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在緊鑼密鼓的調(diào)查下，
包仲杰事件很快基本上水落石出。
包仲杰數(shù)罪并罰被開除，后續(xù)還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但依舊有復雜的后續(xù)調(diào)查。
因為最初舉報包仲杰靠的是李元昭老教練這條線，但他犯下最嚴重過錯的，
卻是鄧暢和高卓霄這條線。
利用自己職務(wù)之便，
要求兩位現(xiàn)役運動員簽約自己的經(jīng)紀公司——雖然包仲杰把自己和那家公司之間撇得很干凈，
但專業(yè)人士介入調(diào)查后，沒費多大力氣就查出了他和經(jīng)紀公司之間的高額金錢往來。
還有個挺讓人震驚的小事，
包仲杰不止一次在網(wǎng)上買水軍攻擊路西，可以說各大論壇路西被罵80都是他的功勞，這當然也是因為不想給路西出頭的機會。
冰迷論壇也因為此事掀起了軒然大波，包仲杰當然是被一邊倒的罵了，
另一方面，
雖然國家隊的公告沒有明確提及被波及的選手，但是小道消息傳得滿天飛，
好的壞的都有。
教練組開了好幾次會，覺得越回應事情越大，
便先保持沉默。
說到底鄧暢他們雖然牽涉很多，但既然沒犯錯，還是不要拿出去讓大家評論。
——
包仲杰在意識到自己逃不掉了之后，
像秋后螞蚱一樣開啟了自己最后的瘋狂，
拼了命也想要把鄧暢和高卓霄拉下水。
高卓霄那邊，不涉及違法情節(jié)，但因為確實是在栽贓鄧暢的事情上幫了包仲杰的忙，
按照隊內(nèi)紀律，
自然要受處分。
不過考慮到他還未成年，
后來又主動提供了關(guān)鍵線索，
不至于到開除出隊這一步，
但禁賽免不了。
鄧暢這條線因為牽涉的時間太長，必須一件事一件事的查，包仲杰現(xiàn)在那架勢就是無論如何也要鄧暢陪葬，所以隔三差五的，鄧暢就要被拉去問話，好在不管怎么問他都是清清白白。
期間還發(fā)生了一樁小插曲，包仲杰堅持稱某一次開會鄧暢是和他一起去的，那次要是坐實了，鄧暢就很難再說自己不知情，偏偏那天鄧暢是單獨訓練，沒人能作證，差一點就出了問題。
最后是劉新宇站出來說“我記得那天啊那天我在更衣室碰見鄧暢了，我自拍還把他拍進去了”，然后亮出那天的自拍，鏡子里映出鄧暢半個背影，這才給了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眾人：“……”
為什么你記性能那么好��！
鄧暢小聲問路西：“你們怎么都愛在那面鏡子前面自拍啊，那鏡子拍出來很帥嗎？”
路西：“……”
他紅著耳朵把鄧暢一頓暴錘。
后來路西和鄧暢從食堂打包了整只烤雞還買了兩箱飲料跟水果去看劉新宇，敲開門的時候劉新宇看見他們倆這么大陣仗臉色都變了：“你們要干嘛你們？是不是想把我喂胖了讓我沒辦法跟你們再競爭？！”
隨后自己又憂郁地嘆了口氣：“算了，本來我也沒法和你們倆競爭。”
路西：“……”
路西走進去，把飲料零食烤雞分別給劉新宇放在門邊和床頭：“不是，就單純來謝謝你。要不是因為你，鄧哥可能就說不明白了。”
“哦，不用謝。”劉新宇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劉海。
“我還以為你挺討厭我們的呢�！甭肺髡f。
“確實是挺討厭的�！眲⑿掠钫f，“太強了，襯托之下我完全變成了一個廢物�！�
路西：。
“但是一碼歸一碼。”劉新宇又說，“包頭兒那么干我沒法解釋，不過白眼我還是會照翻的�！�
“你以后隨便翻�！编嚂痴f。
劉新宇沉默一會兒，打了個寒顫：“不行，你這樣說好惡心。翻白眼的快樂都沒有了�！�
鄧暢：“那你別翻。”
劉新宇撫著胸口順氣，嘟囔道：“舒服了�！�
路西：……
無法理解的腦回路。
最后劉新宇一臉別扭地把他們倆趕出去了，路西轉(zhuǎn)過樓道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劉新宇還沒關(guān)門，在目送他們。
跟路西目光對上的瞬間，他立刻飛快地翻了一個朝天的大白眼。
彳亍。
——
在鄧暢被問詢的間隙，訓練繼續(xù)進行。
八月下旬編舞老師姜涵把鄧暢叫去，商定今年的曲目。
路西今年不用去，因為他的恢復程度根本沒到需要考慮編舞的地步。
他總算邁過了心里的那道坎，也恢復到了能做兩周跳的水平，可是兩周半又變成了巨大的難關(guān)。
也就是說三周跳都還做不來，更不要說作為世界頂級選手必須要掌握的四周跳。
起跳的力度，落冰的平穩(wěn)度，全部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粉碎性骨折后要一年左右才能恢復機能，路西到這時才真切地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但他還是跟著鄧暢一起去了編舞教室。
“要是太久不接觸編舞會變得生疏，作為運動員的手感都沒了。”路西這樣說。
