,就能從這個點擊破,至少先洗清鄧暢的嫌疑。
可路西問完之后劉新宇沉默了一會兒,端詳著路西的表情,突然彎起了嘴角:“我去了啊�!�
路西猛地怔住了。
劉新宇顯然也感覺到了路西的意外,看到路西吃癟他就笑得愈發(fā)得意:“我去了,因為我女朋友也在那片宿舍區(qū),她是練短道的,我當(dāng)時丟了鑰匙,很擔(dān)心,所以去找她商量我該怎么辦�!�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世界冠軍路西?”
他承認了,而且說的很符合邏輯。殺招一下成了廢棋。
路西沒再說話了,他垂眼看著地面,花灑的水流很大,他下半截褲子全濕透了,看起來有點狼狽。
沉默地僵持了好一會兒,路西終于抬起頭,看著劉新宇。
沒有劉新宇預(yù)想中的失態(tài)神情,反倒相當(dāng)平靜地說:“我希望你能一直這么說�!�
——
話音落下,路西一晃手里的花灑,就在劉新宇以為路西要噴他一臉水時,已經(jīng)抬起手來擋時,卻聽到水柱打在隔板上的聲音。
路西只是把花灑側(cè)轉(zhuǎn)了90度,發(fā)泄似的沖了一下隔板,接著面無表情地關(guān)水掛花灑,轉(zhuǎn)身出了淋浴間,看都沒再看劉新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