姜涵老師屬于編外選手，本職是舞蹈演員，所以對最近的八卦他沒那么關(guān)心，在舞蹈教室里，三個人先面對面地冥想了一會兒，難得地在這幾個月里初次進入放空狀態(tài)，之后才選曲。
“小暢，今年短節(jié)目跳一個反串吧�！苯f，“《卡門》，你穿紅黑的考斯滕，應該能把那種美艷的氣質(zhì)跳出來。你很適合這種濃墨重彩的表演�！�
《卡門》的選曲在女選手那邊比較常見，因為樂曲展現(xiàn)的是美麗的女主角將男性玩弄于股掌之間，不過鄧暢之前的短節(jié)目就跳過《飛天》這種妝感非常重，雌雄莫辨的風格，而且效果很好，所以這次姜涵提議跳《卡門》他也沒意見。
“自由滑的話，兩個選擇�！苯f了兩張碟過來，指了指左邊那張橘色邊框的碟，“春天交響曲，歡快活潑的整體氣氛，但是又能做出起伏�！�
“我選這個�！编嚂尺f過來的是另外一張深藍邊框的。
“哦�！苯c了點頭，“也行，但這個感情變化整體都在一條線上，偏悲壯的畫風，從沉淪到掙扎到突破自我，演繹起來會有比較大的難度�！�
“沒關(guān)系。”鄧暢說，“我想試試�！�
路西探頭過去看，也就明白了鄧暢選這支曲子的來由。
之前鄧暢跟他說過，選曲的時候總是希望能更表現(xiàn)自己的心境，所以上個賽季鄧暢選了《月光》，意思是觸不可及又憧憬的白月光。
路西當時還怪不好意思的，說不要隨隨便便說別人是白月光啊！
那鄧暢現(xiàn)在選的這首曲子，大概就是他們兩個從3月賽季結(jié)束到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的真實寫照。
受傷、漫長看不到盡頭的恢復；脅迫、無休止的問詢。甚至編舞結(jié)束之后鄧暢還有一次問詢會議要參加，會議上基本是三到四個人輪番盤問鄧暢一個。
這樣的日子可能會一直延續(xù)到賽季開始，不過在前兩天的準備會上，被新任主教練問及男單今年的目標，鄧暢依然說的是「保三爭一」。
光碟上用斜宋體印著兩排小字：
貝多芬《d小調(diào)
九月一到，
天氣就飛快轉(zhuǎn)涼。
本來短袖短褲滿身大汗的天氣，現(xiàn)在早起已經(jīng)需要加一件薄外套。
新賽季即將開始，訓練完全回到賽季中期的強度，
不過不管對鄧暢還是路西而言，
2019-2020賽季，
都注定是非常難捱的一年。
恢復訓練伴隨的是無盡的疼痛，讓路西反復回憶起小時候，
被教練按著拉筋，大腿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力量訓練、爆發(fā)力訓練、技巧訓練，在陸地課上通過反復的，對他來說毫無樂趣可言的枯燥重復，
重建在傷病中被消解的肌肉群。
前段時間路西在淞城時，
被冰迷拍了照片，發(fā)在網(wǎng)上被人罵說怎么胖了這么多，
有沒有身為運動員的素養(yǎng)了？
好在還是幫他說話的人更多，運動員是高攝入高消耗人群，
受傷之后，運動量驟減，體型肯定會不受控制地發(fā)胖。
最開始找茬的杠精被淹沒在正義冰迷的口誅筆伐里，
很快灰溜溜地刪號跑路。
明年春天的外訓倒是順利地約定好了，
路西和鄧暢。
雖然路西的恢復情況仍然未知，但是折原千里那邊邀請的是兩個名額。
陳岐最近升到了副總教練的位置，負責這些事務(wù)，
象征性地問了句劉新宇要不要去，
劉新宇拒絕得很干脆，
說他去了也沒用。
據(jù)說老瓦明年春天也會過去，
帶著小伊利亞，
也就是三個國家的隊員一起外訓。
——
“伊利亞、淺野昴、折原、杰爾斯、他那個師弟尼克……”陳岐眉頭緊鎖地敲打著眼前的名冊，“今年咱們的狀況不容樂觀啊�！�
這是在陳岐辦公室里，路西躺在健身球上邊抻腰邊聽他發(fā)牢騷。
陳岐升任副主教練之后，事兒一下子多了很多，煩惱隨之暴漲，他本來其實是和路西還有鄧暢相似的脾氣，教學還好，處理雜務(wù)之后明顯感覺頭發(fā)都變油了。
路西好心給他送了一瓶西洋參精華的護發(fā)素。
陳岐神色十分復雜地收下了。
那天之后，陳岐就開始動不動把路西拉到他辦公室來發(fā)牢騷。
路西一開始還有點怕陳岐的，拘謹?shù)淖谒k公室里喝著茶吃著餅干，聽陳岐巴拉巴拉地講。
“你知道我以前一周要寫多少報告？”陳岐說，“七八篇，就是你們的訓練進度匯報�！�
“你知道我現(xiàn)在一天要寫多少報告？”陳岐一拍桌子。
路西小心翼翼地猜測：“七八篇？”
“那不至于，那我就累死了�！标愥f。
路西：“……”
那你這個猜測引導的很不對吧！
“每天得寫兩三篇，你們每個人的訓練總結(jié)，隊上所有人的訓練總結(jié)，每周還得反思，展望，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
陳岐嘆了口氣，“這么一想，老包也挺不容易的……呸呸呸，什么老包�！�
“所以就得跟你發(fā)發(fā)牢騷�！标愥獙χI盤狂敲，“要不我非得抑郁了不可�！�
路西從來沒見過教練話這么多的樣子，小小地抿了口茶：“陳教練，那個……這些是我能聽的東西嗎？”